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從來誓言最無用

第299章 從來誓言最無用

「我答應你。」

達蘭台進來的時候就聽見夏爾嘉如是說道。

夏爾嘉看著手掌的迦樓羅之心,面容悲愴。

蕭釗之道,「給你兵馬,你去踏平偽昭。殺了蕭錚之,你是大昭下一個皇帝。」

夏爾嘉依舊沉默。

達蘭台看蕭釗之運筆寫字,忙打斷他,「等等!」

蕭釗之頓了下,又準備落筆,達蘭台忙喊,「陛下!解憂公主有孕了!」

蕭釗之聞言立刻面露喜悅,夏爾嘉卻在一瞬間臉色蒼白如紙。

什麼感覺呢?晴天霹靂,如一下子被按在冷水中。

蕭釗之忙問,「如今幾月了?」又喃喃道,「她後半生就算沒有依靠,也有個孩子能聊解膝下荒涼。」

達蘭台道,「那個,陛下……」

蕭釗之看他欲言又止,眼神示意他直言。

達蘭台遲疑了下,「貴國公主的駙馬月前帶兵去……金剛輪山,如今下落不明。」

蕭釗之臉色微變,忍不住怒道,「胡鬧!顏端怎能如此兒戲!」

達蘭台接著道,「據說是因為公主離魂症日益嚴重,急需迦樓羅之心……駙馬爺聲稱柔然藏匿暗害陛下,帶兵殺到了柔然盛樂城,逼柔然王退位,」他頓了頓,「駙馬爺將柔然變成了……貴國的都護府,柔然郡。」

都護府是大周王朝為監護邊境各民族而設置的軍事機關,職責是撫慰諸藩,輯寧外寇,凡對周邊民族之「撫慰、征討、敘功、罰過事宜」,皆其所統。

顏端竟然將自己的母國降為西昭一個郡,柔然如何不怒?此舉也打破了各國之間微妙的平衡。

北燕,南昭,西昭,任何一個都可以把柔然拿下,任何一個都沒對柔然下手,因為大家心照不宣,誰敢破壞平衡誰就是眾矢之的。

達蘭台神色古怪道,「此舉引的柔然暴亂,謝長顯轉過身去幫柔然共同夾擊貴國駙馬,他一路奔向金剛輪山,如今下落不明。」

蕭釗之大口喘氣,又一陣劇烈咳嗽,好半天才道,「快,快去救顏端!」他對夏爾嘉道,「拿著朕的詔書印章,金剛輪山下有朕帶的兩千人,你帶著快去!」

見夏爾嘉依舊沉默不語,蕭釗之閉上眼道,「你怪顏端圍剿你?那是朕的旨意。他是解憂夫君,若他意外,解憂……解憂必然要趕過來,她有身孕,如何能奔波!蕭嘉,有勞你速去。」

他語氣懇切,說到最後幾乎是請求了。

為了他的女兒,蕭釗之放下九五之尊的威嚴。

夏爾嘉看了眼迦樓羅之心,妥帖收懷中,他起身道,「我去救顏端。」

他對達蘭台道,「大祭司,請你務必為……為陛下解毒。」

達蘭台一把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夏爾嘉看了蕭釗之一眼,搖搖頭,「我可以。」

蕭釗之道,「有勞大祭司陪他去。」

雲湘聽他們說要出山,立即開口道,「我也一起去!」

夏爾嘉道,「你們都留下來。」

達蘭台知道勸不住她,拉住雲湘對夏爾嘉道,「諸事小心!出山的路你知道,記得速去速回!」

此時已是深秋,路滑風冷,夏爾嘉照著達蘭台指引,果然有隱秘小道蜿蜒通向山下,轉了幾次便到了官道上。此處是柔然境內,他到牧民家買了一匹馬,連夜奔向金剛輪山。

一路上流民失所滿目瘡痍,都是交戰的痕迹,但奇怪的是流民都興高采烈的趕著牛羊馬匹向西而去,他問了下才知道西南部開了通商口岸,顏端將西昭商隊引入,南朝的茶葉、絲綢、糧食源源不斷流向柔然,柔然的牛羊、手工製品等也運向南朝。

早些時候,肉質細嫩、肥瘦相間、低脂無膻、香味濃郁的柔然羊肉在南朝供不應求,最起碼得提前半年預約,一斤羊肉達五百文還供不應求,而南朝的一小塊絲帕在柔然價值二百文。

現在可好了,南朝人民只用花五十文錢就能吃到正宗的柔然羊肉,柔然牧民花十文錢就能買到一塊心愛的手帕,大家何樂而不為呢?

百姓紛紛豎起點贊的大拇指,可有人不樂意了。這些人以柔然貴族利益集團為主,他們本身就壟斷著對外貿易,顏端此舉將他們的利益鏈條生生斬斷,他們如何不憤怒?

所以才有了謝長顯兵指顏端。

西昭國策是官不與民爭利,除了鹽鐵等重要物資,其他都採取自由貿易原則,這項政策是數年來重法打壓豪強的成就,顏端將此項政策直接用於柔然,大概沒想到反噬會如此嚴重。

他確實沒想到。

得知謝長顯從丹江帶兵過來,他連跑都來不及,只得暗罵了聲這個謝長顯真是頗煩,看見誰他都想打,特么就一戰爭機器!

