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有緣無緣

跋鋒寒，給老子滾下來！！！」

正在這個時候，下方忽然傳來了一聲暴喝，彷彿平地驚雷般在眾人的耳畔炸響，一個粗獷的男聲在下面叫嚷着，「跋鋒寒你這狗賊，居然敢殺我二弟，還不滾下來受死！！！」

「這回兒有熱鬧看了。」

「這是前來尋仇！」

「跋鋒寒是誰！」

「這不是黑風雙煞的老大黑煞，怎麼就只剩他一個了。」

……

街道兩旁無數人等議論紛紛，家香樓上也是如此，從周圍的議論之中，不難看出底下那人也不是一般角色。

「黑風雙煞是襄南有名的惡匪，據說兄弟二人心意相通，聯手之下有着一流好手的實力，乃是逼近奇功絕藝榜的高手。」

鄭石如似乎看出姜少峰眼中的疑惑，壓低聲音開口解釋道。

他們所在的位置靠窗，稍稍側頭便可看到下方場景，一個彷彿魔神一般高大健壯的粗狂身影，手持雙斧，有種水滸傳當中黑旋風的意味，渾身煞氣十足，一望之下都不禁心中發寒。

「你弟弟被我五刀掛了，你覺得你能擋住本人幾招呢！」

跋鋒寒走到窗口，低頭看了眼黑煞之後並沒有太過於在意的樣子，隨即偏頭向著小二開口道：「小二，上菜！」

「納命來！！！」

小二還沒有回答，下方如同莽牛一般的壯漢再次暴喝一聲，整個人從地上騰空而起，如同炮彈一般飛速射向家香樓的二樓窗枱跋鋒寒所在的位置。別看他身形高大粗獷，這動作卻極為敏捷。

咻～～～

跋鋒寒忽然偏手一招，旁邊三尺外的一張桌子上的一筒筷子連同竹筒整個飛起，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拍飛了一般迅速向著跋鋒寒射去。

一竹筒筷子被跋鋒寒穩穩接住，隨後他左手持着竹筒微微下偏對着黑煞，右手猛然一掌拍中竹筒地步，只聽得嘭嘭嘭幾聲響起，一竹筒的十餘雙筷子像是勁箭一般極速飆出，目標正是半空無法借力躲避的黑煞。

鐺鐺鐺～～～

黑煞的反應極快，雙斧護在頭面之前舞的密不透風，射來的筷子都被他絞飛格擋，無一例外沒有造成任何的傷害，可是這一輪變故也讓他的威勢一頓，動作也稍顯遲滯。

這個時候跋鋒寒出手了，兩枚五銖錢從他的手中射出，其中一枚崩中黑煞護著頭面的雙斧，直接將兩柄重斧打飛了出去，同時也讓黑煞空門大開，眼見着另外一枚銅錢就要讓其殞命。

咻～～～

一股風聲瞬間響起，本來成竹在胸的跋鋒寒臉色一變，轉頭看向了領桌，姜少峰若無其事的收手朝着跋鋒寒合手一笑，「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觀施主眉宇之間血雲隱現，近日必有血光之災，還是少行殺孽，行善積德……」

