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每個人心裡都有座孤島

第十一章 每個人心裡都有座孤島

早知道就不吃這個夜宵了。

念珠後悔不已,一顆心撲嗵撲嗵地亂跳,幾乎要從胸口蹦出來。

紅髮男根本不理會翟逸的怒火,就在他抬手摸向急雨的臉時,翟逸如一頭蘊滿怒火的獅子,掄起拳頭沖紅髮男的臉上打過去。

見自己人被打,那一大群人都停止嬉鬧,抄起酒瓶圍過來開始動手。

場面一下子混亂起來,顧念珠高聲呼救。

急雨被人推搡著,念珠被隔開,她著急不已,幾乎摔倒。

她看見一隻揚起的啤酒瓶就要砸向翟逸的頭時,再也顧不得其他,奮力推開人群,朝翟逸撲擋過去。緊接著,背上傳來一下重擊。

急雨聽見自己的肩胛骨發出沉重的悶響聲,酒瓶也隨之碎裂開來。

碎濺的玻璃碎片順勢剌到她裸露的手背,片刻就有血珠滲出。所幸冬天穿得厚,並沒有其他的地方受傷。

翟逸聞聲回頭,眼睛瞬間變得血紅:「急雨!」

那邊陸簡護著表姐,身上也掛了彩。兩人都聽到了這聲悶響,念珠當即心下一驚,想要去看,卻不知被誰迎面推了一把,一個趨趄,仰摔向地面。

這時,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抱住了她。

念珠驚魂未定,抬頭看向對方。

是他!

居然會在這裡再次見到他。

一雙如同天上寒星般的眼睛。見過一次,卻再不會忘。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不輕不重,音色很美,透著些許慵懶,但絕不沙啞的,是酥酥的。對方關切的神情,讓顧念珠心中驀然一動。

「沒事……」她扶著他的手臂站好,紅著臉結結巴巴道:「謝……謝你。」

他放開她,徑自朝前走去:「這是怎麼回事?」

他只是略略提高了聲音,卻立即讓在場的人屏息,感受到威嚴和壓迫感。

那群人聞聲紛紛停手,迅速分開讓出一條道路來。

「誰能告訴我?」他掃視了場中諸人一眼。

「是他們先動手打了阿威」,一個微胖的男孩大著膽子站出來回答道:「我們就一起教訓教訓他們。」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繼續往前走。

一個女孩映入眼帘,伏在地上,後背上有血,手臂上也被劃破了。

旁邊紅髮男阿威欺身在一個男孩身上,神色狠厲地要掐往對方脖子。

「住手!」

阿威聽到聲音,惡狠狠地掃視過來,看見來人的臉,立即神色大變,連忙鬆開手起身站到一邊。

他轉身看向念珠,把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語氣不自覺放得柔和了許多,「你來說說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念珠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氣望向他:「我們只是來吃飯,他們卻攔住我們,動手動腳的,我們反抗,他們就開始以多欺少。」

「她說的對嗎?」他看向紅毛阿威:「是你先去招惹的他們。」這一句不是問話,而是複述。

阿威腦子高轉運轉,不敢直迎他的目光,指著地上的急雨道:「是這妞踩到我的腳,我要她道歉,她不肯,我才想出手教訓一下她的。」

「你血口噴人!」念珠反駁道,陸簡輕輕拉了她一把,她推開陸簡走上前:「急雨根本沒有踩過他,我們都可以做證。」

「急雨?!」本來一直望著念珠的男孩,連忙朝急雨走了兩步,彎腰伸出手準備扶起她。

翟逸甩開他的手,充滿敵意地看了對方一眼,自己將急雨攙扶了起來。

「小雨,你怎麼會在這裡?」

翟逸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他望向急雨尋求確認——是你,認識的人么?

急雨抬頭望著來人回答道:「我是來找人的。」

對方眼中閃過一絲憫然,「你太執拗了。」

「我要找陳羽堯,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裡。」急雨堅定地說,「如果不是看到你,我還真不能確定我看到的人是他。可我現在知道,他剛剛就在這裡!」

對方沉默不語。

「我求你告訴我。」急雨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衣角,「小舅舅。」

「小舅舅?」翟逸望向對方。他是急雨的小舅舅?

不光是他,陸簡聽了也十分訝異。但餘光看到表姐顧念珠,卻不見她有什麼波瀾,彷彿一早就知道。

「先去醫院吧。」司徒闕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經常懷念過去……尤其是——你更應該忘記過去。這些年,我都刻意不與你再接觸,就是怕觸動你的傷疤……有些過去的人和事,統統忘記,對你才最好。」

言罷,他無視急雨的央求,掰開她的手,「我送你們去醫院。」

「不用,我們自己會去。」翟逸拉著急雨,朝陸簡使了個眼色,「走。」

「翟……」

念珠望著司徒闕,本來戀戀不捨地還想說些什麼。但見翟逸的臉色不善,陸簡也一副「不想和那群人扯上任何關係」的樣子,她只好朝司徒闕點點頭,和他們一道離開。

急雨神色黯然,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如一萬根鋼針在扎,卻忍著一聲不吭。但是腳步虛浮,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翟逸見狀,便拉著她的胳膊在她前面蹲下來,「我背你。」急雨失魂落魄,怔怔地半天也不作反應,他便不管那麼多了,一把將她背起,讓陸簡先到路邊去叫車。

