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章我們都會老的（二更）

宋書顏回到家的時候，家裡沒有人。

給蔣秀琴打電話，沒打通，她又給宋朝陽打了過去。

通倒是通了，可那邊環境很吵，有些鬧騰，「爸，您在哪兒呢？」

宋書顏就納悶了，爸媽怎麼都不在家？

宋朝陽這邊忙的焦頭爛額，腦子都快轉暈了，哪裡有時間聽女兒說話，接了也就匆匆應付幾句，「顏顏，我和你媽都在你奶奶這邊，你晚上自己吃什麼就叫外賣，如果實在不想叫就煮個速食麵。如果晚了，我們明天再回來。」

說完，電話就給掛了。

宋書顏：「……」

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沒人和她說說嗎？

到底不放心，宋書顏給俞天寧打了個電弧，拐著彎兒的試探。以她的想法，如果真是她奶奶那邊出了事兒，那就不止她爸媽會過去，大姑這邊肯定也要去的。

然而，沒幾句話，倒是先被俞天寧套出來了。

「宋書顏，你現在真是了不得了，都學會套路你哥了啊～」俞天寧好笑又好氣，真是個鬼機靈。

宋書顏趕緊賠笑，討好說：「哥哥，我這是擔心奶奶不是！如果真有什麼事情，那我睡都睡不著啊！」

「你確定不是自己純粹好奇心發作？」俞天寧表示自己一個字都不信，他太了解自己這個表妹了，觀察事物的本事一流，「你打電話思維這麼清晰，還能這麼鎮定，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信。」

「宋書顏，說目的。」

俞天寧語氣一硬，宋書顏立刻就乖了，「哥哥～」

「說。」

「我們去鄉下看看奶奶唄？」

「不去，我還要值班。」俞天寧一口拒絕，他年底都快忙死了好么！

「你也別去，沒什麼大事兒，我媽過去了，剛剛也來了電話，外婆人好著呢！」

「那為什麼我爸媽都不回家？」好奇的她撓心撓肺的。

俞天寧也一臉惆悵，「誰知道啊，我媽也沒多說，不過好像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好像……聽到雞鴨在叫？」

宋書顏一晚上都在玩遊戲。

家裡父母不在，她直接猴子稱大王，放假第一天就開始自我放縱了。

而放縱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早上沒起得來，不僅眼皮子睜不開，耳朵也好像跟著堵了，愣是沒有接到宋朝陽夫妻的一個電話。

昏昏沉沉睡到中午十二點，頂著亂糟糟的頭髮，拖著棉拖鞋，剛走出卧室，就聽到自家的門有人在開鎖。

然後……

進來的蔣秀琴和女兒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宋書顏！」蔣秀琴怒了，「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玩手機了！」

這女兒，真是沒救了，才一晚上不管，居然又這麼墮落。

宋書顏脖子一縮，有些心虛，還不等說什麼，就聽到後頭她爸的聲音，以及她奶奶的聲音。

老太太聲音洪亮，精氣神特別足，可是氣勁兒也大，一邊走一邊叨叨不斷。

「朝陽我可跟你說，這事情可不能這麼完了，他們今天敢偷我的雞和鴨，那明天就敢上家裡來偷錢，我一個老婆子瘸了腿不利索，他們半夜來，嚇死我老婆子怎麼辦，我這要是去了，去地下見你爹都沒臉面……」

「都是一個村子的，盡干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都什麼玩意兒，今兒個教訓他們一頓，那是輕的。等我腿腳好利索了，我回去再收拾他們這群小兔崽子。」

「家裡的東西都給我搬了，貴重的都放到你姐那邊去，我就不信，一個空落落的屋子，他們還能來偷了那些磚頭不成！」

「奶奶？」宋書顏見到老太太再次歸來到她家，一臉驚訝，「奶奶您怎麼來了？」

「你這死丫頭，這是不歡迎我這個老婆子？」宋老太太氣甚。

宋書顏即刻察覺氣氛不太對，趕緊笑著上前，拉著老太太趕緊去沙發那邊坐，「哪能啊，我最喜歡奶奶您了，您都不知道，我昨天給我媽打電話，她說在鄉下您那邊，還說晚上不回來了。我就可擔心了，一晚上擔心的睡不著，就想著奶奶您怎麼樣，奶奶您看，我黑眼圈這麼重……」

宋書顏指著自己的頹廢樣。

老太太一瞧，可不就是，都憔悴了。

立刻心疼，「你這傻孩子，犯不著不睡覺啊，老婆子我精神著呢，哪裡有什麼事情，就是幾個不要臉的小毛賊作祟……」

彷彿見了知音，抓著孫女的手就大說特說，宋朝陽和蔣秀琴來回搬東西的功夫，事情具體如何已經被老太太濃妝艷抹一番，告訴了宋書顏。

宋書顏聽完，自動過濾信息，大概明白了。

村子里有些人見她奶奶腿腳不便，又沒法出門，就起了心思，一開始偷幾個雞蛋，而後膽子大了，就開始直接偷雞偷鴨。而這事情是被拜託給隔壁的鄰居幫忙的，因為大家都是親戚，奶奶就特信人家。結果有一天傍晚閑著沒事去後院轉轉，就轉出問題來了。

