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救人
佟佳言循着水源，一路往山谷跑去。
她想起來了，寧致曾經和她說過的一件事。
永和二十七年的時候，寧致說他第一次來到金陵，就在一個山谷的湖泊里救下了一個從山崖摔落的孩童。
那個孩童不會說話，他就帶着孩童在岸邊烤火，等人來尋，結果就等來了永寧侯府的蕭世子。
佟佳言跑到山谷深處，這裏果然有一個幽深不見底的湖泊。
湖泊的水分成兩支流向他處，就形成她們方才郊遊時所見的小溪。
湖水很深，呈碧綠色，水面平靜。
她不知道永寧侯府的那位安少爺此刻有沒有掉落水中。
她也沒有看到寧致的身影。
山谷中間的天空有一隻老鷹盤旋。
佟佳言抬起頭來看天。
頭頂的那隻老鷹盤旋不離，似乎有越飛越低的跡象。
很快，那隻老鷹朝峭壁斜長出來的一顆老樹衝去。
「颯颯颯。」
老樹被撞得作響。
樹葉飄落了好幾片。
還有石子掉了下來，砸進水裏，濺起小小的水花。
佟佳言眯起眼睛，看着那顆老樹。
光禿禿只頂着零散樹葉的樹榦上似乎粘著一個圓不溜秋的黑色小球。
那樹榦搖搖晃晃，那小球就跟着搖搖欲墜。
她猛然意識到什麼，正要張口。
只見那隻老鷹再度朝着小球飛沖了過去，又是一陣鷹飛葉落，只聽「嘎吱」一聲脆響，孤單的樹榦支撐不住小球的重量和老鷹的攻擊，從中間起一分為二，折斷了。
小球抱着一半的樹枝從天而降，呼呼的風聲猛烈地刮在耳邊，他驚恐地睜大眼睛，咬住嘴唇，懷裏仍死死地保住那根救命樹榦。
「撲通」一聲，佟佳言率先跳進了湖裏。
又是「撲通」一聲，小球抱着樹枝狠狠摔進湖裏，濺起巨大的白色水花。
佟佳言奮力遊了過去。
小球抱着樹枝起起伏伏，胡亂地蹬腳。
一雙手摟住了他。
他閉緊了眼睛，腳蹬得更快了。
模糊中似乎還蹬到了什麼東西。
佟佳言拖着他游上了岸。
兩個人渾身都濕噠噠的。
佟佳言喘了幾口氣，又去拍蕭平安的臉。
他死死抱緊了懷裏的樹枝，感覺到呼吸恢復了正常，有人在拍他的臉，輕輕對他說着：「醒醒，醒醒……」
蕭平安緩緩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模糊的眼睛。
有水滴滴下，掉在他眼角。
他立馬又閉緊了眼睛。
「沒事就好。」
他聽見有人鬆了口氣說道。
佟佳言環顧四周，幸好有陽光照在這裏，否則兩個人非得凍死不可。
「你的家人呢？剛剛還那麼大陣仗的在找你，怎麼現在一個人也沒瞧見？」
佟佳言說着，扭過頭，小朋友嚇得立馬又閉上了眼睛。
她輕輕笑了起來，抱着他坐起。
蕭平安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冷不冷？」
佟佳言問他他也不回答。
好在青桔很快找了過來，見她一身濕透，身邊還多了個同樣濕透了的孩子，忍不住關切又埋怨地說道：「您怎麼一聲不吭就跑了呀？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說着就要把自己身上的褙子脫給她穿上。
「給他披着吧。」
佟佳言擺手，讓青桔先幫蕭平安把濕衣服脫了。
青桔不情不願，伸手要碰蕭平安時，對方還躲著不讓她碰自己。
青桔：「……」
「這是誰家的小孩啊？」青桔一臉鬱悶。
蕭平安仍舊低着頭不說話，卻往佟佳言身邊靠了靠。
佟佳言想起有關永寧侯府安少爺的那些流言，心中嘆了口氣。
她接過青桔手中的衣服，轉過身對蕭平安說道：「你乖，濕衣服不換，會着涼的。先穿一下這個姐姐的衣服，等會兒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蕭平安雖然沒說話，卻也沒反抗她的觸碰。
佟佳言覺得好笑，一邊幫他把濕衣服脫了換了乾衣服裹着，一邊讓青桔把他抱了起來。
他起先還有些不願，抿著嘴唇悶悶不樂。
青桔也老大不高興的樣子：「哎呦你這孩子怎麼一點也不可愛，你以為我想抱你啊？要不是我家小姐讓我抱，我才懶得抱你呢。」
惹來佟佳言一個無奈的白眼。
「好了青桔，不要和小孩子說氣話。」佟佳言又要安撫蕭平安，「我身上也是濕的所以不能抱你，不然又會把你衣服弄濕了，就讓這個姐姐抱你走好不好？」
蕭平安快速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立馬低下了頭。
他懷裏抱着的樹枝已經被佟佳言拿走了，沒有了可以支撐安全感的物件，他只能無意識地扣著自己的手指。
佟佳言又回頭望了一眼茗幽谷。
本該出現的人到現在都沒出現，該被救的人依然被人救下了，只是救人的人成了她。
「留個人在這裏，若是發現有人……有一個男子出現在這裏，記得把人留下，立刻回來告訴我。」
回到馬車停放的地方，佟佳言立刻交代下去留人看守茗幽谷。
佟佳琪等人都沒走，看到她渾身濕透的回來，青桔懷裏又多出來一個小娃娃，一個個都睜大眼睛，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快把衣服換了吧。」
馬車上有備用的衣服，佟佳言換好了衣服，其他幾人才重新坐上車。
「這是哪來的孩子？」
佟佳琪盯着默不作聲的蕭平安，青桔仍舊抱着他沒放，直到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手酸，忙把他放進了馬車。
「我怎麼覺得這孩子看着有一些眼熟？」田嬌嬌發出直擊靈魂的疑問。
蕭平安還是一動不動，連頭都不曾抬一下。
「明珠縣主的侄子，蕭世子的兒子，永寧侯的外孫。」
佟佳言每說一句話，對面的幾人眼睛就睜大一分。
「去侯府吧。」佟佳言抬頭，對佟佳琪說道，「先把孩子給人家送回去。」
她的話音剛落下，蕭平安這才有了點反應。
他輕輕動了動脖子，似乎想轉過來。
但不知為何，中途又打斷了這個想法。
田嬌嬌和紀曉僑都坐上了佟家的馬車，馬車頓時就顯得擠了起來。
丫鬟們便沒有上來，而是坐在下一輛馬車。
佟佳言自己動手倒了一杯水，喂到蕭平安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