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屬下也想上報朝廷，但是想到我家王爺心裡的志願，便又打消了自己的念頭；再加之軍隊之中，最忌諱的便是大將重傷不愈，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周朝大軍便會變得不堪一擊啊。」

傳音痛苦的說著，一雙清明的雙目中，眼淚已經堆積不下，慢慢流了下來。

周清聽著傳音的話，剛想要再開口大罵，但是在看到傳音痛苦的神色后，便也只能隱忍下來；他知道，自小傳音便十分悉心照顧八哥，如今八哥生命垂危，傳音可謂是最痛苦、最受折磨的一個了；想著，周清便快步上前，示意身邊的將領好好安置新進大軍，然後自己便帶著傳音和暮煙朝著八哥居住的將帥大帳走去。

當周清風風火火的出現在將帥大帳時，看到的便是他那仿若仙人的八哥依舊一身白色錦服，靜靜地躺在木板床上，俊美的容顏上好似三月的桃花，精美的綻放著，細膩的皮膚、黑亮的長發、還有那連病重都含著微微溫情的嘴角讓八哥更是顯得極為出塵多情；身上淡淡的高華之氣將八哥微妙的遮掩在一處安詳的世界中，好似帳外的腥風血雨不能驚擾到他一般。

周清一直都很敬服八哥雍容華貴的氣度和翩若仙塵的氣質，但是沒想到連睡著病重的他，在這危急的時刻還能顯得如此絢爛精妙，讓人難以移目；怪不得青鸞會選擇八哥，怪不得天下少女皆把逐鹿王視為理想中的夫君，有一個這樣神仙般的妙人陪伴左右，那是何等的美事。

周清漫步走到周深身側，伸手輕觸著八哥純白無垢的白色錦服，細看這錦服上用金線綉著的朵朵鬱金花，心動的輕輕觸摸；錦服上的花兒好似帶著生命一般，只要輕輕觸摸，它們便會悄悄綻放，好似還有點點的香氣，慢慢的從花瓣中輕飄出來，聞上去有著說不出的恬謐和馨香。

暮煙看著周清傷痛的模樣，心裡也是不禁暗嘆；於是便再也不顧自己的身份，上前輕抓周深無力的垂在床沿邊的大手，輕試脈搏。

陷入悲痛中的周清看著暮煙上前，立馬意識到暮煙的意思，眼中忽然閃現出些許晶亮，讓他好似找到了希望一般，暮煙的醫術連帝師重雲都讚不絕口，現在八哥的情況雖然危機，但是一定能想到辦法救治。

從小和暮煙長大的傳音看著暮煙半跪在自家主子面前，心裡也是一陣欣喜，他怎能忘了自家兄弟可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神醫啊；於是，傳音便情難自控的上前，來到暮煙身邊，看著暮煙一臉淡若清水的神態，原本悲傷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周清輕攥著周深的衣角，一雙專註的眼神盯著暮煙漸漸蹙起的眉頭，心裡忽而覺得不妙。

「暮煙，八哥怎麼了？」

暮煙聽見王爺的問話，並不回答的站起來，緊縮的眉頭幾乎讓他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你倒是說話呀……！」周清看著暮煙不言的樣子，心生著急的大喊了一聲。

暮煙知道王爺是急了，於是便轉身看著依舊陷入沉睡中的八王爺，慢慢開口道：「王爺中了屍毒，活不了了。」

「什麼？屍毒？怎麼會？」

周清聽著暮煙的話，驚恐的睜大雙目；屍毒？那不是只有死人才會有的嗎？

想著，周清便飛速來到暮煙身邊，死死地盯著暮煙閃爍不定的雙目，壓抑著澎湃的胸口；聲音喑啞的問著：「你好好給我說，什麼中了屍毒？八哥還活著，怎麼可能會中屍毒呢？」

暮煙聽著周清的話，也是痛苦的長嘆一口氣，眨著一雙絢爛的雙目接著說道：「屍毒，是只有死人所有；王爺的劍傷正如軍醫所說，並沒有毒，但是有毒的是放箭之人；一個已經腐爛的死屍向毫無防備的王爺放箭，那箭身上便沾染了惡臭的屍毒；可惜屍毒並不是一般人都能檢查出來的，所以便被軍醫忽視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是這樣？」

周清難以自控的聽著暮煙的話，不敢相信的轉身朝重度昏迷的八哥看去；那個神仙般的人兒，那個心地如水的一代賢王，難道就這樣默默地死去，死在那醜惡的屍毒手中嗎？！

八哥死了，青鸞該怎麼吧？青鸞，會不會也隨著八哥一起走？

周清恐怖的想象著青鸞在知道八哥的遭遇后那該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不，八哥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周清想著，便無助的緊抱著自己忽然變的冰冷的身體，粉紅的嬌唇也因為心裡的痛苦而稍稍張開；可是，當他快要無措大哭的時候，袖口中的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卻掉了出來，咕嚕嚕的幾下便滾到周深的床榻邊。

