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激辯人物
我仔細看完她寫的文字，忽然起了一點童心，直接給她回復：「點評較膚淺。」什麼？！她等了半天，以為我為她的評論叫好呢，接著問我哪裡膚淺？我一看壞了，她要生氣了，連忙安慰道：「大多數人都膚淺，你的膚淺在他們之下。」「你這種夸人的方式獨特而少見，不過，如果你對他們的評論不夠深刻而又新穎的話，你就會後悔你剛才說過的話。」她的回應充滿**裸的威脅。唉，我這不是找事嗎？給女人打交道不慎重，這苦果只能自己吞了。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仔細回想看過的《亂世佳人》，對裡面的人物做一系統性的思考，然後拿出「真知灼見」。
「你不喜歡思嘉，原因很明顯，她任性，自私，甚至搶奪妹妹的男朋友，感覺做人沒有底線。但是換一個角度看，思嘉不是一個花瓶，她敢愛敢恨，不矯揉造作，既能打情罵俏，也能救全家於水火之中，父親眼中的小寶貝危急時刻就成了全家的精神和經濟支柱。在困難面前她表現出驚人的堅強和勇氣，千嬌百媚的小姐一樣能變成在野地拚命俘獲一頭牛的農婦。是的，她是搶奪妹妹的男朋友，但那是為了全家在艱苦歲月里更好的生存，我倒以為她是為了全家犧牲了自己，顯然她不愛弗蘭克，正如她不愛媚蘭的哥哥一樣。實際上，思嘉就是那種適應環境的人，既能在舊時代做農場主小姐，也能在新時代當闊太太。」我打字很快，五分鐘的時間就給她傳了過去，我可不想她因等待時間過長而增加怒氣。
「你的觀點也有一定的道理，雖然我不怎麼贊同，但也可以理解，那麼你對艾希禮是怎麼看的？那個人你不會對他有好感吧?哈哈。」她難得的「笑」了兩聲。「艾希禮我真是同情他，因為他溫文爾雅，英俊瀟洒，論跳舞他是高手，打獵他第一，打仗他最勇敢，應該是女孩心目的英雄。但是正如他自己說的，他適應於活在舊時代，在他的天堂里，他衣食無憂，揮灑自如，但是他的世界沒了，他也嘗試適應新時代，但顯得笨拙、無助。他的悲劇在於他把這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而又無能為力，他的精神只能活在舊時代里。所以說儘管戰後思嘉認為艾希禮還是她的艾希禮，但是世界已經不是艾希禮的世界了。」我的回應來得好快。
「瞧你說得那麼傷感，你是不是還有點喜歡艾希禮？」「不是我喜歡艾希禮，是你們女人喜歡艾希禮。」「我都說了不喜歡艾希禮，難道我不是女人？！」「我的意思不是這樣的，你不要激動，是的，你讀完了書把艾希禮和白瑞德一對比，你才不喜歡艾希禮的，思嘉也是最後發現她愛艾希禮愛錯了。」我耐心給她做解釋。「哎呀，我怎麼發現你對艾希禮情有獨鍾呢？」她不依不饒。「不要亂說了，你好好想一想，艾希禮和我們的賈寶玉是不是有某種相像？」她停了好一會兒，才又發過了信息：「你的思路轉變太快，我沒跟上來，艾希禮和賈寶玉是兩類人呢，你從哪個方面認為他們相像呢？」
我得意地輸入道：「賈寶玉天生宋玉潘安之貌，整天地優遊於眾姐妹之間，吟詩作對，何其風流瀟洒。可是關鍵時刻連女人都保護不了，任最愛的人凄慘死去，然後娶妻生子，一樣不少。可是賈寶玉的天堂在哪裡呢？在賈府。還記得最後賈寶玉從獄中出來，落魄在蔣府，襲人又給他重新穿上了昔日的服裝，想再看到她心中的賈寶玉，但是他悄然脫掉離去了。天堂沒有了，賈寶玉也沒有了。可是我們都同情賈寶玉，哪個人又說不喜歡他了？你如果能喜歡上賈寶玉，為什麼不能喜歡一下艾希禮？」
她回復：「哦，你從這個角度考慮很新穎，雖然從情感上不可以接受，但我認為你說得有道理。那麼你對媚蘭的看法呢？我想這回你會和我保持一致。」我搖搖頭，繼續輸入：「媚蘭應該是作者塑造的完美女性，她溫柔善良，善解人意，能體諒別人，與人為善，但是這也不代表我一定就喜歡。」「看來男人都一樣，你也是好色的人，我看你就是喜歡思嘉，她不就是長得漂亮嗎？」她搶白我。我感覺一陣尷尬，我爭辯：「我也沒有說喜歡她，就算我喜歡她，也不是單純因為她漂亮，而是因為她充滿野性，性格鮮明，敢愛敢恨，像個現代女強人。」「那白瑞德呢，你怎麼看？」她拋開斯嘉的話題，問下一個。「白瑞德，我的偶像，我肯定喜歡他，我認為他是一個睿智的人，簡直就是為那個時代而生的，他在美國南北方遊刃有餘，充滿爭議也充滿魅力，他處理人和事有自己獨特的思維，他天性善良，同情下人，敢挑戰傳統，愛情也始終如一，他愛斯嘉，不管她是少女還是少婦還是寡婦，但他也不趁人之危。如果飄的本意是指適者生存的話，那肯定就是給他量身打造的。」
是不是我對白瑞德讚美得太多了，她說：「你再崇拜白瑞德都沒有用，你成不了他，我看你就像艾希禮。」我立即反諷道：「你顯然也不是媚蘭！」她遲遲沒有回應，我才發現她下網了。她下網了！
回來后我意識到壞了，為什麼我非得在言語上佔上風呢？男人和女人是不是就得發生「戰爭」呢？我想起了我曾經看過的一本書《性別戰爭》，是牛津大學博士、進化生物學家奧利維婭·賈德森寫的。《性別戰爭》一書里充斥著大量關於生物王國的醜聞與密辛，作者化身為一個充滿好奇心的窺陰者，將生物們的床底之歡層層剝開，用嚴謹的科學態度進行肆無忌憚的描述。這本書里展現出來的，是足足數百種生物最隱秘的生活，以及它們在繁衍之路上艱苦卓絕的進化戰爭。《性別戰爭》作者認為，所有的雄性和雌性生物，包括我們人類，都始終圍繞著性行為在進行博弈，雄性是為了自己的基因得以傳繼，雌性更關注的則是撫育後代，同時保證自己的安全。這種差異，最終導致雙方圍繞著性行為產生了博弈和對抗。原來整個生物群，在性別本身上都在發生戰爭，也許男女日常的矛盾是戰爭的持續。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