第5章 離別

第5章 離別

儘管有着楊懷風這位前輩的幫助,但由於盛獨峰年紀尚小,再加上平時不喜讀書,這就導致了書中有些字他都認不全。結果兩人整整忙活了大半夜,盛獨峰才勉強將第一重的大致心法記住。

「獨峰,有時間還是要多讀點書啊,我看得出來,你還是很有悟性的,但這不識字就……」楊懷風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活了這麼久,他見過資質差的,見過懶惰不願意用功的,但像盛獨峰這種字都認不全的,倒還真是頭一遭。

「嘿嘿,知道了知道了,以後一定好好學認字。」盛獨峰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能感受到,楊懷風是真心在教他的。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獨峰,這本無妄經我就送給你了,你要記住,習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強行取巧,只會落得走火入魔的惡果,」說到這兒,楊懷風猶豫了下,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這本無妄經,除了咱們,不要再讓第三個人知道。就算是你爹,你妹妹,你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嗯?為什麼啊?」

「因為……因為這是楊叔的秘密啊,」楊懷風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把盛獨峰牽扯進自己的事情里來,當即隨口編了個謊話,「你應該也有自己的秘密吧?難得你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其他人知道嗎?」

「明白了,」盛獨峰鄭重的點了點頭,「楊叔你放心,我一定幫你保守住這個秘密!就算哪天我死了,也會帶着這個秘密一起走!」

「呸呸呸,說這麼重的話幹嘛,什麼死不死的,忒不吉利,」楊懷風裝模做樣的啐了幾口,笑着摸了摸盛獨峰的腦袋,「馬上天就要亮了,你要是困的話就在這兒再迷瞪一會吧。等會兒我去讓濡君做幾個菜,咱們吃完了,我就送你們兄妹回去。再留着你,只怕你爹真的要生氣了。」

盛獨峰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如楊懷風所說,天色已經開始從黑轉向灰了。頂多再有半個時辰,就要到早晨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頓時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盛獨峰疲憊的躺在了身後的人肉靠墊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盛獨峰睡着后不久,緊閉的房門突然從內打開了,季濡君掌著燈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看着睡在地上的盛獨峰,眼中閃過了一絲心疼,忍不住沖楊懷風埋怨了起來:「懷風,你怎麼不讓他進去睡啊?地上多涼啊,凍著孩子怎麼辦?」

「沒事的,獨峰的身體很好,又是男孩子,哪有這麼嬌氣!」楊懷風大手一揮,滿不在乎的說道,「再說了,要是讓他進去睡,豈不就發現了你在裝睡的事情?」

「你啊你,那也不能委屈了這孩子啊,」季濡君拿起一旁楊懷風換下來的外衣,輕輕的蓋在了盛獨峰身上。看着盛獨峰熟睡的可愛模樣,季濡君柔聲問道,「你說,如果咱們也有個家,有了個孩子……會不會也像獨峰這麼好看?」

「……濡君,」楊懷風咽了咽口水,「是我對不起你。」

「沒事的懷風,數年如一日,我已經習慣了,」季濡君笑着安慰道,「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哪怕是亡命天涯,我也願意呢。」

「可你明明能嫁的很好啊,」楊懷風望向季濡君的眼神中滿是愧疚,「說到底,還是我誤了你,你本該有更美好的未來。」

「你看你,說這個幹嘛,咱們不是說好了嗎,誰也別提當年那件事,」季濡君吸了吸鼻子,急忙扯開了話題,「對了,你給獨峰的無妄經,是哪一本?」

「當然是我修改過的那本。」

「哦?那可是你畢生的心血啊,」季濡君有些驚訝,「我本以為你會拿本普通的無妄經給他的。畢竟那裏面可是有……」

「沒什麼大不了的,」楊懷風抬手打斷了她,「我已經不需要它了,它已經活生生地印在了我的心裏,誰也奪不走。再說了,獨峰能把那麼珍貴的笑閻羅送給我,我還有什麼理由藏私呢?難道我還不如一孩童灑脫嗎?那本書,就留給獨峰吧。或許,他就是那個與我命中有緣的人呢?」

