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隻煞風景的貓

?端午節過後，鹿瑤跟方媽請了一天假，說是要去找馮念念，可憐的馮念念也不知道已經中了幾槍。

每次都拿人家當擋箭牌。

方媽終於是在她的軟磨硬泡下應允了。

鹿瑤一大早就屁顛屁顛的跑去了西街。

「開門，宿七七！開門！！！！！」鹿瑤沒法穿牆而入只能敲著店鋪大門，心裡想著一會宿七七看見她驚訝的樣子。

十分鐘過後，她蹲在壽衣店門口義憤填膺的罵著。

「宿七七你個王八蛋，幾點了還不起床？」敲門敲的手都腫了也沒把人敲起來。

「你是在和周公在夢裡耳鬢廝磨嗎？」

「翻牆？對了，翻牆！」鹿瑤站起身看著院子里不算太高的牆，剛才怎麼沒想到呢，這簡直就是小意思。

二十分鐘后，鹿瑤坐在牆角揉著腿，這是她第五次摔下來，剛好被石頭磕到。

折騰了半個小時，連宿七七的胡茬子都沒見到。

「宿七七，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打道回府了。」鹿瑤蹲在店鋪門口有氣無力的玩著泥巴。

哐噹噹，店鋪的門被拉開了，「誰啊？一大早的？」宿七七頂著雞窩頭，踩著趿拉板，揉著已經不能再腫的眼睛。

「誰家死人了？要買什麼啊？最近店鋪狂歡大減價，買一送二。」

「有你這麼做生意的嗎？還買一送二，誰家裡想死了一個還賠倆？」鹿瑤扔掉手中的樹枝沖了過去。

「鹿瑤？鹿瑤！真的是你？」宿七七驚訝的喊著，順勢給了她一個大熊抱。

「當然是姑奶奶我！」鹿瑤笑著推著一下他的肩膀。

「你不是剛出院還在家休養嗎？」宿七七鬆開鹿瑤，抓著鹿瑤的胳膊左看看右瞧瞧。

「有什麼可休養的，只不過最近一個月我都不能靈魂出竅了而已。」鹿瑤說。

「快進來，別在外面曬著，你不能曬太久陽光。」

宿七七拉著鹿瑤的手進了鋪子。

「給我說說，你怎麼跑出來的？」宿七七絲毫沒有放開手的意思。

「還問呢，你把我收進葫蘆里，告訴我那裡安全，結果我一晃神的功夫就進了魄魂門。」

「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你。」宿七七愧疚的低下了頭。

「哎呦，和你開玩笑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那些魔鬼怎麼可能放過你，你是怎麼找出辦法逃出來的？」

「事實上呢，那個葫蘆被魄魂門的防守結界衝散了靈氣，但幸好葫蘆瓶口還有一絲靈力，沒有被他們發現我。」

「我知道自己在魄魂門后，就被一個叫夢剎的紅魔撿到，把葫蘆掛在了身上，我跟著她每夜子時都出去造夢為紅魔和炎魔們勾魂。」

「也算見識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後來，有一個小魔頭看上了那葫蘆，夢剎便把葫蘆贈予了他。」

「沒想到，卻被他發現了我，還把我放了出來。」

「然後呢?他們是要吃了你嗎？你受傷了嗎？不能出竅是不是因為魂魄不全了？」宿七七連環炮彈似的追問。

「不是不是！」鹿瑤不得不打斷他，「起初我也以為完蛋了，還想著要不要盡全力一搏和他們魚死網破。」

「結果他們兩個根本那就不屑吃我，說我在鬼魂里是下等品，是素菜。」

「就因為這個，他們就把你放了？」

「自然不是，是因為他們倆都覺得我長的像他們一位故人，因為某種原因又不能留我，所以就把我放了出來。」

「故人？」宿七七皺了皺眉頭，「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是啊，我也覺得巧，還懷疑他們說的故人究竟是誰，但是我問了夢剎，她卻不肯回答。」

