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水庫見底

今年除了朱雙全找到徒弟們重操舊業的喜事外，村裏還有一大喜事，那就是臘月二十八（之所以選擇這個日子，是因為村裏打工的親朋好友都回來了，辦酒席需要人多撐場面）何小妹的大女兒朱仙花結婚了，嫁給了鄰村礦長的兒子李樹禮，住進了城裏富人別墅。據說，李樹禮的酒席辦得已經沒有他大哥結婚的場面氣派了。這時的李礦長已經不好當了，礦上的經濟效益已經日漸下滑了，和城市裏下崗的那股潮流幾乎是同步的。據說李礦長的幾個礦很快都維持不下去了，現在連運輸礦石的路都不修了，有不少工人已經自己自謀出路了，或直接回家種地或外出打工了。這個曾經紅極一時的李礦長家門檻都被踏破了要進來找工作，現在連勉強維持都艱難。所以本是準備一畢業就結婚的兒子李樹禮延遲結婚了。

何小妹因為當年小女兒朱仙雲的事情，一直沒有回村裏，女方的一切事情都是朱前和何梅兩家人幫着張羅。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管這個李礦長開的礦如何虧損，家當還是不小的。朱仙花和李樹禮的婚禮再簡單，對農村人來說都是隆重至極。房屋在縣城裏最豪華的別墅區大富豪別墅，酒店在縣城最高檔的酒店大富豪酒店。婚禮當天，八輛大富豪車一條龍開進了朱家村迎接新娘和貴賓，其餘的親朋好友坐進大巴送進了大富豪酒店。

朱仙花的婚禮算是朱家村裏迄今為止最為隆重的婚禮，人們開始羨慕起朱仙花這個村子裏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女大學生，姿色在三姐妹中略差了一點，但是勤奮卻是三姐妹中之最。三個姐妹三種性格，有着三種不同命運。也許命運就像衣服的紐扣，第一粒扣對了，第二粒便不會錯。朱仙花的每一步都走得順風又順水。

人們羨慕朱仙花的同時，不免提起何小妹的小女兒朱仙雲來，此時的朱仙雲心靈的傷疤慢慢癒合。時間是把雙刃劍，一面可以模糊了當初發生的一切，一面可以清晰地印在某人的心裏。此時的朱仙雲仍是人們嘆惜的對象。此時的劉大峰還是被人詛咒的對象。

當然，村民們也在議論著何小妹這個倔強的女人怎麼連大女兒這麼盛大的婚禮也不回來參加？

不過，何小妹不回朱家村，朱仙花是結婚後第一次春節還得回娘家，因為朱家村非常重視女兒出嫁的第一個春節。農村裏繁文縟節和熱鬧忙碌總是連在一起的。

由於何小妹不在家，還是主要靠何梅和朱前兩家人幫忙招待來往的客人。劉建紅每年正月見面不到一小時，手機聲不停地響，然後就等到正月初八來接人出門。秦同華今年需要跟在朱雙全後面趕製竹器，蓉花在婆家招待客人，他們算是一天時間也抽不出來，所以何梅和朱愛明無疑要比往日的春節忙碌很多，生怕待客不周被人背後指點。小七帶着來貴，和桂花一起也幫着端茶倒水。大寶、朱玉和宋仁三個照舊還是打牌，不過就是陪着客人打牌而已。偶爾忙的時候，蔡蘭也過來幫着打水洗菜什麼的。

緊張忙碌的一周結束了，何梅和朱愛明終於鬆了一口氣，朱仙花回娘家的這個春節算是把每個親戚都請了一遍，然後跟丈夫李樹禮帶着一身疲憊回到縣城富豪別墅區。

眨眼間，中小學也開始放假了，村裏過年的年味也開始漸濃了。年初外出打工的人們年底也陸陸續續地回來了。父母與子女、夫與妻開始了為期一年的別離后團聚，這個留守的村莊又開始恢復了熱鬧。就在這一年，朱家村有好幾戶人家買了盼望已久的彩電，準備歡歡喜喜地過大年。