「如果他沒發現呢?」

「那也挺好,」楊懷風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就讓這秘密,永遠的埋藏下去吧。反正這孩子是盛家堡未來的主人,那些人可以輕視他,但絕不會、也絕不敢輕視盛家堡!放在他那兒,比放在我這兒安全的多。」

「巍巍盛家堡,萬山潛梟龍,豈是一句空話?!」

盛獨峰並不知道在自己熟睡的時候季濡君和楊懷風所說的話,等他再度醒來的時候,他正被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抱在懷裏,而在他周圍,還站着其餘低着頭的盛家堡高手。

「呀,少主你醒了啊?」抱着盛獨峰的女人驚喜的叫道。

「唔……我怎麼了?」盛獨峰有些懵了,自己不是睡在地上嗎?

「少主,昨晚您在地上睡著了,」離盛獨峰最近的一個人急忙解釋道,「我們害怕您凍著,但那老……楊老前輩又不讓我們進房間,沒辦法,才讓小舒抱着您的。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沒有沒有,」盛獨峰急忙搖頭,「額還有,小舒姐姐,謝謝你啊。」說罷,他趕緊紅著臉從小舒柔軟的大腿上蹦了下來,連聲道謝。

「少主客氣了,」小舒見盛獨峰如此羞澀,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頓時拉下了精緻的臉蛋訴苦道,「不過少主啊,您看我好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就這麼抱着您睡了一夜,我的清白已經毀了,這您總得負責吧?」

「啊?我……我……」盛獨峰把頭埋得更低了,用蚊子大小的聲音回道,「我得……我得先問問我爹……」

「哈哈哈哈……」周圍人看着盛獨峰的窘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大早上的笑屁啊?」楊懷風一腳踹開房門,一邊揉着眼睛,一邊不滿的嚷嚷道,「是不是還想再睡一天?啊?」

笑聲頓時戛然而止,很明顯,昨晚的楊懷風給這些心高氣傲的盛家堡高手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武林之中,實力為尊,對這位不知從哪蹦出來的武林前輩,他們還是十分尊重的。更何況兩位少主現在好端端的,並沒有遭到什麼虐待或者綁票,他們自然不會再繼續去得罪楊懷風。

盛獨峰兄妹陪楊懷風、季濡君吃完一頓簡樸但溫馨的午飯後,一行人便準備啟程返回盛家堡了。來時走的是水路,歸時自然也要走水路。一路上,盛獨玉拉着季濡君嘰嘰喳喳的聊得不停,似乎是對這位新認識的姑姑十分喜愛。而盛獨峰,則是抓緊最後一點和楊懷風相處的時間,向他討教無妄經中最後的一些疑點。

畢竟楊懷風自己承認了,他是一個逃犯,而且今天他就會離開襄陽,帶着季濡君和趕來保護他的人逃往別處了。所以,今日一別,很有可能就是永別。

「……大致就是這樣,你要時刻記住,無妄經的根本,不在於威力如何,而是調節,」楊懷風還是很喜歡盛獨峰這種鍥而不捨的學習精神,所以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疑點,他也會耐心解釋,「日後沒有我在旁監督,如果你身體遇到什麼不適,一定要停止修鍊,好好思考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寧願慢一點,也別留下任何隱疾,否則,後患無窮!」

「我記住了,」盛獨峰鄭重的點了點頭,隨即半開玩笑的問道,「楊叔,你教了我這麼多,那按規矩,我是不是也得叫你聲師傅啊?」

「……別了別了,」楊懷風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盛獨峰會說這話,但很快,他就揮手拒絕了,「我不喜歡那一套,也受不了別人磕頭喊師傅,不然你爹知道了,指不定會氣成什麼樣呢!」

本來盛獨峰就是抱着開玩笑的心態,見楊懷風拒絕,他也就不堅持了。兩人又扯了些其他的,便十分默契的不再言語。畢竟才第一天相識,雖然有了一定的緣分,但還沒到那種知心好友的地步。