周清聽到聲音，低頭一望，一顆心差點跳了出來；這個是，是爺爺給的還魂丹？！

就在帳中幾人看著那忽然掉落在地的盒子時，周清飛奔到那盒子旁邊，一把將那散發著溫熱溫度的盒子攥在掌心；然後雙眼含淚的看著面色瑩白的八哥，輕泣出聲：「八哥，為了青鸞，你也要好起來。」

說到這裡，周清便毫不猶豫的打開盒子，在看到那盒中青色的藥丸時，剛想要拿起來送到周深嘴邊時，就見一雙大手在這個時候伸了出來，一把抓住周清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制止了周清的舉動。

周清抬頭，驚訝的看著一臉驚恐的暮煙緊緊的抓著自己。

「暮煙，你在做什麼？給本王放手。」

「屬下不放，屬下不能放。」

「你大膽，暮煙，本王命令你，趕快放手……！」

周清沖著暮煙大吼一聲，一雙魅人的眼眸中儘是警告的意味。

暮煙看出王爺的堅持，便緊咬銀牙，一下便從王爺手中搶過那顆藥丸，緊緊地攥在手心。

周清沒想到暮煙在這個時候抽起瘋來，頓時怒火上升，飛來一掌便甩在暮煙的臉頰上，『啪』的一聲便準確無誤的打在暮煙的右臉上。

「快給我，快給我……！我要拿這個救八哥。」周清嘶聲力竭的怒吼著，慢慢變血紅的雙目中儘是哀慟。

暮煙看著面前已經失控的王爺，不顧自己嘴角已流出潺潺鮮血，慢慢開口，就見潔白的牙縫中儘是駭人的血跡。

「我不給，王爺，這可是帝師給你的救命丹藥啊……！戰場兇險，若是你出了意外那屬下給怎麼給皇上交代，怎麼給王妃交代，怎麼向蜀州的百姓交代？你打死屬下吧，打死我吧……！」

周清看著已經陷入極度瘋狂的暮煙，聽著他聲聲迴響在耳邊的話，忽然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你說你要給皇上交代？要給王妃交代？哈哈……，你向他們交代什麼？交代什麼？那個我每天喊著父皇的男人，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他是我的殺父仇人啊……！你要向那樣的殺人兇手交代什麼？交代什麼？我的王妃？我的王妃她根本就不愛我，她喜歡我八哥，青鸞喜歡的是我八哥啊……！你要向這些人交代嗎？也許在他們心中，巴不得我這個病秧子早點死去，免得讓我活在這個世上禍害他人啊……！」

「王爺，王爺不是的；王爺……！」暮煙聽著周清的話，不敢相信的跪趴在周清的腳下，一把抱住周清的雙腿，悲戚的大喊著。

「什麼不是？這就是事實；你快把丹藥給我，我一定要讓八哥活下來，若是八哥死了，青鸞也會活不下去的；那到時候形單影隻的我，又該何去何從？」周清淚流滿面的朝身下的暮煙伸出手來，一雙清明的雙目中，儘是哀痛的絕望。

暮煙抬眼看著眼淚簌簌的王爺，然後低頭又看了一眼掌心中的青色藥丸，幾欲痛哭之後，終於咬牙送到周清手中，匍匐在地上大哭不止。

周清看著掌心中的藥丸，又看了看哭的連氣都喘不均勻的暮煙一眼后，終於抬步走到周深身側，將藥丸碾碎后，一點點的送進周深口中。

「八哥，你要好起來，青鸞還在府中等你回去呢……！你要好起來，這樣才能在和青鸞，在一起……！」

周清輕說著，任由晶亮的淚水滴落在周深的臉頰上，濕了白色的靠枕。

而這時

正在西宮竹林中的重雲本在閉目養神，忽然心口一亂，就見那雙原本緊閉的雙目瞬時睜開，清明的雙目中，沒有一點睡意，有的，便是無盡的智慧和精明。

重雲輕撫著自己的胸口，想不通的盤腿而坐，一雙手輕輕地在自己胸前划著圓圈，等那個圓圈變得越來越大時，他更是不敢相信的輕哼一聲；急促閃爍的雙目中儘是心疼之色。

「這個傻孩子，將自己的護命丹藥給了別人，你自己該怎麼辦？難道，這一切都真的是冤孽？」

重雲說著，便稍稍松力，直到胸前的圓圈變得消失無蹤時，才慢慢起身，朝著那邊關之處望去。

陰霾天氣，在周清離開后的第四天後，再一次包圍了整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