過了好一會兒,才叫到一輛計程車。陸簡坐副駕駛,翟逸扶急雨坐進了車後座,一抬頭,念珠已經繞到另一則上了車。她往中間挪了挪,「你也從這邊上吧,別讓急雨動來動去。」

急雨蒼白著臉,說了聲「謝謝」。

途中急雨一直把頭靠在念珠身上。念珠小聲安慰她,「沒事的,急雨,我們總有機會再問。」

急雨的眼淚順著鼻樑滾下,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翟逸看起來一直是在看著窗外,實際上他一直在看急雨。他想知道,她要找的是什麼人,為什麼那麼難過。

大概是對她很重要的人吧。翟逸心底劃過從沒有過的失落。

四個人到了醫院,念珠去挂號。三個人中,只有她沒有受傷。翟逸眉骨受傷,陸簡的右胳膊脫臼。兩個男孩嘴角都有淤青,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擦傷。

而急雨,因為替翟逸擋了那關鍵的一下,肩膀骨折,耳後還有一處扎進了玻璃碎片。

醫生表示,最好做手術,以免引起錯位,另外玻璃碎片也要儘快取出來。手術費用加起來一共需要五千塊錢。

陸簡和翟逸身上都帶了不少的零用錢,但是遠遠不夠支付這筆手術費。他們兩個人的醫藥費付完后,剩餘的錢僅僅夠急雨一天的住院費。

念珠家裡管控的嚴,零用錢還沒有陸簡的多,平時花起來也是大手大腳,眼下根本所剩無幾。

「醫生,能不做手術嗎?」一直沒怎麼開口的急雨,突然問道。

「不行」,醫生很嚴肅地回答道,「你這個情況比較嚴重,如果傷勢輕,只需要局部做個固定。但以你目前這個狀況,不做手術,日後一活動骨折處就很容易引起錯位。」

「做,那我們做!」翟逸連忙緊張地應下,「醫生,能借你的電話用一下嗎,我這就打電話讓家裡送錢過來!」

「不用……」急雨忍著疼輕聲阻止道。

「不要固執,聽翟逸的。」念珠按住急雨。

「我是說,不用跟家裡……」急雨說,「錢,我有……」

「但是,我,我把它落在書包里了。」她突然想起來。

「那你不是白說嘛……」念珠跺腳。

突然她彷彿拿定了主意,「醫生,能先做手術嗎?我出去一趟,半個小時內把費用補齊。」

陸簡瞪著表姐,「你,有那麼多錢吶?」

「急雨是因為我才受的傷,」翟逸說,「這錢本來就應該由來我出。」

「你來出?你拿什麼出?」念珠搶白道:「你讓家裡人拿錢過來——你看不出來,急雨就是不想讓家裡人知道嗎?」

「你……」翟逸不明白她為什麼尖銳起來,他明明是好意。念珠那番話有些刺傷他的自尊,他生出些許惱意。

陸簡連忙出來打圓場,「能自己解決最好,省得麻煩家裡——翟逸,爸媽知道了,可就追根問底個沒完了。」他看了眼急雨,說,「跟我們打起來的,是她小舅舅的人。到時候家裡問起來,急雨反而會被牽連……」

「什麼牽連?」翟逸聽了他後半段話后極為光火,「這事跟急雨有什麼關係?陸簡,你什麼意思……」

「都別吵了。」急雨臉色蒼白,懇求道。

翟逸聞言,立即收聲。陸簡知道他怒氣未平,便乾脆不再說話。

顧念珠偷偷溜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她回來了,如約一次性結清了費用。

「姐,你哪來的錢?」陸簡小聲問她。

念珠瞪了他一眼。

「你有那麼多私房錢呢。」陸簡對她刮目相看。

急雨被送進手術室后,翟逸和陸簡在等候區坐下。念珠則抱臂站在一邊,和翟逸互不搭理。

「待會兒你怎麼回去?」陸簡抬起左手,看了眼手錶上的指針。「已經11點多了,就算是上晚自習,這會兒也該到家了。回頭,你到家怎麼說?」

「你們先走吧。」翟逸說,「我一會兒給家裡打個電話,說有事耽擱,等急雨從手術室出來安頓好,我再回去。」

「我不走。」念珠說,「作為急雨最好的朋友,我要等她出來了,才能走。」

翟逸默不作聲,看向地面。

「姐……」陸簡勸她,「你在這,賭什麼氣啊?」

見顧念珠不應聲,陸簡起身走過去,「已經很晚了,姐,我送你回去吧。」他回望了翟逸一眼,「這裡有翟逸就行了,姨媽姨夫要是知道……」

顧念珠瞪了他一眼,「知道又怎麼了……」話雖這麼說,態度些軟了下來。

陸簡朝翟逸打了聲招呼,然後硬拉著表姐離開了。

終於,只留翟逸一個人在這裡了。

翟逸瞥了眼亮著紅燈的手術室,突然覺得疲憊和道不明的酸澀交織著襲來。

他把頭靠向冰冷的牆,久久地放空,形成一個孤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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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情深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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