一路順風而行,很快便抵達了盛家堡附近。眾人下船步行了一段時間后,壯觀的盛家堡大門便已出現在了眼前。

「濡君姑姑,我捨不得你,」就算年幼如盛獨玉,也知道這是分別的時刻了。死死的抱着季濡君的手臂,可憐巴巴的哀求道,「你和楊叔就不能留下嗎?我還想聽你給我講故事呢。」

「獨玉乖,姑姑和你楊叔還有事呢,」季濡君也有些捨不得這個可愛的小女孩,但現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你也別傷心,以後如果有緣,我們還是能再見面的。」

盛獨玉和季濡君在依依不捨的分別,楊懷風則帶着盛獨峰上前叩門。很快,得知消息的盛開平便氣勢洶洶的帶着離岫以及一大幫人馬殺了出來。他現在的確很火大,一是因為自己的寶貝兒女居然被一個老乞丐給拐走了一整夜,二是因為,如果不是那個冒失的家丁趕來通報,自己說不定還要被離岫給蒙在鼓裏!

「獨峰!獨玉!」看到在門外的寶貝兒女,盛開平自動忽略了他們身後的楊懷風和季濡君,急忙迎了上去,將兩人拉過來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確定完好無損后,心中的巨石才轟然落地。緊接着,就是嚴厲的責備了,「你們怎麼回事?!隨隨便便的就和陌生人走了?你們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對得起我,對得起你們仙去的娘嗎?」

「爹,這都是我的錯,不關妹妹的事,」盛開平少有的嚴厲,讓兩人都有些害怕。盛獨峰急忙把盛獨玉拉到身後,迎著盛開平的目光說道,「是我擅自作主,帶着妹妹和楊叔跑去襄陽的,您要罰,就罰我一人吧!」

「楊叔?什麼楊叔?」盛開平愣了愣,有些不解的問道。

「開平老弟,」楊懷風笑嘻嘻的從後面湊了上來,「多年不見,身體可好啊?」

「楊懷風?!」盛開平大吃一驚,急忙把盛獨峰和盛獨玉拉到身後,滿臉戒備的質問道,「怎麼是你?你何時到的襄陽?」

「怎麼就不能是我了?」楊懷風對盛開平突變的臉色似乎並不意外,「放心啦,我只是借你兒子和女兒當個護身符罷了,沒把他們怎麼着。你看,這不好好的給你帶回來了嗎?」

「……哼,你應該慶幸沒把他們怎麼着,不然,我定不饒你!」盛開平臉上陰晴不定,他是知道楊懷風的本事的,真要動起手來,自己未必是他的對手。而且就剛才的檢查來看,他的確沒對盛獨峰和盛獨玉做什麼。既然如此,自己也沒有理由難為楊懷風。

而且楊懷風所犯下的罪,也輪不到他來出手。

想到這兒,盛開平便帶着一抹嫌棄的神色對楊懷風揮了揮手:「不管追殺你的人是誰,但我盛家堡不歡迎你!你把我的兒女平安送了回來,我感激你。但別以為這麼做,我就會對你改觀!現在趁我還沒反悔殺了你,趕緊滾!」

「嘖,幾十年了,還是這臭脾氣,」楊懷風也不惱火,只是對盛獨峰揮了揮手,咧嘴笑了笑,「獨峰,走了!」

「日後,有緣再見!」

「再……」盛獨峰下意識的想說些什麼,但楊懷風卻似乎並沒有等他回復的打算,說完「有緣再見」后,便十分瀟灑的帶着季濡君轉身離去,不留下一片雲彩。

「獨峰,」盛獨峰的異狀自然被盛開平看得一清二楚,等楊懷風兩人走遠后,盛開平才皺眉問道,「你和那個楊懷風,還有他身旁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我……我和他是朋友,爹,你為什麼對楊叔態度那麼差?還有濡君姑姑,他們都是好人啊!」不知為何,看着盛開平質問的眼神,以及他剛剛所說的話,盛獨峰有些莫名其妙。難道楊叔和爹以前有什麼過節嗎?

「你!你怎麼能喝和這種人做朋友?啊?!」盛開平聞言一愣,頓時勃然大怒。當下也顧不上身邊還有其他人了,激動的喊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可是無妄台的叛徒!叛徒是什麼你知道嗎?叛逆師門、欺師滅祖之人!他甚至還殺了一直待他如己出的師父,如此大逆不道之輩,你現在居然和這種人做朋友?!你……你這逆子,氣煞我也!」

說罷,盛開平揚起右手,狠狠的朝盛獨峰臉上扇去!

