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胖子
徐太后是十一月份下旬回宮的。
臨近年關，雜事繁多。宮中中饋雖說已經交由傾城夫人於從雲和孫昭儀共同執掌，但有些事情是夫人昭儀這種身份沒資格做的。
縱使貴為太后，也沒法隨心所欲。
一回到寢宮萬福宮，徐太后就覺得氣氛不對，叫了留守的宮娥翡翠來問話。
翡翠容長臉，未語三分笑：「恭喜太后，十公主能開口說話了，且變得十分聰明伶俐。」
徐太后頓時便喜上眉梢：「阿好如今現在誰的宮裏？怎地我回來，她也不來見我？快去把她抱來給我瞧瞧。」
翡翠低垂了眉目：「十公主殿下已經讓定國公抱回家去了。」
徐太后便冷哼一聲：「這回倒知道心疼阿好了。阿好剛生下來，瘦貓兒一般，我都怕養不活。他們一個兩個誰都不管，只當這世上沒有阿好這麼一個人。如今知道我的阿好無病無災，便都來搶了。」
翡翠等著徐太后喝了茶，順了氣，才又道：「是大王把十公主交給定國公的，大王說宮中住不得了，已經讓傾城夫人和孫昭儀把宮牌交出來了，現如今宮中是蘭香夫人和中常侍高大人一同掌管。」
徐太后眸中震驚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便道：「去看看大王現在何處，若是不忙，請大王過萬福宮一趟。」
婢女們魚貫退出，江嬤嬤拉着翡翠去了僻靜處，瞧瞧四下無人，才道：「你這丫頭越來越會說話了。」
翡翠蹲了個萬福禮：「都是嬤嬤教導得好。」
江嬤嬤一把拉起她：「你跟我說說，宮中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江嬤嬤是太后最為信賴的人，與江嬤嬤講，便是將此事告知了太后。
翡翠在江嬤嬤面前不用顧忌那麼多，有一說一：「九月十九是三公子的生辰，傾城夫人早一個月就開始張羅了。那日華清宮亂糟糟的，誰也沒顧得上十公主。等七公主發現十公主不見了的時候，金意宮那邊已經傳了消息回來，說是十公主跑去金意宮了。還說十公主能開口說話了。」
江嬤嬤一臉震驚：「十公主那麼小，從前在萬福宮中都能迷路，是如何跑去金意宮的？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兒。大王他……對十公主如何？」
宮中人都知道大王對十公主不聞不問，從未見過十公主，江嬤嬤是擔心大王降罪十公主。
翡翠笑道：「嬤嬤放心。說來也奇怪，婢子聽人說，大王見了十公主就喜歡。」
江嬤嬤點點頭：「到底是父女呢，又是玉后所出，大王自然歡喜。」
翡翠臉色凝重起來，道：「十公主在殿中當着諸位大人的面，說有人將她推進了華清宮的錦鯉池。大王震怒，當晚就對傾城夫人大加斥責，華清宮已經封宮兩個月了，太尉夫人和康怡君夫人天天進宮求情呢。若不是大王讓人攔著，怕是太后未歸便已經收到信了。」
江嬤嬤沉吟一會兒，道：「你吩咐下去，這幾日若是太尉夫人和康怡君夫人進宮，就只說太後身體不適，誰也不見。」
宮中暗潮洶湧，蕭沅好在國公府卻自在得不得了。每日日上三竿才起，吃飽了就領着楚楚到處玩。若是祁如意來了，便纏着祁如意教自己寫字。
她可從來沒學過毛筆字，是實打實地從頭練起。
徐氏怕她寂寞，還把常媽媽的外甥女指給她使喚。
蕭沅好聽那女孩子說話聲音軟糯酥甜，乾脆就起名叫蘇蘇。
她領着兩個丫頭在府中淘氣，國公府上上下下倒都由着她。如此玩了兩個月，蕭沅好就有些膩了。
這日，孫昶見小外孫女無精打采，便一把抱起小丫頭，打馬去了仙客來。
蕭沅好只在從前旅遊的時候騎過馬，也是人家在前頭牽着，她在馬上坐着，拍個照就完事了。
這一回是真真切切地坐在平治的馬背上，她被顛簸得暈暈乎乎的，卻開心得笑個不停——這兩個月，她倒是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個四歲的天真孩童。
孫昶哈哈大笑，翻身下馬，一把提下蕭沅好，扛上肩頭，把馬鞭子扔給家將孫達，人未進仙客來，先就大笑道：「重八，那幾個糟老頭子可都來了？」
一個體格瘦弱的夥計打扮的男子從櫃枱後頭鑽了出來，沖着孫昶點頭哈腰地笑道：「英國公、御史大夫祁公都已經到了，安國公命人捎信來說，家中女公子病了，今兒個無法過來相聚了。」
重八一面說，一面將孫昶往後院請。
孫昶皺了皺眉頭，道：「安國公的小孫女一年總也要病個幾次，該去請葯神瞧瞧了。」
仙客來分為前後兩部分，前面是臨街的酒樓，後面就是精巧的小院子，專門預備給達官貴人用的。
重八帶着孫昶和蕭沅好拐過一道朱紅迴廊，就到了個小跨院。
時已冬日，這小跨院卻還開着幾株老菊，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法子，竟沒有凋謝。
孫昶抱着蕭沅好跨進廳堂中，一個胖乎乎的垂髫小兒正在門口擺弄著一隻彈弓。
見到孫昶，那小胖子就先給孫昶行了禮：「廷芳給國公請好。」因正是換牙的時候，小胖子門牙掉了兩顆，說話還漏風，顯得不那麼清晰。
孫昶顯然和這小胖子熟識，從小胖子手中接過彈弓，瞧了一眼，又把彈弓還給小胖子：「你這彈弓做得不好，這兔筋應該往外系一系。」
蕭沅好從孫昶肩頭往下瞧那小胖子，見小胖子一笑，門牙處就黑洞洞的，偏那小胖子臉上還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頓覺有趣，不由得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小胖子頓時抬頭：「你笑什麼？」
蕭沅好沒理他，拍了拍孫昶的肩膀，示意要下來，孫昶便將小丫頭放到地上去，囑咐了蕭沅好幾句，自顧自去了裏間了。
孫昶一走，那小胖子就攔住了蕭沅好：「你剛才為何而笑？」
蕭沅好白他一眼，她急着去院子裏看那幾株老菊，才沒工夫搭理這小胖小子呢。
可小胖子卻抓住她，不讓她走了：「你要是不說，我可就揍你了！」
他沖着蕭沅好晃了晃胖乎乎的爪子，活像一隻討吃食的小浣熊。
蕭沅好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小胖子這回真的生氣了：「臭丫頭，你是不是在笑話我！」
蕭沅好指了指小胖子的牙齒：「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小胖子惱羞成怒，舉起彈弓就要打蕭沅好，蕭沅好卻趁他不注意，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