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赴宴(8)

第一章 赴宴(8)

「嚴小姐,有沒有傷到哪裏?」頭頂,何濕衣的聲音再次傳來。清淺抬頭去看,何濕衣臉色泛白,雖是受了重傷,臉上並無一絲苦狀。看着自己的神色,卻是盈滿擔憂。

「沒有」。清淺恍惚的回答。

清淺剛剛被那男子死狀嚇到,心生怯意沒有顧及其他。此刻,才發覺自己剛剛才鬆開的、緊抓住何濕衣傷口地方的手,慌亂中又牢牢抓在了原處。

「啊!何少校您的傷?」清淺不由得一聲輕呼,急忙鬆開,手上鮮血濕膩一片。何濕衣身上的戎裝,本是較重的軍綠。響是這樣濃重的顏色,也壓不住那血色,該是受了怎樣重的創傷。

「無礙,嚴小姐無恙就好。」何濕衣打量清淺並無受傷,嘴角竟還掛起一絲微笑。

「您還在流血。」清淺連忙拿出隨身的帕子,捂住何濕衣受傷的地方。

「謝謝。」何濕衣不再禮讓,伸出手去按住帕子,正好與清淺的手相觸,清淺急忙躲開。四目相接,清淺本不是這樣拘泥的xing子,只是一時的反應。看何濕衣臉上笑意微頓,不覺心生歉疚。但又不知如何解釋,只轉過臉,看向禮堂。

駱榮凱的隨身侍官,已經向這邊過來。

禮堂里的人,大都已被慢慢疏散出去。外面明媚的陽光,從禮堂的高窗上投攝進來。一排的亮光,灑照在紅漆的木質桌椅上。然本次序井然的桌椅,經過剛剛的混亂,稍顯凌亂。禮堂兩邊學生為了歡迎演講懸掛的橫幅還在,紅底黑字。

緊張的氛圍不再,只有幾個學生幹部與衛兵在清理現場,偶爾傳來幾聲碎語。清淺有一瞬的恍惚。或許,剛剛並沒有發生過激烈的槍擊事件,演講已經結束。

身邊的這位年輕軍尉,氣色雖然很差。但還是保持着很好的風度,甚至說話的語氣都無分毫改變。清淺突然憶起,第一次與何濕衣見面的時候,就便覺得,他是個不容小視的人。這個人,面對這樣混亂的場面,還是這樣的處變不驚,沉穩自製。

「何少校。」身後傳來侍官的聲音,清淺這才驚覺,自己還在何濕衣懷中。微微退後一步,離開何濕衣的懷抱。

「汪部長。」何濕衣看着來人,右手捂住受傷的地方。

「司令派屬下馬上送何少校去醫院。」這位汪部長看上去四十多歲,看到何濕衣胸前掛血,竟是沒有半絲慌亂之色,說話口氣儼然複述一般。

清淺看的不由呆住,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軍閥處事原來是這樣子。

「嚴小姐,煩請跟我們走一趟。」那位汪部長,突然轉過臉來看向清淺。清淺看禮堂側門已經站了大群人,正是負責會場佈置的學生和老師。

「汪部長,嚴老師受了傷,您把她交給我吧!」清淺正要跟隨那位汪部長離開,何濕衣的聲音響起。

「這……」汪部長顯出為難的樣子。

「我會跟司令解釋。」何濕衣看着那汪部長的神情懇切。

「那好。」汪部長微一沉吟,便又離開。

「嚴小姐,你的手需要包紮,一起去醫院看看。」何濕衣看着清淺,目光柔和。雖然是溫和的語氣,但卻是不容清淺拒絕。

「好。」清淺今天穿一件西式短袖的連衣裙,露在外面的右手肘上,有一塊小小的擦傷,許是剛剛不小心擦到的。小小的一塊擦傷,清淺自己還未及發現。

清淺尾隨在何濕衣身後,從小側門離開學校禮堂。

禮堂外,汪薛見正領着那群學生老師,去向教室辦公室。CAO場上,部分老師已經在組織學生集合。清淺跟在何濕衣身後穿過長長的花壇帶,準備通過學校東二區那邊的側門出去。

全校戒嚴,師大正門關閉。

汽車急速行駛在開往懷江醫院的路上。副駕,吳午已經是不知第幾次催促司機,將車的再開快一些。

上了車何濕衣一路無話。靠坐着。右手用清淺的帕子,捂著胸前受傷的地方,頭偏向窗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

清淺看他唇色愈見發白,更是不忍打擾。

入場時的排查這樣嚴密,大家也都曾搜過身。怎麼還會有人暗潛了進來。清淺想到哪被汪部長帶走的學生和老師,心緒紊亂。總司令斷然不會懷疑自己身邊的衛戍近侍,那麼,定是學校這邊出了問題。剛剛,如果不是何濕衣替自己做了保。自己只怕也在那被調查的老師之列。

這已經是第幾次,記得上次也是,自己受了脅迫,他從容淡定的救了自己。今天又是這樣,自己似乎已經連番承蒙他的恩情。

清淺回頭看何濕衣的側臉,清俊的面龐上,雙眉微蹙,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

「何少校?」清淺心裏一緊,輕聲喊了何濕衣一聲,良久沒有回應。

「何少校。」清淺伸手輕拉何濕衣的衣袖,他的身子徑直倒向清淺。

「少校怎麼了?」吳午察覺車后異樣,急聲詢問。

「何少校暈過去了。」清淺的心未曾這樣慌亂過。將何濕衣緊緊偎在懷中,幫何濕衣止血的手都止不住的顫抖。

吳午一聽頓時大驚,急忙催促司機加快車速。

懷中的人,無知無覺的昏睡着。額頭上是滾燙的熱度,流了這麼多的血,卻還是忍着。上了車,也沒有說出半句。要有多大的韌xing?

前座的吳午,還是在一個勁兒的催促司機將汽車再開快一些。

車窗外,大棵大棵的烏樟一晃而過,冠大葉密,蔥綠非常。車速越來越快,到最後清淺只看到一晃晃的綠在眼前劃過。綿延伸展的綠色,無休無止。清淺的心突然鎮定下來,何濕衣一定不會有事的。

汽車剛到醫院大樓,就有醫生護士迎了過來。擔架、吊瓶……都已齊備。醫生將何濕衣從清淺懷中扶起時,清淺心裏竟無端覺得落空。好似,是誰將自己緊要的東西奪去了一般。

手術,對於等待的人,總顯漫長。

手術室外的走廊極安靜,吳午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在這安靜里很是清晰。「啪、啪……」皮靴踏在地上特有的聲響,在走廊里回蕩。吳午走的很急,那回聲連着下一個腳步聲,一聲踩在一聲上,持續不斷。

清淺便想起小時候學琴,有不耐煩的時候。小手在鋼琴上一遍遍亂敲,於是,那琴音便如這急切的皮靴踏聲一般。這個音還未起,那個音已經落下。迫的聽琴的張媽直呼:『心似被吊到了嗓子眼上。』

此刻,她的心也是在嗓子眼上。

清淺只是安靜的坐在走廊椅子上,眼睛也並沒有緊盯着手術室的門在看。她本是穿了一身白色暗花連衣裙,胸前沾上了一些血跡。低垂著頭,長發遮住了面龐。吳午只看了一眼這背景,便不由的停住腳步。

嚴小姐怎麼這般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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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需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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