然而，大寶家仍舊還是那台黑白電視，電話還沒有。不過劉建紅說了，明年過年一定給岳父岳母家安裝一部電話，因為自己父母家電話和彩電都用了好幾年了。

朱玉今年過年回家很早，因為他所在工地的項目出了事故，包工頭告訴他們年底的工錢沒的發了，他於是卷好鋪蓋早早回家把彩電買了和把電話裝了，決定明年再找其他工作。大寶得知其情況之後，便告訴了還在工地上的劉建紅。劉建紅這些年接手的工程雖小，但是手裏還是有好幾個，也從來沒有間斷過，每年年底他回家的重要任務不僅是和家人團聚，而是物色工地上的人選。劉建紅的工地上一直都缺人，朱玉又是多年的熟練瓦工，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爽快地答應讓朱玉、大寶明年一起去自己的工地。

這一年的過年，朱家村還是照舊，只是朱家村裏有了彩電和電話的人家，過得比往年更開心，拜年從吃年夜飯電話拜年開始，然後自然少不了彩電看到天亮，鞭炮震得地下的土地和周圍的房屋發抖，然鞭炮殘渣遍佈門前一地，煙霧久久不散。

正月初二，蔡蘭還帶着煙酒特地去何梅家拜年，生怕她的女婿劉建紅又改變了想法。何梅覺得蔡蘭過於客氣，便將煙酒收下親自送給了劉建紅。

正月初八，發財的劉建紅帶着一群人又開始了一年一度的背井離鄉，尋找「發財」（村裏人認為出門就是為了發財）之路。劉建紅這幾年忙着項目，雖然把桂花也帶到了工地上，但是應酬飲酒還是少不了，為了優生優育，這生兒子的事情便一拖再拖。今年項目開工伊始，劉建紅決心白天工地里忙活，晚上推掉所有應酬，關起門來開始自己的造人計劃。

大寶就住隔壁，他有時去打會牌，有時他的工友們也會夜裏出去鬼混。他堅決不去和那些臟女人在一起，萬一要是再傳染了疾病一命嗚呼咋辦？

他就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不禁荷爾蒙爆發，浮想聯翩，他也想把小七帶到工地上，畢竟這兒子來貴也三四歲了。

今年端午節，劉建紅和大寶回來了，劉建紅是為了實現自己遲遲未實現的承諾給大寶家裝一部固定電話，家裏有電話聯繫要方便很多。大寶是想提議小七一起出門。這點劉建紅心裏明白，但是他不反對也不支持帶小七去工地上。

劉建紅叫了鎮上人跟大寶去他家裏來安裝電話，自己便開車回劉家村家裏吃晚飯，劉母已經準備了一桌飯菜等著兒子回來，女兒劉曉躍得知父親劉建紅今天回來，在學校里一天都異常興奮。和家人團聚總是讓人激動萬分！

安裝好固定電話后，晚飯桌上，大寶趁著父母高興的時候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了之後，首先遭到強烈反對的是何梅，當場朱愛明是一言不發。但是小七看着村子裏的人們都去打工。回來過後談論外面的花花世界，早就想和大寶去工地打工，把來貴留給公公婆婆。

最後還是何梅電話劉建紅商量了半天，讓小七一起去，好歹可以減輕家裏的經濟負擔，小寶上大學每年還需要一大筆學費。再說家裏的固定電話也有了，孩子要是想小七也可以經常電話。但是何梅還是千叮萬囑大家一定看好小七，畢竟她是買來的，讓人不放心。

於是端午節，何梅包裹了很多粽子讓他們帶到工地上分給桂花和其它工友們。

陰曆五月的太陽已經開始刺眼了，大寶家插在門頭的艾葉隨風輕擺，院內棗樹綠團錦簇，院外垂柳婆娑起舞，周圍的桂花樹仍舊沉默不語。來貴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劉建紅帶着小七和大寶一起歡歡喜喜出門，坐上車駛向了工地。

到了工地上，小七才知道，工地在前不著村后不著村的一片空曠的平地上，這裏剛開發，生活很艱苦，連理髮和買衛生巾都要乘車跑到附近的街上去。

不過這裏看似一無所有，卻給建築商們無限商機，像劉建紅就是在這片土地上暴富的，他在這片荒地上已經承包了好幾個建築項目。他就等著生完兒子就把女兒接過來送到貴族學校接受教育。

