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他對著棺材說了什麼

置辦學校的事刻不容緩，現在因為一點物資的問題，重重困難就堵在了她的面前，照這樣下去，拖個一年半載也有極有可能的。

她等得了，知青們可等不了，再有一年半他們就要返城了。

思忖之間，袁泥想出了一個法子，現在去縣裡做點什麼，不都時興開介紹信么，那她要得到她爹開的『介紹信』，不就可以暢通無阻的全力辦學校的事了么！

袁泥想罷，眉頭終於舒展開來，笑著應了一聲，便跑去山上找自己爹了。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爹今天來蛤蟆山上，竟是去看趙瀟母親的懸棺的。

他站在懸棺前邊，口中喃喃自語。

懸崖邊上的風特別大，她也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而還沒等她走近，袁兆年見她來了，忙趕她後退：「這邊地質鬆散了，不安全，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爹，我是來找你有急事的！」

「什麼事？」

袁泥把自己今天在村長家遇上的事兒說了一遍，直接就把心裡的打算說了出來：「有了您的介紹信，也就是我的通行證，學校很快就能辦起來了！」

袁兆年沒想到她會把辦學校的事兒，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不由得好奇起來：「我說大妮，你怎麼就特別希望讀書呢？」

「爹，我們倆之前不是說好了嗎……」袁泥深深皺眉。

「爹不是想說話不算數，就是覺得好奇，你為什麼這麼著急，這知青們才到咱們村，也不會明天就走了吧。」

「他們是不會走，但總得走吧，咱們能多學一天知識，就多一份收穫。」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也沒必要這麼著急吧？」

「爹不是最不喜歡別人做事拖拖拉拉嗎？」

袁兆年被問得一時語塞，末了，他拉著袁泥走下山，走了一段路，才說：「好好好，我這就回去給你寫介紹信，不過你可千萬別拿著我這東西，去做不該做的事啊！」

「您不信我，為什麼又要答應我辦學校呢？」袁泥停下腳步，心裡稍有不滿。

末了，她回頭看向山頂那邊，又問：「爹，你剛才在趙瀟娘的棺材前說了什麼？」

袁泥也不想亂想，但是她在自己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歉疚。

難道說，當年趙瀟母親懸棺葬，他也有份參與嗎？

可也不對啊，她記得她剛生出來的時候，她爹就在家裡，還催著她娘出去收包穀呢。

「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管這麼多幹什麼！」袁兆年嚴詞厲色道。

「爹，實話告訴你吧，剛才我看見你好像很愧疚的樣子，難道說，這懸棺葬的事兒，是你批的？」

「你放屁！那時候還是你奶奶當大隊長，哪裡有我說話的份兒！」袁兆年很快就否認了，而且理直氣壯，一丁點兒也不像是在說謊。

可袁泥就納悶了，既然不關他的事，他幹嘛要大白天對著棺材說話？

若要是當年她爹有份參與，要是趙瀟知道了，他還會心甘情願的娶她嗎？

袁泥想到這兒，心裡一沉，隨即再次看向袁兆年，嚴肅道：「爹，你就老實告訴我，這事兒你有沒有份參與？我跟你說，張半仙可告訴了我，這事兒可與黃春花脫不了干係！」

「大妮子！」袁兆年突然喝住了他，隨即他直直地盯著她，說道，「你聽話，重新給趙瀟娘下葬這事兒就算完了，你不許再去查！」

「為什麼？」袁泥眉頭緊鎖，「爹，你以前是怎麼教我的？為人要正直，不查清楚這件事，你就是包庇壞人！」

「你這妮子——！」袁兆年說罷，哀嘆一聲，又原地坐下，抽起旱煙來。

袁泥也不著急，就這麼等著他。

她非常清楚她爹的性子，只要遇上煩心事兒，他就會猛抽煙，抽一小會兒，他就會自動說了。

果不其然，就過了一小會兒，袁兆年重新開口了：「妮子，我不知道我這麼說你明不明白，但爹還是要說一下，今後你是要嫁到趙家去的，趙瀟常年在外，要你現在和趙國華兩口子鬧得不愉快，苦的就是你自己，你懂不？」

袁泥終於明白自己爹的苦衷，但她可沒想過要和他們生活在一塊兒，於是道：「爹，咱們可以招上門女婿啊。」

她此言一出，袁兆年瞬間怔住。

他仔細回味了一下，是好氣又好笑：「我說大妮子，你是太高看你爹，還是你自己？就憑咱們家的條件，還能招趙瀟這樣的有志青年來做上門女婿？！哈哈哈！」

袁兆年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

他也是好久沒這麼放肆的開心的笑了，笑得肚子疼。

袁泥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等他笑不動了，才小聲說了句：「他不願意就算了，我還不稀罕呢！」

