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爺還是你大爺
「喂！同學快醒醒！」
一個經歷過歲月沉澱的聲音突兀地在我耳邊響起。
我睜開眼睛，一張黝黑的面孔近在咫尺，正眉頭緊皺地盯著我看。
「新生吧？開學典禮已經開始了，你怎麼蹲門口睡著了？」
「啥？開學典禮？」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眼前的人，怎麼有點眼熟啊…這不是我初中學校的門衛李大爺嗎？
「嘿！李大爺好久不見了，你身體還是那麼硬朗啊！」我邊說邊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納悶著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認識我？」李大爺眉頭皺得更深了，「你不是新生啊？」
「我11年就從這兒初中畢業了大爺！」我嘆了一口氣，有些感慨，「都已經八年了，不過我當時中考沒考好，就去了職高。」
「孩子你沒事吧？今年才2011年，還有，這裡是淮北市第一中學的高中部，不是初中！」
「11年？」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猶如被雷劈了一般，開始懷疑李大爺是不是糊塗了。
可是當我抓住好幾個走進校門的新生詢問，在遭到好幾個白眼和莫名其妙的眼光之後，我終於開始懷疑我自己。
李大爺敲了一下我的頭，「我勸你啊，快去參加開學典禮，不然遲你到會很慘的！」
「噢…」我愣愣地點了點頭，難不成在做夢？
不管了，我連謝謝也忘了說，先過去再說。
學校長廊的右側，有一面巨大的照片牆，上面貼滿了歷屆的畢業照，還有一些運動會和校慶的活動照片，時間從建校以來，一直到2010年，全在上面。
這夢也太逼真了…
來到偌大的操場上，放眼望去，全是穿著整齊藍白條紋校服的學生，神采飛揚地站在操場上。
一張紅色的橫幅上清晰地寫著，淮北市第一中學高一開學典禮。
主席台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慷慨激昂地發言：「首先！我代表淮北市第一中學，歡迎各位新生的到來！從今天開始，你們將在這裡度過難忘的三年高中生活！」
看著眼前的場景，我內心有些澎湃，如果我當初也能成為這裡的一員該多好。
在這之前，我無數次夢見自己重新回到了學校，然而每次醒來，都只剩惆悵。
我已經不敢再捏自己了，害怕根本就不痛。
「那位同學！幹嘛呢？開學第一天就遲到！你給我上來！」
正當我沉浸在無盡的感慨中時，一個威武的呵斥聲震驚了我的耳膜。
我抬起頭，主席台上的男人目光如炬地瞪著我，氣急敗壞地朝我喊道。
這下尷尬了…
我挪著步子，緩慢地朝主席台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他上下打量著我。
我伸長了脖子，瞥見他工作牌上寫著，教導主任，辛泯。
原來是教導主任…
「我叫李筆筆。」我正想說我不是這兒的學生，就被辛主任機關槍一般的說話速度堵了回去。
「李筆筆是吧！很好！開學第一天你就遲到！還有！你校服呢？學生還染個黃頭髮？穿高跟鞋？你看看你自己！還有沒有學生樣子？」
辛主任巴拉巴拉說個沒完了，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畢業那麼久了，我早就沒有學生的樣子了。
「不說話是吧？好！我也不耽誤大家時間，你今天就一直給我站在這裡！下來再找你算賬！」
辛主任瞪了我一眼，轉身繼續他的演講。
真倒霉…
我抬起頭，台下同學們的目光齊刷刷地全都聚集在我一個人身上，有疑惑，有心災樂禍，居然還有些崇拜…
就在這時，身後一雙手突然出現，熱情地摟住了我的脖子，我嚇得一激靈，一回頭，是一個一身街頭打扮的女孩。
她將頭上的鴨舌帽取了下來，然後特別酷地看著我，「我陪你站！」
「幹什麼呢！」辛主任聽見動靜，回頭看見女孩后，氣得臉都綠了，「你怎麼也遲到！校服呢？還有你這頭髮又怎麼回事？」
女孩把手從我脖子上拿了下來，朝他做了一個鬼臉。
「你…你們倆！中午就出去給我把頭髮染回來！不然不許進校門！」辛主任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我們倆說。
說完后，辛主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拿著話筒，回過頭繼續發言。
我偷偷偏過頭去看女孩，她一頭悶青色的短髮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你頭髮顏色真酷。」我低頭悄悄對她說。
女孩撩了撩額頭前的劉海，朝我粲然一笑，「我覺得我們倆都很酷！」
「最後，由第一名考進我們學校的新生代表上台講話！」
開學典禮終於快進入尾聲了，辛主任話音剛落，一個男生從整齊的人群中款款而來，還引起了周圍一群女生的騷動。
藍白條紋的校服，頎長的身形，一雙乾淨澄澈的眼睛，帶著些許笑意，溫煦如風。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哪怕用我所有知道的美好辭彙來描述他，都顯得十分貧瘠吃力。
雖然說現在的我再也不會隨便因為看人帥就各種犯花痴，但或許是在被這裡的氛圍所感染，那一刻，我還是感覺到了來自內心深處的某種悸動。
彷彿那顆跳動不已的心在告訴我，你依然年輕，依然青春熱血。
「我叫許諾。」男生站上主席台，格外好聽的聲音，穿透了正午的陽光，猶如羽毛般地落入我的耳朵。
我悄悄地一點點挪著步子，站到他身後，然後輕輕地踩住了他的影子。
他站得筆直，沒有拿發言稿，但整個過程清晰流暢。
「阿嚏！」
正當我在認真聽他發言的時候，突然打了一個好大的噴嚏。
我吸了吸鼻子，不是吧，怎麼這個時候鼻炎犯了？
平時我一直隨身帶有紙巾，可是現在我上哪兒去找啊…
「阿嚏！」
第二個噴嚏之後，我使勁揉了揉鼻子，完了，沒有紙怎麼辦！
想著忍一忍，一會兒就好，誰知道幾個噴嚏之後我的鼻子越發堵得心慌，急需疏通。
我戳了戳旁邊的女孩，悄悄問她：「你有沒有帶衛生紙啊？」
女孩皺了皺眉頭，朝我聳了聳肩，「我從來不帶那些…」
我絕望地低下頭，此刻已經顧不上看許諾了，一心只想著趕緊結束吧！
終於，伴隨著台下雷鳴般的掌聲，我以為終於要解脫了，誰知，辛主任又將話筒拿了過去！
我鼻子實在憋得難受，感覺呼吸都已經不通暢了，彷彿有一個巨大的塞子，密不透風地堵在了我的鼻腔和喉嚨中，腦袋也開始暈起來，而我只能可憐巴巴，一點一點地吸著鼻子，可是仍然沒有緩解。
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一張衛生紙猶如救命稻草般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一抬頭，前面的許諾正悄悄把手背在後面，修長的手指間夾著我急需的衛生紙。
我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立刻抓過了衛生紙，連謝謝都忘了說，就迫不及待地轉過身去，再不疏通，我覺得我就要窒息了。
「嗤！」
那一刻，辛主任剛好停止了講話，安靜的空氣中只有我擤鼻涕的聲音…
等我意識到聲音似乎有點大了的時候，時間已經靜止了許久。
台下前兩排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著。
雖然前面有許諾幫我擋著，不至於讓大家都知道是我，但是許諾知道啊！
那一刻，我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我的臉一定紅到了脖子根。
媽呀…這下丟人丟大了。
就在我整個人都僵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個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