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劍光衝天,仿若天際一個個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閃爍劃過。

而那一亮即暗的天幕中,顏慕白唇角勾翹,眼中卻閃著萬丈光芒。

「裴沖,百歲高齡,鬼神莫近!」這些一字一句刺入他的腦幹之中,不由得想到十七年前,九萬大山山下村寨,那名帶走自己的高齡老人。雖然並無任何證據,但他就是相信那老人便是賀蘭蘊瑤所提之人。正因與鬼伯交情深厚,這才能在血戰之日,越過重重阻礙,直達山頂崖前。

這些人殺不得!殺不動!

他想到了『逃』!但眼前六人本為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飲鴆多時,操練毒功,個個猶如悍厲蛇蠍。

「這毒陣自然難破,但若說短時傷我,也不能夠,只是我若想輕易離去,怕亦是不可。這幾人神思已無,若是那賀蘭毒女口中喝令不止,我便只能戰至內力全無,真氣盡散,怕是命只能休矣!」他轉身一招天芒屠盡,截住前側方至的凌厲掌風,又想:「此六位前輩,威力雖大,但各人所修乃是自家所長,相互配合焉能如此紋絲合縫,便算我一時看不透這破綻隱在何處,且瞧一瞧他們飲鴆之後,威力增長几成再說。」想到這,不由得手上力氣又加重幾分,想要試出深淺。

方長青擅長使劍,無恙老人擅於出拳,而嚴沖和柳沖兩人更是內力雄厚,虛空大師則三方開鑼,掌縱腿踢,十分了得。顏慕白心下大駭,不由得連連後退。

眼見『對手』勢如破竹,四面八方,刀劍強攻不斷。他心頭滴血,自嘲地笑說道:「莫非今日,我顏慕白便真要葬於此處!」

他心血一簇,腔內仿若有了些許血腥的味道,又一思忖,心下一明道:「這蔣玉春老前輩所言真是高明,我今日大戰兩場,這心脈受損之貽害,怕是又要從今日重新攪擾於我,真是霉運當頭。」他凝眉胡思亂想,視這六名『毒人』如天之艱險,「若想在此時此地,強行撕開逃生之路,難於登天。」

突然,一愕之間,隨即大喜,他百忙之中,叫道:「無恙前輩,果子同我說等你回家!」

只見東北之向,一青面毒人正在出著一招『雪中悍行』,以掌作劍,斜劈直刺,初聽此話,神色微微有些倦怠,突然噗噗兩聲粗氣,頸上歪扭,手中動作也有些停滯。

顏慕白心下感動,即使這無恙老爺子此刻神智全無,對這唯一的愛孫還是心牽記掛。

只是這時,下方又響起了斷斷續續的玉笛之聲,顏慕白心頭暗暗問候了賀蘭蘊瑤的祖宗十八代,這才一腳踢開方長青,躍過那方石板橋,向著許冽、賀蘭蘊瑤這方飛奔而來,而那六名毒人緊隨而至。

此時,顏慕白在內,那六人仍舊死死咬住,將八個方位齊齊守住,攻不進,逃不出!

顏慕白不動,那些人也不動。如影隨形,如骨附蛆。

顏慕白無奈笑笑,不敢絲毫放鬆,「賀蘭姑娘這笛聲當真是厲害的緊!」雖面朝毒人,但這話卻是對著後方而說。

賀蘭蘊瑤笑笑,玉笛輾轉澤潤唇間,片刻未停。

「這六名幻化『毒人』,雖十分厲害,但畢竟聽音辨令,若是以無聲劍拳攻擊,雖不能持久,但卻可以謀得一處生機。」

外圍許冽夫婦不知,但顏慕白卻十分清楚,所以他口中輕聲道:「只要想到逃生之法,便可離去,在這之前,我便只能灼力相抗。」

突然,顏慕白哈哈大笑兩聲,喝道:「許堡主,多日未見,聽聞你神功大成,我便來吃你兩拳!」緊接著火破脫手飛起,向著許冽劍挑而去。

毒人攻擊,以笛聲為令,如今他們收到的指令是狙殺顏慕白,而不是救人的指令。當下齊刷刷站在當口,動也不動。

賀蘭山堡白首太玄神功本就出自神鬼錄的四重殘卷,賀蘭希澈四重玄功內經,外修七麓訣七式,若到今日,想來也早已不是顏慕白的對手。況且許冽修鍊時日尚短,火候不足,雖可仗著一時風頭,戰贏些許二流高手,但想到當日封刀大會,七麓訣赫赫威勢,他哪裡還敢掉以輕心,當下急忙從桌上抽劍而出,跳出迎戰。

誰知,顏慕白唇角勾笑,大叫一聲道:「果子來也!」眼見無恙老人防守微滯,他瞅準時機,一招輕飄飄的掌法,朝著他頭頂襲擊而來。

看著無恙老人身體似是傾了一傾,他邪魅一笑,心下明了,口中喃喃道:「果然如此!」

當下以同樣的假動作,肘撞拳擊,唰唰兩聲,已有兩人中了無聲劈空假掌,神色一時困頓,後退了半步。他隨勢衝出包圍,身形一晃,朝著賀蘭蘊瑤而來,此時許冽方使了一招長路漫漫,劈開火破攻勢,只聽得一聲叮咚一聲,泛著白色光芒的長劍,掉入了幽幽河水之中。

