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有木

第十六章 山有木

溫行回來的時候,陶以衎已經躺了半個月了。

池魚偶爾會碰見娘親守在哥哥床前,暗自傷神。

連父親也有些心不在焉。

請來的大夫,只能勉強維持著現狀。

溫行便在一個午後,悄然出現在陶府門口。

依舊是一身藍衣,神色略帶憔悴,不過短短几天,竟是瘦了一大圈。

守門的僕人,瞧見表少爺,連忙去稟告陶大人。

有人上前問道:「表少爺,神醫呢?」

溫行沒有來得及回答,僕人就瞧見一個人影從眼前飛快的劃過。

僕人愣了愣,「表少爺和少爺的感情真好!」

陶夫人帶著池魚迎了出來。

溫馨瞧著自家侄子,伸手向溫行的臉頰撫去,溫行條件反射的要後退了一步。

溫馨愣了一下,拉過溫行的手,顧不得避嫌,往他身上探去。

溫行身子抖了抖,還是任憑溫馨探了一遍,開口道:「姨娘,我沒事。只是太久沒休息了,有些累。真的!」說著,擔心溫馨不信,還蹦了幾下。

池魚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拉回了娘親,「娘親,表哥都說沒事了,還是先讓表哥去休息一下吧。」

溫行這才看向池魚,池魚和他對視了一眼,示意他哄好娘親。

溫行撓撓腦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遞給陶夫人,「姨娘,這是從神醫那裡拿過來的藥丸,神醫去尋一味藥材去了,但是他答應了半個月後便過來。」

陶夫人拿過藥盒,藥盒做的小巧精美,盒子雕刻著罌粟花瓣,這些引人痴迷的花朵中間刻著「春木」二字,陶夫人摸著這兩個字,「春木?這藥丸有什麼效用?」

溫行連忙回道:「神醫說這味葯極好,取的是枯木逢春之意,只要一日一粒,表哥便能堅持到他來,甚至說不定還能清醒過來。」

陶夫人激動道:「當真如此?」

另一邊,陶大人終於趕回來了。

「竟有如此神奇的葯?」陶大人的鬍子都快翹了起來。

溫行開口:「姨夫,不如拿一粒出去給府里的大夫試試。看看效果到底如何。」

陶大人連連點頭,「子御的方法極好,松竹你拿一粒給大夫送過去。」

松竹點頭,小心翼翼的捧著這顆藥丸,去找大夫去了。

陶大人轉頭看著溫行,「子御辛苦了!這神醫究竟是何方神聖?」

溫行搖搖頭,:「不辛苦,只要表哥醒過來便好。」

陶夫人瞧著自家夫君竟是要長談一番,連忙制止了這兩人。「子御才剛剛回來,夫君,先讓子御去休息吧。」

陶大人瞧著少年,強撐的模樣,想來路上是基本沒有休息。連忙開口道:「瞧我,光顧著高興了,子御你趕緊去休息休息。」

溫行實在是疲倦,點點頭,「姨夫、姨娘、池魚,那我先回去了。」

池魚這時候突然開口:「表哥,我送送你。」

陶夫人瞧著女兒乖巧的模樣,很是欣慰。

溫行也有些驚訝,畢竟出門之前池魚可是一句話都不願和他說。

回過神來,「池魚,走吧。」

池魚與溫行走在府里,荷塘的蓮花已經開過了一搽,如今滿池塘的蓮蓬,光溜溜的,有著別樣的風情。

池魚走在溫行身側,望著這個比她大一歲的表哥。

「表哥,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池魚停在一旁,鄭重的向溫行說道。

溫行楞住了。

池魚沒有管他的反應,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其實我一開始是喜歡你的。畢竟當時見到你的時候,都是些小孩子,你又比我大,到溫家去的時候,都是你帶著我玩。」池魚說道。

溫行在池魚的描述中,也回到了那年少的時光。

池魚三歲的時候跟著母親回了一趟金陵。溫行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小,這麼可愛的小女孩,畢竟溫家全是大小夥子。

當時哥哥們都被父親丟進了軍營里,於是溫舅媽便吩咐了溫行帶著池魚。

溫行每天上午都去找池魚逗她玩。兩個小孩子,一個三歲,一個四歲,能幹啥呢?

還不是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然而事實上基本都是溫行挨打。

誰讓池魚是溫家罕見的女娃子,偏偏又長得可愛。

打著打著也打出了感情,至少池魚走的時候,還想把這個小夥伴帶回家,繼續打。

後來,便只在父母親的隻言片語當中,了解童年的小夥伴。

這樣的感情一直維持到十一二歲。

溫家的孩子十一二歲的時候,就要出門實踐,學習了。

溫行進了書院,剛巧,在書院里還有陶以衎,畢竟是親戚,兩人很快熟悉了起來。

回憶到這裡,池魚接著開口。

「大概就是在你進了書院以後,哥哥每封給我的信上,都有你。他會幫你作弊,他會帶你放孔明燈,他會瞞著父親母親賺錢給你買禮物,十四歲那年,他送了我一個玉佩,可是他也給你送了一個。我真討厭你,搶走我獨一無二的哥哥。」

溫行聽著池魚的話,並沒有反駁。

因為他也想起來了,那些離家的時光里,永遠都有一個人陪伴在他身邊。

無論是考核時候的小紙條,還是中秋節時一起放飛的孔明燈,或者是十五歲那年他親手雕刻的玉佩,還有許多--碗里多出來的紅燒肉,練劍時的喝彩,想家時的擁抱,被排擠時的安慰……

種種種種,一瞬間擠滿了溫行的腦袋。

池魚瞧著天空,繼續說道:「其實這些都無所謂,你畢竟本來就是我的表哥,哥哥的弟弟。可是,讓我生氣的是——你讓哥哥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池魚轉過頭來,認真瞧著溫行。「你知道,哥哥跟我說什麼嗎?他告訴我,他把你當做可以執手一生的人,當放在心坎的人。你憑什麼,能讓哥哥這樣犧牲。」

池魚笑了笑,而溫行已經愣在了原地。「執手一生的人?這怎麼可能?」

「真可笑!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哥哥一定是昏了頭才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勸了他幾次,可是他不聽。」

池魚仰著頭,「我應該勸住他的。可是我做不到。於是,我只能瞧著他回到家,借酒消愁。我只能做他的樹洞,成為唯一一個知道他的秘密的人。我只能聽他一遍遍告訴我,他又為你做了什麼,你又說了什麼。我只能瞧見他如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溫行,你何德何能呢?」

池魚帶著哭腔,接著說:「我總不能眼睜睜瞧著他獨自掙扎,瞧著他一個人吞下苦果。表哥,求你,求求你,看他一眼吧。」

溫行已經完全愣住了,不能言語。

「池魚,你讓我緩緩緩緩。」

池魚瞧著溫行,踉踉蹌蹌往房間里走。

抹抹眼淚,「哥,我總是沒你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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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如古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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