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蠍之死
幽藍的火苗在星垣的指尖，妖異地扭動著軀體。
「斥火！？」參宿七見狀，大驚失色，「魔星！你、你果然......！」
「果然無可救藥了，是么......」星垣強扯起嘴角，「參宿七，你看到了，我現在可以自由控制斥火，想要毀了這幻陣、毀了你，都十分容易。我不圖再為自己辯解，可就算你要我身殞形滅，也該讓我消亡個明白。」
「明白？」參宿七怒極失笑，「星垣，你已墮落入魔，早已混沌不清，還在這裡妄談什麼明白？！你將我四哥騙回天界軟禁，更勾結那個北天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星垣收起斥火，「我自下凡人間后，還從未與白虎星君謀面，何談軟禁？至於什麼勾結北天星官......更是子虛烏有！」
參宿七收緊抓住算盤的手指，「魔星，你召喚斥火的能量難道不正是那個北天星官給的嗎？若沒有那麼強大的魔力......天蠍星君、他怎麼會......」
星垣聞言，心頭一緊，「天蠍？你說心宿二......他怎麼了？」
「魔星南斗！你殘害同僚、罪大惡極，理當形神俱滅！」
參宿七說著，將手中的算盤撥得噼啪亂響，幻陣內不停地演算著宇宙萬象。
「縱然你能控制斥火，也不過是靠著邪惡之魔的能量，」參宿七的嘴角隨下巴一併揚起，「我推演的幻陣，天、人、魔三界還從未有過破解之人，即使太陽君主也無例外......」
突然，周遭一黑。
星垣仿若置身虛空。
「星宇慕軒......取骨作簪......」
忽遠忽近的聲音從無光的幽冥中傳來，召喚著星垣並不存在的記憶。
「刻骨附靈......棲首為伴......」
而這聲音的主人，星垣卻無比熟悉。
「勾陳一......」
指尖輕觸心口，瑤光飄忽的閃爍中繞出一縷黑瘴，攀纏上星垣的整條手臂。
「對不起啊......」融在嘆息里的歉意，卻毫無溫度。
星垣後退一步，沒顧得上理會肆意蔓延的黑瘴，只平靜地說道：「這麼俗套開場白我已經聽夠了，你倒不如說說我想知道的真相。」
「你應該屬於黑暗。」勾陳一身披黑袍，終於顯身而出。
他的周身失去了光芒，還好微勾的唇角仍顯溫柔。
星垣黯淡的紫眸定定地望著那位身處黑暗的男子，沉默不語。
「與北天星官接觸久了，會墮落的，你後悔么？」
星垣握住法杖的手輕輕顫動，「你問我之前，心中應該早有答案。」
「隨我來，」勾陳一向他伸出右手，「我會把你想知道的真相悉盡說明。」
星垣抬手，半途停頓了一刻，最終還是僅僅握住勾陳一溫涼的手掌。
紫色的眼睛堅定地望向那隻紅色的左瞳，勾陳一偏過頭，垂散的髮絲遮住了右眼，卻沒能擋住微揚的嘴角。
星垣倏忽了一下，記不起何時，也曾因這樣的意氣風發動過心念。
「北極星大人始終在尋找守護天界和人間的方法，但他也清楚人間生靈的弱小。」勾陳一說道：「他們因疾病、死亡而恐懼，為了活著不斷搶奪爭鬥，卻終究逃不過有限的輪迴。」
星垣道：「正因生命的有限，人間眾生才能擁有嚮往無盡美好的希望；越是身處逆境，這份願望便愈發強烈，這是星官獲得信仰和能量的根本，也是世間極為珍貴之物。」
「擁有美好的希望本無可厚非，」勾陳一拉著星垣，行在無盡的虛空中，「但是弱小的人類，總習慣用無數的罪惡鋪墊階梯，好令自己得以觸及那份飄渺虛無的希望——偷盜、欺騙、殺戮......他們醜陋的本性，侵蝕了星官的神念。」
星垣道：「我想，北極星大人應該不會坐視不理。」
勾陳一道：「為了凈化污濁骯髒的人間，北極星竟然替人間背負了一切原罪！在萬古的宇宙輪迴中，那些本該由人類所承受的罪罰、殤苦......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自己的身心。」
聽到這裡，星垣皺起眉頭。
重重地嘆了口氣，勾陳一繼續道：「雖是創世者，卻也承載不起宇宙中不斷衍生的黑暗。北極星所背負的這些痛苦，早已成了他的心魔；心魔被那些黑暗的能量不斷供養，最後化作魘。因為無法接受自己的靈神被邪惡玷污，北極星終究還是捨棄了一切。」
星垣站定腳步，「捨棄了一切么？」
勾陳一回過身，「沒錯。他捨棄了人間生靈，捨棄了罪惡和痛苦，他將自己的靈魂撕開，將被污染的那部分丟到一個連宇宙都會遺忘的角落，而後世將之稱為魔域......」
「你不是勾陳一。」星垣篤定地望著那兩隻一模一樣的血色紅瞳，「你為何會對我說起這些？」
「是你要聽真相的。」對面的男子攤開兩手，沖著星垣聳聳肩。
「我該怎麼相信你？」星垣的語氣沒有起伏，「畢竟你還在利用我那位北天朋友的模樣，偽裝自己的真實面目。」
男子笑著搖搖頭，「我們曾見過面的，不知你是否還有印象......你身體里的這股力量本該是我的。」
星垣後退一步，「......無虛幻境？你是......！」
「帝星。」
星垣眼前一黑，再次陷入混沌。
幻陣中，仍是一片虛空，哪有什麼黑袍男子的影子？
唯有被重重黑瘴籠住的星垣，倒在原地昏睡。
「放他出來。」一束寒星冷芒閃現在參宿七的頸上。
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參宿七的血被那柄星芒長劍劃出。
「北天的，我四哥在哪裡？」
「你四哥跟我兄弟在一起，很安全。」一紅一藍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參宿七手裡的算盤，「我現在只要星垣。他很有價值，但同時也很危險，他不是你可以控制的。」
「你蠱惑他墮落，你令他犯下萬劫不復的罪惡，你可以威脅我，但不要指望我會放過那個魔星！」參宿七左手抓住算盤，右肘猛地擊向身後人的側腹！
勾陳一搖閃避過，旋身繞到參宿七面前，長劍以他的脖頸為軸，卻並未脫手分毫。
參宿七還沒來得及反應，手腕已被勾陳一扣住。
「放棄星垣，他是我的。」勾陳一聲音很輕，但語氣低沉。
參宿七手上一抖，算盤便被那北天的直接奪下。
結印散開，幻陣撤去，星垣靜靜地躺在不遠處，魔瘴漫染周身。
勾陳一轉頭望了望，遂又對參宿七道：「你們受了蠱惑，我不計較，若有下次，定不饒恕！」
「北天貴星息怒，我有方法可令南斗......可令星垣大人恢復意識，還望您先且收手，從長計議。」角落裡響起一位女子的聲音，如清泉銀溪；勾陳一循聲看去，方注意到角落裡的織女，她半摟著不省世事的牛宿星君，守在同樣昏迷不醒的天狼身旁。
看勾陳一不備，參宿七突然彈指打出一顆算珠！
勾陳一劍眉一挑，拆下頭上發簪順手扔出！
「叮噹！」一聲，算珠被擊偏半寸，發簪卻應聲斷裂，跌落在地。
勾陳一抿起嘴唇，收劍出拳，一擊將參宿七打昏過去；隨即順勢提起他的后衣領，伸手扔到織女腳邊。
「做你自己該做的，別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