「不管了，管她是誰，反正不會是你，你這麼善良怎麼可能和魄魂門裡的人有關係！」宿七七喜笑顏開。

「你都不知道，那天你被烏鴉抓走，我都快瘋了，一直想著怎麼把你救回來。」

「那天我打聽到魄魂門傳說中的隱蔽入口，想要想辦法鑽進去，結果被不知哪兒冒出來的一個小姑娘罵了一通，還被她打暈了抗了回來。」

「不多時，我師父就來了，好像知道了什麼似的把我強行帶去了他在北郊的一所住處。」

「直到前幾天黎折給我發消息說你回來了，我才趁著師父外出偷偷跑了回來。」

「小姑娘？是人是鬼？」鹿瑤疑惑的問。

「不知道，我分辨不出來，看著是人，可是力氣和說話的樣子完全不似個姑娘。」

「而且我懷疑她和我師父認識，還和師父打了我的小報告。」

「不然我師父怎麼會那麼巧的回來？還把我帶走了？」

「是鬼婆沒錯了！」鹿瑤暗自嘀咕，之前鬼婆說過他認識宿七七的師父。

她正考慮著要不要告訴他鬼婆的事情。

「嘿，想什麼呢？」宿七七沖著她打了個響指打斷了她的思路，「今天必須大吃一頓，慶祝一下。」

「黎折說他今天也會過來，要不要你再大展身手一下？我們來個不醉不歸？」

「別不醉不歸就算了，小酌怡情還是可以的。」

「上次我喝的祖奶奶都不記得了，你們倆還能沒事人似的走回家去。」

「佩服佩服，小的是不敢造次了。」宿七七雙手抱拳。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閑話，忽然，門外傳來了叫喊聲：「有人在嗎？」

「哎呦，你又來生意了，早起沒錯吧。」鹿瑤說：「快去看看。」

宿七七站起來向門外走去，「有人在，進來吧！」

「一位老婆婆貓著腰，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我來買點紙錢。」

「想不到啊，我也有走進壽衣店的一天，呵呵呵，還以為得我死了才能用的上。」

「婆婆，您買紙錢是要燒給親人嗎？」宿七七從架子上把成包的紙錢抬了下來。

「不是，是燒給我自己的」婆婆說。

「燒給自己？」一旁的鹿瑤覺得很是驚奇。

「是啊，人老了，家裡沒人照顧，有一天沒一天的，怕到了那邊沒有照應，流落街頭。」

「婆婆你想的夠長遠的，有遠見。」宿七七豎起了大拇指。

「去！」鹿瑤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婆婆，你這麼燒是不行的，您還活著，在那邊沒名沒姓，之前到了那邊都被別的野鬼搶了去。」