事情鬧得挺大，鄰居那邊不承認不背鍋，說是今天才丟的。老太太人精，壓根不信，逮著找到的證據就理論，一來二去，差點又摔了。老太太頓時氣急，哭天喊地宋家村的族人欺負人，欺負她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哭著喊著打電話要兒子女兒回來……

「你說說你說說，都是些什麼人啊，就欺負你奶奶沒了你爺爺，沒男人撐腰。哼，沒男人我還有兒子女兒，還真以為我一個老婆子好欺負……」

叨叨不斷，宋書顏在一旁連連點頭，時而附和。

「奶奶您說的是，怎麼能這麼欺負您呢！」

「那邊住著不高興，那咱就在這裡住著，我們在這邊過年。」

「對對對，確實要給些顏色看看，不過奶奶您也彆氣了，氣壞了身體不值當，咱養好了腿，到時候殺回去！」

蔣秀琴：「……」

一回來就聽到女兒殺回去的豪言壯志，價值沒眼看。

回頭，瞪了眼宋朝陽：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宋朝陽什麼也沒聽到，整個就懵了，再轉頭去看坐在沙發上一致對外同仇敵愾的祖孫，就覺得頭疼。

得，哄老太太哄的有些過頭了。

下午，老太太去睡午覺，因著宋書顏的一番哄，心情大好。

「還是我孫女懂事，知道我老婆子心意，兒子有什麼用，讀書都讀傻了，跟一群小毛賊講什麼道理。」

宋朝陽：「……」

莫名躺槍也是心塞了。

宋書顏端著削好的水果去客廳，準備去客廳給蔣秀琴賠罪去。

「媽，您吃水果，累了吧，我給您按摩按摩。」說著，顛兒顛兒的跑去蔣秀琴身後，給按摩肩膀。

蔣秀琴輕哼一聲，也沒說什麼，默默享受。好一會兒，才開口問：「寒假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

宋書顏一臉茫然。

蔣秀琴頓時臉一拉，「不是你自己說的，今年夏天就畢業了，那也就是不到半年的時間了，你還好意思在家裡吃喝玩樂？宋書顏，讀書是讀書，那是你上學沒工作，家裡爸媽養著你，等畢業了，不允許你在家當米蟲，啃老是不可能的。」

「媽，我又沒說我要待在家裡，我到時候會找工作的。」

「找什麼工作？」蔣秀琴笑了，「我還不知道你的那點心思，什麼時候都是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順其自然，順著順著，等你畢業了，連個工作的邊兒都沒有！」

「媽～」

「顏顏。」蔣秀琴頓時嚴肅，語重心長的勸著，「媽媽不是非要你一定找什麼什麼樣的好工作，也沒有強行逼著你去考公務員之類，但是你已經要畢業了，要學著長大，對自己的未來人生規劃，總要考慮起來。清晰的職業規劃是你自己要做的，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這是誰也沒法幫你的。」

「無論是去公司應聘還是想自主創業，又或者想在家進行自由工作，凡事得有個章程。媽媽從來不反對你玩遊戲，但是你的態度讓我擔心。一放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通宵玩遊戲？將自己弄得精神不濟，顏顏，你不小了，媽媽不能一直管著你。」

蔣秀琴說著就心酸，「我也會老的，我和你爸爸，總是走在你前面的。你若是不自己成長起來，以後怎麼辦。」

話題一瞬變得沉重。

宋書顏原本沒心沒肺聽著，可越往後聽心裡越不是滋味兒。

等到了蔣秀琴最後一句，她眼眶都紅了，「媽，您胡說什麼，您和爸爸要一直陪著我的。」

什麼老不老的，她才不要父母變老。

「我還小，我要您和爸爸一直陪著的。」宋書顏鼻子酸的不行，直接趴在蔣秀琴肩膀上，難過。

蔣秀琴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教育機會，以前，一直以來將女兒保護的太好，可孩子終是要長大的，如今即將畢業踏出社會，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去時時刻刻保護著了。

她得學會放手，讓孩子自己去學習跌掉，失敗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孩子沒有一顆堅強的心，不敢重新站起來。

「顏顏你看，媽媽真的老了。」蔣秀琴拉著女兒坐下，扒拉開自己的長發，裡頭隱隱可見銀絲。

宋書顏望著那幾根白頭髮，驚呆住，久久不能回神。

在她的記憶力，媽媽永遠是最美麗最堅強的，在家她是堅韌顧家的溫柔女人，在外她是事業成功的女強人，母親，在宋書顏眼中，不僅僅是母親而已，更是她學習和嚮往的榜樣和高峰。