「和尚，你的武功很高，有意思。」

跋鋒寒笑着開口，右手已經握上了劍柄。

「鄭石如有禮了！」

鄭石如這時直接站起擋在二人之間，「跋鋒寒，這位是甘泉寺的法海禪師，非是武林中人……」

「鄭石如，錢獨關的人。」

跋鋒寒眼中閃過陰晴不定，似乎在權衡利弊得失。

他來到中原之後殺戮無數，也兼職殺手，襄陽城守錢獨關，有人出了五百兩黃金，也是他預備的一個目標。

但現在是在襄陽城內，眾目睽睽之下，他剛剛還看到襄漢派的大批人馬就在不遠，而這位鄭石如和剛剛他介紹的法海禪師他也聽說過，和襄陽城守府都關係緊密，要是現在起了衝突。

他確實不怕事，但也不願意這麼着就在襄陽城和錢獨關開戰，這不是勇氣，而是莽夫。

「既然大師管了這麼一檔子閑事，那麼便好人做到底吧！」

跋鋒寒思索之後有了決定，看了眼那桌三人之後，旋身幾步坐上了一桌空桌，朗聲道：「小二，還不給某家上菜。」

「啊！噢！噢，好好……客官稍等，稍等……」

小二總算是反應過來了，連連點頭之後，麻溜的下樓去了后廚。

「阿彌陀佛，貧僧既然插手，自然不會讓跋施主難做。」

姜少峰雙手相合起身，走到窗枱之前俯瞰下方，街道之上的黑煞半癱在地，額頭滿是汗水，整個人好似水裏撈出來一樣，衣服都已經濕透了。

他的雙斧就在左右兩邊倒著，離他足有一丈多遠，兩把斧子的周圍地面都有着一些崩口豁處，這是斧子自空摔地留下的痕迹。

但是最讓他緊張的是雙腿之間的地上，一根筷子深沒入地，將一枚五銖錢準確的釘在了地上，這枚五銖錢剛才差點要了他的小命，而那一根筷子則是救了他的命。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經歷了這麼一遭，他自然是恐懼非常了。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在耳畔炸響，黑煞下意識抬頭，眼見着一個白衣翩翩的和尚，背着陽光正面對着他。

陽光披撒在和尚的身上，彷彿給他鍍上了一層神光一般，充滿了神聖的威嚴，讓他彷彿親見神佛。

「施主，仇怨是苦，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姜少峰雙手相合似乎在念叨佛經，聲音卻清晰地傳入跋鋒寒耳中，「你平生為惡無數，所以才會有今日之禍，本應必死卻為貧僧所救。

然你之劫源自惡，惡緣由殺，殺孽不除，必有後患。你可願皈依我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大，大師……」

黑煞顫顫巍巍的起身，雙眸滿是淚水，「弟子願意奉大師為師，放下屠刀，終生禮佛……」

「阿彌陀佛！！！」

姜少峰又是宣一佛號，「既如此，你便前往峴山甘泉寺，尋方丈大師去吧！」

「弟子告退！」

黑煞跪下，接連叩首三次之後抬頭，眼中彷彿多了一絲的佛性，又對着姜少峰雙手合十一拜，而後轉身前往了城外甘泉寺。

「唉～～～」

姜少峰長長嘆息一聲，隨後騰升而起回到了家香樓內。

「這可是真佛啊！」

「這便是法海聖僧！」

「果然是慈悲為懷！」

……

這一幕落到無數人的眼中當然是議論紛紛，不得不說這一場作秀相當成功，不僅鄭石如和虛行之愣了，跋鋒寒看姜少峰的目光都變得極為怪異。

「和尚，你這事，可不地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嗬嗬……」

跋鋒寒看了看姜少峰之後笑了，貌似對這一句很不感冒。

「阿彌陀佛！」

姜少峰對着跋鋒寒一笑道：「小僧自知規勸不了跋施主，只能是開釋黑煞讓其放下仇怨，加之其人本有罪孽在身，常伴青燈古佛行善積德，難道不是好事么！」

「是好事！大好事！」

跋鋒寒聽完笑了，呵呵兩聲之後舉起酒杯暢飲開懷，「我入中原以來見了不少和尚，發善心的不少，指責我行事殘暴的也有不少，但是像你這樣的，還是第一個啊！」

姜少峰沒有回話，只是和鄭石如虛行之繼續用飯，跋鋒寒也不在意，喝酒吃肉好不暢快。

鄭石如和虛行之也非凡人心驚之後又自鎮定了起來，拉着姜少峰在那兒閑話家常。

跋鋒寒的麻煩並沒有就此戛然而止，黑煞之後，一連五撥人馬前來尋他晦氣，有黑煞這樣的一方惡匪，也有採花大盜，強盜橫人，幫派頭頭，門派子弟，但這些人毫無例外都不是跋鋒寒的對手。

這其中姜少峰也出手了兩次，救下了一個幫派堂主和一群門派弟子，在他們答應不繼續糾纏跋鋒寒之後讓他們離開了。

另外三批人他卻沒有出手，一個有組織的採花賊團體被跋鋒寒砍了，這類人一向是不可饒恕的典範，姜少峰自然不會濫發好心。另外兩批也差不多，吃人肉的還算是人？還有一批塞北草原蠻子，語言不通管他去死。