「那怎麼辦？活人就不能給自己燒紙嗎？」婆婆委屈的問。

「按理說是不行的，活在世上用的是陽票，你燒陰票也不能為你所用，陰間的銀行也不能存活人的錢。」

「不過呢，您可以這樣，您家裡有誰和您關係親近又已經故去的，您在燒紙時捆上一捆，寫上他的名字籍貫和冥辰，寫封字條讓他代為保管您的紙錢。」

「告訴他到了那邊您是要向他討要的，要好好代您保管，不然您燒了紙錢在那邊是沒人看管的。」

「好，好，謝謝小姑娘，你懂的可真多，不愧是老闆。」

「喂，老婆婆，我才是老闆好不好！」一旁的宿七七不樂意了,「她是個屁老闆。」

「哦，是我搞錯了，原來是老闆娘啊！」老婆婆掏出零錢要付賬。

「我不是.」鹿瑤趕緊解釋。

「咳咳」宿七憋著笑咳了兩聲打斷了鹿瑤的話。

「您慢走，有什麼需要再來，我給您打三折。」宿七七屁顛屁顛的送走了老太太。

「喂，你幹嘛不解釋？」鹿瑤沖著剛剛回來的宿七七嚷嚷道。

「解釋什麼？又不是真的，有什麼好解釋的？」宿七七無賴似的兩手一攤。

「什麼邏輯，不是真的就不解釋了？占我便宜！誰是什麼老闆娘！」鹿瑤氣的一摔桌子。

「吵什麼呢？什麼老闆娘？」黎折站在門口，一臉疑惑。

「沒沒什麼。」鹿瑤看見黎折出現，嚇得趕緊站起身來，像是做什麼虧心事一樣。

「呦，你來了，來的挺早啊。」宿七七看見黎折高興的打著招呼。

他們倆的關係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和諧了，狗腿的宿七七。鹿瑤心裡想著。

「來來來，咱中午吃大餐，我請客。」宿七七一拍大腿。

「我不要，我就要在院子里吃！」鹿瑤屁股一坐，表示哪兒也不去。

「我才不喜歡吃飯店裡的菜。」

「唉，你這丫頭，行行行，一會買菜，我做！」宿七七舉雙手投降！真惹不起這個姑奶奶

看著宿七七如此在乎鹿瑤，黎折不易察覺的動了動嘴角。

「我就不吃了，我還有事，我今天來要來告訴你們，我要回御貓族了。」黎折說。

「什麼？你要回御貓族？這麼快?」宿七七扯著嗓子說道。

換做平時，鹿瑤早就對宿七七的大嗓門呲之以鼻了，但是她現在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覺得心裡有什麼在慢慢塌陷，露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好心情在消失，取而代之是的無盡的落寞。

像是黑暗裡的蝙蝠，發現曾和自己一起依偎倒立的夥伴飛向光明時，才恍然想起對方是只赤鷹而不是蝙蝠。

不能因為他在黑暗裡的陪伴，就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成同類，要求他陪著你繼續陷在黑暗裡。

「鹿瑤，想什麼呢那麼出神？黎折要離開了你聽了沒有？」見鹿瑤半天沒有吭聲，宿七七以為她沒有聽見。

「聽聽見了。」這幾個字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都要走了，就留下來吃頓飯吧。」鹿瑤嘴裡無所謂的說著，其實內心在請求。

「好吧，不過我一會有些事，要晚些過來。你們不餓嗎？」

「那就晚些再吃，我們等你。」鹿瑤見黎折答應了趕忙說道，也不管宿七七已經咕咕叫的肚子。

「那好吧。」宿七七說，「反正最後一餐，怎麼都要等你。」

「那我先走了。」黎折沒有再看鹿瑤，轉身離開鋪子。

「一會去買點菜，順便吃個早餐，餓死老子了。」宿七七在一旁一邊拖地一邊嘀咕著：「我可不像你們，都不知道是飽是餓。」

他的絮叨聲鹿瑤一句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黎折的那句，「我要回御貓族了！」簡直是魔音繞樑。

她究竟是怎麼了？當初知道宿七七可能要被他師父帶走，她最多只是有些不舍和失落。

如今聽聞黎折馬上要離開，自己怎麼就像丟了魂似的？三魂七魄飛了兩魂五魄，剩下那幾個也是鬱鬱寡歡，不能自持。

其實起初認識黎折時，並沒有想過彼此會成為朋友，她以為名門正派的高手們都冰冷如霜，居功自傲。

更不會把她這個小遊魂放在眼裡，沒想到黎折不僅沒有瞧不起她，還幫助她鼓勵她，尤其是他變成黑貓的時候甚是可愛。

和平時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她承認黎折長的很好看是她一開始就對他好感的原因。

但是宿七七長的也不賴啊，好好收拾收拾絕對迷倒一山頭的老妻少婦。

但是為什麼她會對黎折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呢？鹿瑤嘆了口氣，迷茫在自己的小心思中。

「姐們，你怎麼了，從剛才就魂不附體的？」

「沒什麼，你知道嗎，我在和夢剎造夢時，曾經遇見一位和你長的神似的少年，當時就覺得特別想念你。」鹿瑤試圖說點什麼轉移心情。

「是嗎？」宿七七聽見鹿瑤這麼說臉上笑開了花，「不過那傢伙肯定沒有我運氣好。」

「才不是呢，夢剎勾了二十八次魂，都沒有把他勾到，當真是個定力很強，修為很高的人。」

「要是我，別說二十八次，一百二十八次我都不為所動！」宿七七誇下海口。

「換成你，只要幻化出個七宿大門，你自己就走進去了。」

「唉！」宿七七聽到后嘆了口去，「我這輩子是無望進七宿了！」

「你和你師父攤牌了嗎？告訴他你知道七宿門規的事？」鹿瑤問。

「還沒.我怕說了，師父就再也不會回來看我了。」宿七七蹲在地上揪著頭髮。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但我不能繼續無所事事，以前忌憚師父給我定下的規矩，不敢貿然行事。」