而這一側,顏慕白已然雙手掐住了賀蘭蘊瑤纖細柔弱的脖頸。

玉笛聲止,毒人也順勢停止了攻擊,束著手獃獃站在了原地。

顏慕白咳咳笑了兩聲,眸中儘是得意之色,他道:「此一招乃為以假亂真,既然兩位這麼喜歡操作別人的神思,那便也來嘗嘗這被人牽著走的滋味到底如何!」

乍然之下,許冽大驚失色,邊跑近,邊口中大叫:「顏少俠,莫.....」突然間滴溜溜一個轉身,顏慕白面對許冽,頷首輕笑道:「許堡主莫慌!尊夫人的性命暫時無礙!」

誰知,蘊瑤輕嗤一聲,笑道:「顏少俠行游江湖時日不短,竟不知『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八字是為何意嗎?我一個弱女子,如今卻被人拘的這般近,若是傳到江湖,你的名聲要也不要!」

顏慕白心知自己脈虛之症,不可久戰,此為唯一逃生之機,焉能被她言語再挑撥相擊。他側頭瞧著許冽道:「許堡主可瞧清楚了,尊夫人這百媚之功,對著其他男子施展起來,倒是不輸與閣下方才『花前雨下』的旖旎溫存,不知你的名聲是要也不要?」

賀蘭蘊瑤盛怒之下,大聲斥道:「你們還站著做什麼,還不給我將這淫邪賊子一掌劈了。」但怒吼過後,驀地一想,玉笛聲斷,這些人哪裡還會再攻。當下不禁頭暈目眩,氣勢登時獃滯。

此時唯一能救助蘊瑤之人,便只有許冽一人。

許冽心頭慌亂,早就手足無措,當下央求道:「顏少俠但有吩咐,還請言明。」

顏慕白心中舒爽,忽而厲色道:「那便煩請許堡主,為小弟撈出佩劍可否?」

許冽腔內牙關作響,但猶自道:「自無不可!」

此時雨勢漸弱,已然停滯之態。

顏慕白動動肩膀,渾身濕漉漉,貼在身上十分不快。

「煩請許堡主將在下的佩劍放還我面前。」

許冽上前幾步,將火破置於地上,復又後退幾步,雙手擰了一把兩隻袖子,嘩嘩的冰冷河水滲足了原本已然濕透的衣衫,就連內里的褻衣都冷的如冰,一陣風過,許冽『阿嚏』一聲,兩道如墨般濃黑的眉頭倏然湊成了一條黑黑的長線。

「許堡主,有心了!」顏慕白唇角微微翹著,讓已然情緒憤怒到了極點的兩人幾乎在下一刻便想要與他拼起命來。

「東西到手,人可以放了吧!」許冽咬牙切齒道。

顏慕白促爾一笑,「兩位真當我是白痴不成!只要我右手離開尊夫人脖頸一寸,那六名『毒人』便會立刻圍攻上來。」

「那閣下當如何?」

顏慕白挑眉一笑,「不若賀蘭姑娘與在下走上一趟吧。」

「你休想!」賀蘭蘊瑤唇角抽動,眉眼俱厲。

「這幾位前輩在你這,我奈何不得他們,自然也奈何不得你二人,可若是懂得操控之人受制於我,那我是否就能與兩位重新談談條件!」

蘊瑤道:「你究竟想知道什麼?」

顏慕白眼光掃過二人臉上,忽而笑說道:「賀蘭姑娘當真是玲瓏七竅的女相心思,煉製毒物、『毒人』擺布他人便罷了,竟還能有許堡主這般男兒拜倒裙下,供你差遣,實乃兒郎之幸啊!」

許冽面色一紅,道:「你不必挑撥,我們夫妻一體,蘊瑤想要的,自然也是我想要的。」

他只是聊發心中氣焰,並不欲與二人做何口舌之爭,當下神色正道:「在下曾聽鬼門中人說過,如今大權盡歸那鬼煞齊雲峰所有,想來與賀蘭山堡暗中勾結,並贈送如此催腸毒藥的也是此人,不知他可知這六人當下情景?」

許冽未答,眼睛緊緊盯著眼前女子,有些猶豫。

顏慕白笑道:「我險些忘了,許堡主空有堡主之位,卻無領導之才,這當家作主之事,在下還是問候賀蘭姑娘為好。」

賀蘭蘊瑤哼了一聲,凜然回道:「便算告訴你也無妨,正是鬼煞,但這毒...」她忽而一笑道:「鬼門有的我們賀蘭山上有,鬼門沒有的,我們賀蘭山也有!」

顏慕白心下明意,「鬼煞想來並不知道這裴沖已然叛了」

突然,遠處車輪碾動,薄涼如冰的空氣,瞬間凝滯。

賀蘭蘊瑤笑道;「真是對你不住!顏少俠,我的救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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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爐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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