姜少峰這般的行為讓跋鋒寒更有興趣了，之前他也不是沒碰過插手他事情發善心的傢伙。

但那些人口呼大義斥責，反正他一動手，被他殺的肯定就是無辜之人，又有誰知道，死在他手上的多是賊寇惡匪，為惡之人，對於那些『好人』，他也還會在適當的情況下留手的。

當他問了姜少峰為什麼這麼做的時候，姜少峰的回答也讓他更感與眾不同。

「葯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非是貧僧見死不救，而是他們與佛無緣。」

「何謂有緣，何謂無緣！」

跋鋒寒反問。

「有緣無緣，貧僧一眼望之便可知曉。」

姜少峰淡然開口道：「黑煞雖然為惡一方，手上性命無數，但從不濫殺，也不屠戮婦孺，算是恪守底線，有底線便還有救。這種人救了，貧僧擔得起。

採花蜂奸**子無數，壞了無數良家清白，傷害了無數家庭。我沒有資格代替那些女子去原諒他，擔不起他的罪，他自是無緣。

暴匪食人肉，非是出於飢苦，而是暴虐惡趣，如此賊子已非為人，而是禽獸，貧僧是人，不度禽獸。

至於草原之人，貧僧不聞其言，勸不動，自然無緣。」

「哈哈哈……」

跋鋒寒聽完一陣大笑，「好好好，好個有緣無緣，和尚，你真的很有意思啊！」

姜少峰一番話，不僅讓跋鋒寒感覺有趣，周邊但凡事聽到的都陷入了深思，包括虛行之和鄭石如也是一樣。

這一番話傳揚出去之後，聖僧法海的名聲更是廣為流傳，不少佛門弟子更是將這有緣無緣奉為圭臬，就連四大聖僧問聞聽之後都說此乃在世佛子，佛門有后矣！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小小的八個字能夠讓佛門名正言順的『度』到無數的強盜惡匪，江洋大盜，這些人真心皈依之後，又讓佛門力量暴增，有些人說佛門藏污納垢不是虛言，這些就是其中一些『污垢』。

但是佛門高層不可能放棄這一條，因為這是他們壯大的一條上佳途徑，只是這一條經過多年，早就被人用爛了摸透了，很多賊匪明著皈依，轉頭為惡，這樣子的後果是佛門的名聲受損，不少『善僧』為此兩難甚至身死。

這也讓佛門高層進行了反思，可是一直沒有一個合適的辦法。但是有緣無緣，這方面的操作可就大了。

以前佛門中人為了形象，碰到一些主動求庇護的當然要伸出援手，哪怕明知道他們心存利用。

但是這有緣無緣一出，度不度你就是佛門說了算，有沒有緣，自然也是和尚自己的眼緣了。度的起才度，擔待不起扛不住的，為什麼要吃力不討好呢！

……

「小二！」

一聲有些熟悉的聲音，讓正在閑聊談話的三人都有了些許反應，鄭石如和虛行之對視之後點頭，姜少峰則是心中瞭然一切，畢竟都是他的安排，自然知道這來人是誰。

飛馬牧場的副管事，駱方，商秀珣的心腹手下。駱方到了，這也就說明商秀珣也不遠了，虛行之和鄭石如自然是知道正主將要到了，有反應也是正常。

「掌柜的，兩張桌子……」

駱方來了之後就找上掌柜包了兩張桌子，家香樓三樓不是本地大人物根本不能提前預定，商秀珣出身可不一般，排場也有，自然不會在一樓擠通鋪，這二樓便是首選了。

「咦！這群人什麼來頭，居然包了兩張桌子！」

「真有錢啊！」

「別管太多！喝酒喝酒！」

……

駱方的行為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能夠包下二樓兩桌，這可不是一般的客人，一般人哪有這等財力。

二樓吃飯和包下一張桌子完全是兩個概念，後者需要豐厚的財力才會讓掌柜鬆口。須知就算是跋鋒寒都沒有完全包下一桌，只是他一人威勢太足，沒人敢去拼桌而已。

駱方的行為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討論，包下兩張桌子，這等財力和排場，比起三樓開包廂也不遑多讓了，如此財力之人卻沒有去三樓。

這隻能說明不夠資格，如此排場之人不夠資格，這不是襄陽本地人，本地人如此財力之人影響力都不小，家香樓不會拒絕。

所以這是一隊外來人，有錢有排場的外來人，這個結論自然引起更多人的討論，更多人也對他們有興趣，這萬千討論之中，正主終於是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