「現在也沒什麼可擔憂的了，我要給自己找條出路。」

「你別告訴我你還想著另拜他門的事情？」

「沒有，既然拜了師父，師父一輩子都是師父，除非他不認我了，我絕對不可能背棄他。」

「等小爺我自修有成，大不了自立門戶唄！也不算對不起師父！」

「倒也是條出路」鹿瑤點點頭。

「哎！」宿七七蹲著跑到鹿瑤身邊，「之前你和我說，和我一起捉鬼的事，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但我說的不是和你一起，我是說你自己！別想矇騙我！」鹿瑤轉個方向不去看他。

「不是。」宿七七焦急的又竄到另一邊，「你說你，白天上課，晚上有不用睡覺，呆在這副軀體里不是憋壞了？」

「我們又不是天天捉鬼，沒那麼大消耗的，偶爾幾次，賺兩個小錢，也能為民除害啊。」

「不去！」

「誒誒誒！」宿七七見鹿瑤不為所動，於是拿出了殺手鐧。

「你說，你在方諾身體里呆那麼久是為了什麼？一是為了方便，二是為了尋找方諾不讓她死。」

「第三個是不是想代替方諾孝順她爸媽？可是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麼呢？吃人家喝人家用家人的，每次昏迷住院費都要花不少!」

聽到這番話鹿瑤有些坐不住了，總感覺像是有火在椅子下邊燎著她的屁股。

宿七七看著鹿瑤如坐針氈的樣子，暗暗竊喜，接著說：「如果哪天方諾回來，或者你要離開，你說說你現在的爸媽怎麼辦？」

「你是不是應該攢點錢留給他們，也算是你的一點心意？」

「方諾回來與否能不能盡孝是她的事，人家爸媽也算對你有恩，你就不想著報答他們嗎？」

「你自己又沒什麼能力，總不能用我這裡的紙錢存著到那邊燒給他們，當然，如果你若非要用的話，我也可以給你打個半折。」

「滾，誰要用你的破紙錢！」鹿瑤氣急敗壞的拿起一摞紙錢就砸了過去。

宿七七趕忙接住，這可是他靠著吃飯的東西。

他說的話雖然難聽，但也句句屬實，自己不知何時就會離開，方諾的仇能不能報也是未知，方爸方媽的恩情總是要還的。

自己又沒什麼本事，白天要上學，晚上不能出門，根本沒什麼能力賺錢，宿七七的提議倒不是不可行。

見鹿瑤半天沒說話，宿七七知道這事要成了，便哼著小曲開始收拾地上散落的雜物。

「走啊，去買菜吧，不然黎折來了總不能讓他啃木頭桌子，人家都要走了，咱們得好好款待一下。」

鹿瑤這又想起了黎折要走的事，只覺得更煩悶了。

「好，你說的事我會考慮考慮。」鹿瑤終於鬆口。

「好嘞，等您消息！」宿七七貧嘴道：「大小姐請。」

鹿瑤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天天弔兒郎當油嘴滑舌，真不知道一起捉鬼的事靠不靠譜。

兩個人在鄰街吃了早餐，又到最近的超市買了一些菜，拎著大包小包的回到了西街。

一路上宿七七還在不斷對她展開著傳銷式的洗腦，什麼偶爾捉捉鬼也算是平衡陰陽兩界的秩序啊，

到了地府也是理直氣壯的，另外在捉鬼的過程中也可以進一步了解魄魂門啊。

他越嘮叨，鹿瑤就越是想起黎折要走的事，臉就拉的越長，宿七七見鹿瑤的臉已經陰成了乞拉朋齊的七月天，只能悻悻的閉上了嘴，乖乖進廚房炒菜去了。

鹿瑤坐在院子的陰涼處，無聊的扒著桔子皮，因為那隻破貓，嘴裡的桔子變的索然無味。

「人家不過回他該回的地方去，我到底在這不爽個什麼勁啊？」鹿瑤晃了晃腦袋，「騙子，說好帶我去醉清山呢，這次居然連提都不提。」

「說走就走，居然連最後一頓飯都不想一起吃，算什麼朋友！」

想到這，鹿瑤氣的桔子皮一丟，飛出去好遠，正好砸在了剛進門的黎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