「妮子，這不是他的問題，咱們退一萬步講，就算趙瀟真的來咱們家上門了，你們結婚後就是生子，咱們村從來沒有在娘家坐月的習慣，你終究要去趙家，別說一個月了，如果你們交惡，怎麼過那整整一個月？」

袁泥沒想到爹會為自己考慮得這麼久遠與周全，心裡無比的溫暖，但她仍不會退步，若她是真要待趙瀟好，就得還他母親一個安寧。

她又不是沒有自立門戶過，她相信，只要她和趙瀟同心，就不會讓他爹擔憂的事情發生！

再說了，她娘都可以自己生孩子，她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袁泥想罷，身子彎成九十度，誠心地向袁兆年鞠了一躬：「爹！我謝謝你這麼替我打算，但我也有我的考慮，既然你都跟我說了趙瀟是個值得託付的人，那我肯定就不能讓他和他的母親受半分委屈，咱們村子里，自己生孩子坐月子的人還佔少數了？別人能行，你就得相信你女兒更行！就算將來我和他們真的鬧翻了，我不還有你和我娘么，只要有你們，別說一個月的苦日子，就算十個月，一百個月，我都能忍！」

顯然沒料到自己女兒小小年紀，竟然會是這麼一個剛強的性子，袁兆年微怔。

但很快，他就緩和了神情，站起，拍了拍袁泥的肩：「好！不愧是我的女兒，那走吧，爹給你開介紹信去！」

袁泥見他鬆口了，也不再追問。

心想著，或許到了時候，他就會告訴自己真相了。

再者，她也該相信她爹的為人，就算不能阻止這麼令人髮指的事發生，他也不會去參與。

二人回到革委會，袁兆年就請人幫自己寫了一封介紹信，完全是按照袁泥說的來寫的。

這通行證拿到手，袁泥立即去找了村長。

而且為了讓村長更加信服，袁兆年也跟著去了，還拉著王香桂做了見證人，只要是袁泥提出的有關於學校建設的事兒，都不用他本人授權，袁泥說什麼就是什麼。

李福來之前本就是以報復的心理，給袁泥使個小絆子，卻沒想到袁兆年會如此支持她，心裡越發不爽。

但他也只能隱忍著，表面笑呵呵地誇讚了袁泥一番，說她小小年紀就懂得辦實事，辦好事。

袁泥可沒空去搭理李福來這些虛情假意，立即拿著他給審批的物資清單，徑直去找知青們幫忙搬物資去建校點。

有魏愛國這個大塊頭幫忙，事情辦得很順利。

搞定了所有物資，袁泥才放心去上工，心情好了，她做事也十分麻溜，提前完成了任務。

她下工后，直接去找村裡的木匠泥水匠們討教，如何能把房子建得更牢固。

她全部都記下以後，又再去找自己爹學習，用紙筆把要點都記錄下來之後，她就倒回了建校點，開始規劃學校的大概形狀。

不過打地基打樁這些活兒，她一個人肯定干不來，袁泥想著既然已經麻煩過魏愛國了，就多麻煩他幾次。

她又跑去知青點找他，和他大概說明了一下自己的計劃，魏愛國也十分仗義地應承了：「反正你用得著我的地方，就儘管叫我！像你這麼愛學習的人，我可從來沒見過。」

他話到最後，笑眼彎彎。

他這個誇讚有點誇張了，袁泥乾乾地笑了笑：「那我就先謝謝你了，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那邊通電，要不然天一黑，就沒法施工了。」

魏愛國聞言，怔了怔，隨即問道：「你的意思是，咱們晚上才施工？」

「是啊，白天大伙兒都要上工嘛。」

「我說袁組長，你怎麼就不把別人當人呢，牛都有累的時候啊！」張叔翰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字裡行間滿是尖酸刻薄。

袁泥白了他一眼：「我又沒請你幫忙，你不用擔心，像你這樣的娘們，也幹不了什麼活兒。」

「你說什麼！」張叔翰瞪圓了眼，喝斥，「你再說一遍，誰是娘們！」

魏愛國也見不得他撒潑的樣子，一把將他攔在了身後，也沒打算搭理他，又面向袁泥道：「袁泥同志，你說晚上施工，是到幾點呢？畢竟我們第二天還要起早上工，要是睡眠不夠，也影響工作。」

「每天施工兩個小時，我給施工的人員，都加四工分。」

「真的？」魏愛國驚訝不已。

他們每天從早干到晚，總共也才掙六工分，晚上只做兩小時就加四工分，簡直是巨大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