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滿城相送罷
「如何？」慕容天涯冷聲開口，面上無波無瀾。
自從平叛之後，葉曦便覺察到了來自慕容天涯的寒涼，即便靠得不是太近，那種從內心深處竄起的涼薄，仍是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喉間微緊，葉曦頷首，「主上放心！」
「有你這句話，本王放心了。」慕容天涯轉身就走。
葉曦緩步跟上，「主上臉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
「葯一碗不落的吃，奈何始終不見效果，這些年吃下的湯藥太多，大概是不行了！」慕容天涯負手而行，忽的頓住腳步，瞧著那高高的望闕台。
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登上那個位置了。人在溫暖幸福的時候，是不喜歡高高在上的，那種孤寂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主上？」葉曦皺了皺眉頭。
兩個人站在高高的望闕台上，不管底下有多溫暖，台上永遠都是涼的，那種涼意能穿透左肩下方的位置，讓人涼徹骨髓。
「哪日你站在這兒，以不一樣的身份，你就不會想要倚靠任何人。」慕容天涯負手而立，遠眺著邊關的方向，「曦兒，你做好準備了嗎？」
葉曦點點頭，唇線緊抿，「可是主上，曦兒是永遠都不會背叛您的！」
「這不是背叛，是成全，本王累了！」慕容天涯側過臉看她。
淡薄的光，落在她的臉上，那張極是驚艷的側顏，如同鍍了一層金色，讓人挪不開視線，只想多看兩眼。如妖似孽的容臉，漸漸的暈開眉眼間的邪冷，留下那抹淡然，更似神祗。
這樣一個亦正亦邪的存在，足以勾魂攝魄，讓人為之神魂顛倒。
「主上？」葉曦急了，嗓音裏帶了些許哽咽。
「曦兒，好好護住這個孩子，這是西梁的希望。」慕容天涯輕嘆，「本王知道，你很聰慧，相信你定然會做得很好。這段時間，多盯着皇帝，別讓他出事。」
「主上是要離開陵安城吧？」葉曦眼眶微紅。
慕容天涯低頭一笑，「所以，讓你來送行了，也免得你到時候覺得，本王走的時候未能同你打聲招呼。」
葉曦心頭一緊，不禁脫口而出，「那主上還回來嗎？」
「你覺得呢？」慕容天涯沒有給她準確的答案，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還會回來。
曾經手握大權，覺得天下唯我獨尊，只要守住父皇留下的天下，她便是什麼都無求了。
而現在，她只想陪他仗劍走天涯，可惜……劍還在，人卻不見了！
她得把這個人，找回來！
葉曦站在宮道上，瞧著慕容天涯漸行漸遠，那一抹藍色的身影，就像是心頭的那一汪清泉，永遠都在，永遠你都不會停止流動。
只是這源頭，她終是遙不可及。
不過這樣也好，有些東西，原就是一廂情願，原就是……身不由己。
「曦兒，一定會對得起主上給予的信任。」葉曦低頭，輕輕撫上小腹，「你要爭點氣，不要讓大家失望。」
走出宮門，慕容天涯上了馬車，她的膝蓋不太好，長途跋涉的策馬必定會吃不消。既然要走，就要做好長期離開的準備，身體是最大的本錢，若是倒下了，還如何再去找他？
這座陵安城存了她太多的希冀，可最後卻沒能給予她相等的回報。成全了所有人的安樂，丟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於是乎這便成了哀傷之地，她一刻都不想在此處逗留。
城門外，馬車忽然停下來。
紅妝在外頭行禮，「主上，丞相和陳大人他們都在外頭。」
慕容天涯眉心微蹙，她是突然決定要走的，沒打算聲勢浩大，所以……
掀開車窗帘子的時候，慕容天涯心神一震，愕然瞧著外頭的場面。文武百官皆在，一個個身着朝服，畢恭畢敬的站在城門外，沖着馬車行禮。
「主上？」紅妝輕輕的開口，「您……」
一聲嘆，慕容天涯緩步走出了馬車，瞧著外頭黑壓壓的人群，拂袖道，「都免禮吧！」
「謝攝政王！」扈遠山率先起身。
「本王此行，只是……」
是去找蕭北望，可又該如何言說呢？
陵安城的人都覺得，蕭北望與她乃是斷袖，是龍陽，這種關係很是為妙，讓人頗為尷尬。
明明，是夫妻啊！
「咱們是來恭送攝政王！」扈遠山綳直了身子，「期盼蕭將軍平安歸來。」
慕容天涯鼻尖酸澀，「你們的祝福，本王手下了，謝謝！都回去吧！」
語罷，她快速轉回馬車。
「攝政王！」陳儀中輕喚，從袖中取出一個黃符，「從國寺里求來的平安符，聽說能心想事成，能平安喜樂，我一共求了兩個，一個給你，一個給蕭將軍。」
慕容天涯就站在馬車上，紅妝接過平安符，畢恭畢敬的遞到她跟前。
「要好好的。」陳儀中紅了眼眶，「年紀大了，見不得離別。以前諸多誤會你，如今倒是看明白了，西梁不能沒有攝政王，你可一定要帶着蕭將軍，平安回來啊！」
修長的指尖，輕輕捻著那黃澄澈的平安符，慕容天涯半晌沒說話。
「攝政王一定要平安歸來！」滿朝文武，撲通撲通下跪。
連帶着城門口的守衛，以及城內跑出來相送的百姓，也跟着跪地，齊聲高呼「攝政王千歲千千歲」。聲勢浩大，無需張揚亦已張揚。
這些人都是自己來送行，發自內心的。
捏緊掌心裏的黃符，慕容天涯勾唇笑得邪魅，如妖似孽的面上，浮起欣慰的笑，她所求不過是人心，所安西梁天下，如今是求仁得仁。
只是，無人與她共享盛世，又有什麼意義呢？
「謝了！」她快速進了馬車，「啟程！」
有些場面，不適合久留，容易讓人失了平靜。
馬車漸行漸遠，揚起的塵煙迷了多少人的眼。
「以前，我總盼着她滾遠點，再滾遠點，最好消失。」扈遠山默默拭去眼角的淚，「如今，我只願她安全的回來，最好帶着蕭北望一起回來。天下皆安，他們也該……享受這盛世長安才對。」
陳儀中泣不成聲，「哎呦我這一把年紀的，疼死我了……最見不得離別場面，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鮑不平抹着眼淚，「也不知道是誰，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國寺去求平安符的？」
陳儀中狠狠抽了兩聲，「我樂意，你管得着嗎？」
鮑不平：「……」
矯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