他一路連跑帶躲的往金剛輪山走,想和蕭釗之留下的人馬匯合,沒想到半路上被謝長顯截斷在小南川,躲在一面山塬上,謝長顯沒辦法攻過來,他也沒辦法逃出去,雙方已經僵持了好幾天。

顏端就坐在山坡上憂心忡忡的吃烤魚,吃一口嘆一口氣,真不該為了一時意氣端了柔然,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去金剛輪山要借道柔然,心想摟草打兔子,還不如順便將盛樂拿下。

柔然外壯內虛,果然不經打。沒想到的是那些貴族非要魚死網破和他較勁,草原不比南朝,民風真是剽悍,直接搬來謝長顯。蝶俠

引狼入室!請神容易送神難!愚蠢!

他吃一口罵一句,面對困境卻束手無策。

夏爾嘉風塵僕僕,還沒走到金剛輪山便遇到大隊人馬從他旁邊經過,那旗幟上飄揚著昭字,他就知道是西昭來解顏端困局的。

謝長顯必然截斷了金剛輪山下的人馬,這時看見西昭王軍,夏爾嘉倒放心了,他拿著蕭釗之印章追上前去,見那軍隊正停下來休息,看到一個總兵模樣的人,他忙下馬拱手,「有勞向你們將軍通傳,在下奉重光帝之命前來。」

那人一看是個南朝人,倒少了六分戒備敵意,聽到重光帝三個字更是大喜過望,忙和和氣氣問,「閣下見過聖上?聖上在哪裡?」

夏爾嘉道,「恕罪,如今不能說,有勞帶我見你們主帥,必將細稟。」

那人狐疑的打量了夏爾嘉一番,見他眉目淡然,氣度不凡,想了想,神色凝重的叫了個傳令兵過來耳語一番,那傳令兵匆匆領命而去。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我叫李勢,是本次出征的參軍。」

夏爾嘉道,「我與你們……駙馬爺是舊交。」

正遲疑再如何說,那傳令兵回來報,「回稟,主上讓帶過去。」

李參軍忙做了個請的手勢,夏爾嘉牽了馬過去。

層層通傳,夏爾嘉這才被帶到一座行軍帳前。

李參軍小聲道,「閣下運氣極好,我主上竟然讓你直接進去。」說著替他掀開軍帳。

夏爾嘉道了謝,舉步進去,那帳中站著個素衣女子,正邊喝葯邊看地圖。

湘湘!

夏爾嘉看著她,眩暈了下。

解憂也看見了他,愣住了。

咣的一聲,那葯碗摔碎在她腳下,將她素白的衣衫染上片片褐色。周圍忙要收拾,解憂揮揮手,鎮定的讓他們下去。

眾人退出時候狐疑又戒備的看著他,見陛下神色激動,像是舊相識,這才慢慢退出去。

良久,他們都沒有說話。

可是他們淚流滿面,卻沒人敢上前一步。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他至死都無法釋懷,再回來,早已滄海桑田。

如果他偏要愛她,只能是另一種愛,比如臣子對於君王,長輩對於晚輩。

他聲音沙啞,還未意識到,話已出口,「十分思念你,湘湘。」

「有多思念?」

「不知道。」頓了頓,他道,「剛看見你,我暈了下。你說我有多失神。」

解憂輕笑了下,慢慢的走過來,「你瘦啦。」

他本就清瘦,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他臉頰,夏爾嘉後退一步,不動聲色的躲開,「這是……重光帝封鎮西王的詔書,請……陛下過目。」

解憂臉色蒼白,顫抖著手拿過那簡陋詔書,「你見過我父君?他在哪裡?鎮西王?父君……父君封了你鎮西王……」

像是無法一下子接受那樣多訊息,她捂著頭滿臉痛苦,好半天才道,「父君在哪裡?我要問問他。」

夏爾嘉不忍直接告訴她,只得道,「陛下身中劇毒,大祭司達蘭台正全力醫治。」

解憂點點頭,「大祭司都能救活你,那……那父君定然沒事,太好了。」

她迫切的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好了,忍不住又上前一步想要拉著他手,「夏爾嘉。」

夏爾嘉後退數步避開她,「陛下,我叫蕭嘉。」

解憂聽他這樣說,捂住頭,痛苦的歇斯底里,「蕭嘉,蕭嘉……哈哈哈哈哈蕭嘉。」

她委屈大哭道,「我不要你姓蕭。」

說著拔出芙蓉刃,抓起他手臂,毫不猶豫的劃過去。

夏爾嘉心中一凜,忙大喊,「不可!」

解憂已劃破自己手腕,然後緊緊貼在他手臂上。

兩道鮮血匯合,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她眼睛通紅,「薩珊教說,鮮血融合的兩個人,生生世世在一起。這一輩子我不計較了,下輩子,你別推開我。」

夏爾嘉悲愴道,「可是湘湘,我多怕下輩子是另一種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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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之凌波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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