「啪」的一聲脆響,盛獨峰被這一巴掌直接扇倒在了地上,一旁的盛獨玉嚇得已經快要哭了,但看了看盛開平憤怒的臉龐,以及倒在地上、臉上通紅的哥哥,她還是顫顫巍巍的抱住了盛獨峰,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盛獨峰,帶着哭腔向盛開平央求道:「爹……我們錯了,你別打哥哥了……」

「……離岫!」其實從出手的那刻起,盛開平就後悔了。從小到大,他從不捨得動這對兒女一根手指頭。看着倒在地上宛如魔怔般的盛獨峰,以及哭得不像樣的盛獨玉,盛開平內心頓時亂了,急忙別過臉去,大聲喝道。

「屬下在!」離岫也被嚇得不輕,在他的記憶里,盛開平還從未發過這麼大的火。

「把這個逆……把獨峰給我帶回他的書房面壁思過!直到他意識到自己錯了,否則別放他出來!」扔下這一句,盛開平狠狠一跺腳,便頭也不回的朝庄內走去。

「遵命!」

……

「哎呀呀,楊大俠,多年不見,身體可好啊?」在離盛家堡不遠處的渡口,楊懷風和季濡君正準備撐船離開,一位身披暗青色斗篷的老者突然從船內鑽了出來,一邊得意洋洋的望着二人,一邊招呼道,「聽說昨晚楊大俠在妙玉坊受了重傷,不知要緊否?」

「陰骨師?!」見到來人,楊懷風大吃一驚,急忙把季濡君護在了身後,「你怎麼會在這裏?」

「楊大俠怎麼如此健忘啊?」被稱作陰骨師的老者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當初可是你親口說的,只要我們幫你擺脫無妄台追兵,你就加入我們盟主的麾下。怎麼,像楊大俠這樣的人,也會食言嗎?」

「懷風,他是?」季濡君有些疑惑的問道。

「季姑娘,在下陰骨師,有禮了,」陰骨師微微曲了曲身子,「看姑娘神色,楊大俠應該還沒告訴你吧?沒關係,老夫代楊大俠說。姑娘可記得,昔日你們在關中陸庄做客,無妄台殺上門來的那件事嗎?若不是我們出手相助,只怕你們也沒命逃到襄陽了。當日,楊大俠就與在下約定,只要能助他擺脫無妄台追兵,就會加入我朝天盟,為我們盟主做事!」

「朝天盟?!懷風,你……你怎麼能和魔教妖人混在一起呢?」季濡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楊懷風,見後者一直沉默,不做辯護,頓時便明白,這個陰骨師說得應該是真的了。

「對不起濡君……但如果那天我不答應他們,僅憑我們,是逃不過嵐慧師姐的追殺的,」楊懷風苦笑着鬆開了緊抓季濡君的手,「濡君,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如果你……如果你想離開,我不怪你。」

「……不,」季濡君搖了搖頭,重新抓緊了楊懷風的手臂,「我發過誓,天南海北,不管去哪,我都會陪着你。魔教就魔教吧,我會跟在你身後的。」

「季姑娘真是通情達理啊,楊大俠,中原武林現在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所了,如此佳人,你難道想帶着她一輩子逃亡嗎?還不如來我朝天盟,不僅能躲過無妄台的追殺,還能給季姑娘一個安穩的家呢。怎麼樣,我再給你一點時間考慮考慮?」

「不用了!」感受着季濡君雙手傳遞過來的支持,楊懷風搖了搖頭,「既然我答應你了,自然不會食言。怎麼走?」

「船,」陰骨師笑呵呵的側過身子,對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我的師兄陽莫承已經在下一站等著咱們了,二位,請。」

「朝天盟陰陽二老居然都來了,我楊懷風真是大面子啊。」楊懷風自嘲的笑了笑,牽着季濡君的手朝船上走去。快船啟程時,楊懷風最後朝盛家堡的方向望了一眼。

再見了,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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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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