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她的桃樹,都修剪好了
慕容天涯眉心微皺,瞧着緊捏著剪子不放的陳儀中,音色冷冽,「你幹什麼?」
陳儀中護住手中的剪子,「以後這種鋒利的東西,少碰為好,萬一傷著自己,就不太好了。」
聽着這話像是關心,可實際上呢?
「你是覺得本王會自盡?」慕容天涯面黑如墨,周身殺氣騰騰,「陳儀中,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紅妝輕嘆,攤開手,「老大人,拿來吧!」
「旁邊左右兩大高手都在,她也得有機會自盡!」鮑不平翻個白眼。
他還不知道慕容天涯嗎?自個一手教出來的。
瞧著柔弱,實際上心狠手辣;瞧著無情,實際上比誰都長情。
雖然歷經了這麼多的事,但慕容天涯生性倔強,沒有得到確定結果之前,她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更不會貿貿然的做任何決定。
哪怕撐著一口氣,她也會耐心的等下去。
剪子回到了慕容天涯的手裏,她眉眼間的霜冷漸漸散去,尤其是對着滿園的桃樹,那鬱鬱蔥蔥的模樣,讓她的指尖愈顯白凈如玉,「三個一起來,是擔心本王,還是擔心陵安城?」
「都有。」扈遠山道,「攝政王一病兩日,這陵安城內動蕩難消。大家議論紛紛,怕您……」
「怕本王撐不過去,就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她也想閉上眼睛,可現實不允許。
蕭北望,還沒回來呢!
「攝政王無恙,乃是西梁之福!」扈遠山行禮。
「你以前不說本王是禍害嗎?」她扭頭看他,「所以這些違心的話,就不必再說了。」
扈遠山搖頭,「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老糊塗,但現在卻是清楚了,見識過世間最大的惡之後,不想在固執己見。」
「丞相有此改變,乃是西梁之福。」她用他的話,回敬他。
鮑不平深吸一口氣,「蕭北望的事情……」
剪子「咔擦」一聲脆響,險些剪到她的指尖。
面無表情的捏著剪下來的枝條,慕容天涯站在原地沒有吭聲,脊背綳得筆直,「他會回來的。」
明明,都說好的。
怎麼能反悔?
誰都沒有再說話,氛圍便得很是尷尬,亦是冷得徹骨。
慕容天涯放眼整個桃園,她這兩日就一直在這裏徘徊,哪兒都不去,哪兒都不敢去。只有在這裏,她會覺得,自己離他更近了點。
那年的桃花雨下,真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待她修剪這裏的桃枝,身子也會養得差不多了,真是欠了他們父子似的。
為兒子斷腿,為他……生出軟肋。
沒有一樁好事,卻又是那樣滿心歡喜的期待着,一家三口能圓圓滿滿。
可是,怎麼就這麼難呢?
扈遠山原本是想稟報,長信侯府餘孽的清剿情況,還有宮中內外,傷亡情況,以及陵安城內外,各種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若是換做以前,慕容天涯事必躬親,定然是親自操持,絕不假手於人。但是現在,扈遠山不敢肯定,她是否還有這樣的精力,去處置那麼多的繁雜之事。
「都回去吧!」慕容天涯仔細的修剪桃枝,瞧著像個沒事人一樣。
三老頭輕嘆,終是行了禮,快速離開。
「主上?」紅妝低聲開口。
「我知道,他們其實是在擔心我。」慕容天涯繼續修剪桃枝,神色坦然,「我看得見,也看得清楚,只是我不需要這些多餘的情感。」
紅妝頷首,「主上是想走了,所以希望他們把精力都放在朝政上,只要他們能各司其職,主上走得也放心。這陵安城,便算是交到他們手裏了。」
慕容天涯緊了緊手中的剪子,瞧著那鋒利的剪子刃口,腦子裏卻是沙場上的寒光利利。
鋒利的箭矢,也是這樣的光亮吧?!
「可是主上,您不擔心嗎?」紅妝抿唇,「丞相他到底是向著皇上的。」
「短期內,他不會再向著慕容延初,過後興許會念起皇帝,但……他也不敢再冒險了。差點連身家性命都搭上,怎麼敢再來一次。」慕容天涯捻下枝頭桃籽,「待我回來的時候,滿園都該掛滿了桃子。」
紅妝頷首,「是!」
「看過了桃花開,應該也能看到收穫才是。」慕容天涯垂眸,「東西都收拾好,待我身子好些,咱們就走。陵安城,便就此作罷!」
天下在手又如何?
滿朝文武臣服又如何?
她要的終究沒能得到。
她和他,成全了所有人的平安喜樂,誰又來成全她的闔家歡樂?
「是!」紅妝行禮,著掠影看着,顧自轉身離開。
「將不要的修去,剩下你想要的,到了成熟的時候,桃子會長得極好。」慕容天涯顧自說着,神情淡然得像是吹過牆頭的風,未見半點凜冽。
掠影垂眸,「年年都是主上親手修剪。」
「心愛的東西,事必躬親為好,假手於人終究是要出事的。」她不知是在說這滿園的桃樹,還是在說別的,看着那枝頭的桃樹葉子,視線逐漸模糊。
陽光,暖風。
那層薄霧終是被悄然吹散,不曾留下半點痕迹。
陵安城開始恢復,大牢內的袁弼,神情獃滯,可他終究不敢死,好在無人再對他用刑,他只是這樣待着。就在刑獄大牢裏靜靜的聽着,袁家那些殘黨餘孽,被一個個屠戮殆盡,發出的嘶吼聲。
絕望在蔓延,待慕容天涯殺盡所有的袁家人,最後一個才會輪到他。這種消磨意志的痛苦,是慕容天涯給予的懲罰,一點點的,讓你在絕望中崩潰。
夜裏的時候,有人劫囚,卻被一網成擒。
袁弼站在天窗下,聽着外頭的動靜,他知道……慕容天涯成功了。
「我要見慕容天涯!」袁弼扒拉着牢門,「最後一次。」
消息傳到攝政王府時,慕容天涯正在提筆寫字,極是嫌惡的皺了皺眉頭,只丟給底下人一句話,「回去告訴袁弼,本王說的那個故事,是真的。」
紅妝不明所以,這話到底有什麼深意?
直到但第二天,刑獄大牢裏傳出了袁弼自盡的消息,紅妝才明白主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