「媽……」

「不止是我，你爸爸也老了，前幾天晚上，一直半夜咳嗽，我讓他去醫院看看，他就是不肯去。說是老毛病了，學校那邊已經退居二線，可到底年紀大了，也吃不消了，稍微工作時間長一點，回家就累……」

宋書顏回到自己卧室，呆愣愣的坐在床頭邊，望著窗外漸漸華燈初上，那些彩色的霓虹下，那些閃爍的夜晚燈光，讓她的心都漸漸迷失了。

她有點不知道自己站在哪裡，有點飄忽忽的，一時之間，竟覺得心口有些疼痛。

是要快速成長了嗎？

這就是即將要走向社會的代價嗎？

她即將畢業了，以後要工作，要結婚成立家庭，她會有自己的孩子，而她的父母，卻漸漸的要老去了。

終有一天，他們會走在她前面，在她面前閉上眼，她將再也看不到他們了。

想著想著，宋書顏頓時淚流滿面。

電話來世，宋書顏還在哭，無聲的，又帶點兒啜泣。

「阿姨？你哭了。」小男孩兒有些害怕，也擔心，「阿，阿姨，你別哭了，我，我以後不再讓你幫我找爸爸了，你別哭了啊，女孩子哭多了會變醜的！」

宋書顏一秒哭聲停止，內心小人嗷嗷的。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哪裡來的倒霉孩子，怎麼就那麼不會說話呢！

「你幹嘛，又給我打電話。」宋書顏語氣不好，她覺得這個孩子真是有毅力了，都給她打了多少次電話了。

明知道沒有結果，還一直不放棄，都不知該說他傻還是傻了。

「我真不認識你爸，你爸在哪兒我哪裡曉得啊！小朋友，下回別給我打了，我沒辦法幫你。」

這是宋書顏接到最無厘頭的電話。

對方小男孩兒聽了，卻是一陣沉默，沉默中，又輕輕的吸了吸鼻子。

宋書顏剛剛才哭過，敏感又通透，「你哭了？」

「沒有，男人是不會哭的。」小男孩兒倔強不肯承認。

宋書顏頓時就笑了，「小屁孩兒，你才幾歲啊，還男人呢！」

「我就是男人，我是男子漢，我要保護媽媽的！」

宋書顏越聽越想笑，被這麼一打攪，心情倒是不那麼悲傷了。

於是乎，陪著小男孩兒聊了一會兒。末了，就聽到小男孩兒對她提要求，「阿姨，你能幫我買個生日蛋糕嗎？」

宋書顏：「……」

什麼鬼操作？

又要當某團外賣員了？

「幹嘛？」

「媽媽的生日快到了，我存了好久的錢，可是我不知道去哪裡買蛋糕，那個蛋糕味道很特別，我只吃過一次，很久很久了，我都快忘記味道了，那是爸爸買給媽媽的，我和你形容，阿姨你能幫我買到嗎？」

宋書顏想拒絕。

她不想當什麼爛好人，可是拒絕的話未出口，就聽到了一句特別悲傷的話。

「阿姨，對不起，我不找爸爸了，爸爸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小男孩兒直接哭了起來，手捧著一張黑白的照片，眼淚不要錢的落下，「阿姨，我聽到了，他們說我爸爸死了……」

宋書顏心頭一緊。

第二天，宋書顏背了包，憑著自己做的筆記，滿大街的去試吃蛋糕。

可吃到最後，嘴巴都吃膩了，肚子都吃撐了，也沒找到小男孩兒所說的那種獨特的蛋糕。

無奈之下，只好打電話向陸然求助。

「陸然～」

宋書顏坐在甜品店裡，有些慘兮兮的摸著肚子，「我難受。」

陸然手上工作一停，頓住，「怎麼了？」

「吃撐了。」

陸然：「……」

他能說活該嗎？

「吃什麼了，很好吃？」陸然笑得溫柔，想象著宋書顏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可憐樣兒，一定很可愛又特別想讓人欺負。

宋書顏哼哼著，卻問：「陸然，你是不是快下班了？下班我來找你好不好？」

自己一個人吃蛋糕，那是不行的，但是拉一個一起，分擔下，那就是不錯的選擇了。

起碼，也算是變相約會？

宋書顏只能想到陸然，一旦涉及不知名電話，她就不想和其他人有聯繫，怕秘密暴露。

陸然自然是答應的，他也想和女朋友整天膩歪，「可以，你在哪裡？我下班直接過來接你。」

「不用，我就在醫院外的甜品店，你下班了直接告訴我，我在門口等你。」

陸然頓時笑岔，感情早就想好了啊！

「那好，你再等等，我一會兒就下班。乖乖的，吃撐了就不要動，我等會兒帶些消食片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