到了工地，大寶、小七、朱玉和宋仁幾個人就像在家裏一樣，除了白天干體力活，只要一吃過晚飯就開心起來，便圍着桌子鬥地主。再也不怕三缺一了。劉建紅很少參與他們鬥地主，他放鬆的方式是找他哥們去不遠的市區喝酒唱歌，有時去打保齡球，高爾夫什麼的，做些有錢人乾的事情，也許那些都是有身份的標誌，他不再做那些普通人做的事情，確實有失身份。不過，他現在也很少出去光顧那些有錢人去的地方，而是一到晚上便和桂花在屋子休息，爭取早日生出一個繼承家業的兒子來。因為他已經聽父親說，有的村裏開始修家譜了，想着等自己哪一天真正有錢了，也要替劉氏修家譜。然而修家譜這不能到劉建紅就斷子絕孫了，所以他必須快馬加鞭生出個兒子來。

何梅和朱愛明讓小七去了工地，村裏人也不覺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這小七媳婦已經是生了孩子，在朱家村已經呆了好幾年，估計也是安心了。然而何梅總是感覺很失落，於是大女婿秦同華便每天從朱雙全家幹完活住在大寶家裏，晚上院子乘涼一起聊聊天，偶爾還讓他教來貴認識幾個字。桂花也電話回來說，小七去了她有了伴，讓父母在家裏少種些田地，專心帶好來貴。由於女兒桂花隔兩三天便電話報平安，何梅也算慢慢放下心來。

眨眼過去兩個月，劉建紅給工地工人發上半年工資了，發工資那天也正好是劉建紅的名義上的生日陰曆七月十八日，事實上劉建紅出生在驕陽似火的陰曆七月十五。這個日子在村裏俗稱七月半鬼日子，然而他偏偏在這個夜晚出生了。劉建紅大概是受周圍的人影響，很忌諱這個日子，便把自己的生日改成了七月十八日。

這天先是朱玉說自己和宋仁請客，感謝劉建紅帶他們出來幹活。後來桂花覺得不妥，讓劉建紅請客，工地的每位工人都去工地附近的緣聚飯店吃晚飯。堅持半年多沒喝酒，這桂花肚子也沒動靜，劉建紅想，心急吃不了熱包子，這次喝酒後再戒酒。

請客吃飯對大對數來說總是無比激動的。劉建紅工地上的工人早早收了工，洗漱乾淨，便讓一輛大貨車載到緣聚飯店附近，然後下車走了進去。劉建紅全家正坐在中間的大圓桌上，眉飛色舞地講述他發家的歷史，看見大家進來便一一招呼坐下，立馬讓服務員搬酒端菜。幾個來回下來，劉建紅已經爛醉如泥，當場吐血。幾個人手忙腳亂，把劉建紅抬上車送醫院。到醫院時，大寶和桂花才發現小七不見了，當場傻了眼。有氣無力的劉建紅驚坐起來，讓人分頭去找，找到夜裏三點，也沒見蹤影。劉建紅在醫院吊了水，第二天回了工地，讓大寶去緣聚飯店附近貼了尋人啟事，都沒有找到小七。

三天後，桂花只好電話母親何梅。何梅接到電話，本以為小七想孩子來貴了，一邊高興地喊：「來貴，你媽來電話了！」一邊聽到電話那頭說，小七跑丟了好幾天，一下癱軟在地上。朱愛明在院子裏正低頭挑選草藥準備曬乾賣給郎中，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聽見來貴喊：「奶奶，奶奶！」朱愛明連忙起身跑到屋裏扶起何梅，一邊拿起電話，才從桂花那裏知道小七失蹤了。

不久，朱家村全村人除了來貴，都知道小七真的失蹤了。何梅見到村裏人，只要有在外打工的孩子都請求他們幫忙留意一下，如果發現小七，先不要驚動小七，只要告訴她發現小七的地址，他們全家將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