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得月

第210章 得月

太皇太后聽了四貞所問,眼中露出嘉許之色:「阿貞考慮甚是周詳,因為先前不知你這邊如何,所以並未與其他人商量。外廷那邊,蘇克薩哈與他一向不對路,又是順治爺定下的四大輔臣之一,說話頗有幾分分量,可以倚重,還有康郡王傑書,有大將之材,你這邊定了,哀家和皇上會與他們商議後續要如何做才更妥當。」

頓了頓,太皇太后道:「至於準備不足之事,並不需要在哀家的壽辰上動手,等過了壽誕,哀家會稱病不起,將你留在宮中侍疾,這樣便可打消他的疑心,等待時機行事。」

四貞一聽,這樣一來,自己怕是要在京中滯留個半年一載了,好在這次入京,她帶了承澤一道,倒不用挂念兒子,只是想著孫延齡在桂林,夫妻倆這一回分開,前前後後算上路程,差不多又有一年多,自成婚以來,兩人總是聚少離多,有點無奈。

太皇太后是過來人,如何不知四貞心頭所想,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哀家也知道,這樣一來,就令你們夫妻又要久別,只是這事離不得你,桂林那邊,你們才立穩腳,若是召額駙一道進京,只怕會給他人可趁之機,只好讓你倆勞燕分飛,哀家給你保證,此事一了,立刻送你返回廣西,夫妻團聚。你放心,孫延齡他在廣西不敢亂來,若是他有別的女人,哀家第一個為你做主。」

一聽太皇太后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四貞自然不好再叫苦,她笑了笑道:「看母后說的,我們又不是那少年夫妻,這麼多年了,哪裡至於擔心額駙爺那個,只是想著承澤會許久見不到他父親,怕是要哭鬧,不知怎麼哄他,故而有些無奈罷了。」

「承澤快五歲了吧?下回進宮,把哀家的乖孫子帶進來給哀家瞧瞧,宮裡的玩藝多,興許他就玩忘了。」太皇太后笑眯眯道。

玄燁也說:「朕記得離京的時候,承澤才剛剛會走,粉雕玉琢的,倒像是菩薩身邊的金童一般,貞姑姑以後帶他常到宮裡來玩,七弟隆禧不到八歲,兩人可以做個伴。」

四貞自是應了,又陪著說了會閑話,方才告辭。

出去之後,見塔爾瑪竟然還等在外殿,四貞不由覺得奇怪。

見她出來,塔爾瑪擱下手裡的茶,起身笑道:「阿貞你出來啦?皇祖母這是要把幾年的話都說盡嗎?竟然留了你這許久。」

雖然昔年和建寧、塔爾瑪、阿蘭朵幾個一道讀書研習女紅,塔爾瑪還教了她不少滿文,但因為塔爾瑪曾派人盯著孫延齡,事後又不曾交待一言半語,四貞對她始終有些疏離,雖見塔爾瑪問得親切,也不過是淡淡一笑答道:「主要是皇上要問定藩那邊的情形,所以呆得時間長了些,母后那裡,主要是說些家常,沒什麼要緊事。」

如果只是這些,為何要到慈寧宮裡來問,還避著人?塔爾瑪心裡雖然不信四貞所說,但她知道追問不出什麼,就轉移了話題道:「那咱們這就出宮去得月樓吧。」

「到得月樓做什麼?」四貞問出口后,方才想起乾清門前的事,臉色就變了幾分,「要去你去,我可不曾答應什麼。」

「阿貞,你也知道七皇叔是個痴人,你若不和他當面說個清楚,只怕又會像從前似的鬧開,那會兒,有順治爺壓著,他還不敢怎麼樣。難不成,你想為了這點事,讓皇祖母出面嗎?」

見四貞猶豫,塔爾瑪又勸說道:「皇祖母如今年事已高,咱們能不讓她操心的事,最好還是不要讓她操心。」

四貞想了想:「好吧,不過我要先去慈仁宮給太后請安,你要執意如此,且等著吧。」

說完,四貞施施然走了,留下塔爾瑪站在那裡,臉色陰晴不定。

若不是因為她受人錢財,才不願意趟這次混水。

等到四貞從慈仁宮出來,已經過了午時,塔爾瑪卻不敢抱怨,只催著四貞快些往得月樓去。

四貞卻不緊不慢,非說自個的衣服髒了,回府換了一身才肯前往。

常舒在得月樓點好了酒菜,叫了歌舞,卻始終不見人來,心中十分不快,等聽到四貞說因為太后留膳,她在宮裡已經用過時,更是覺得自己受了輕視。

他再怎麼不濟,也是當朝的七皇叔,所忌憚的不過幾人而已,何曾被人這麼怠慢過?心裡怒氣頓起。

可看到四貞歉意的笑容,他的怒氣又奇異地平息下來。

四貞此時換掉了進宮的吉服,刻金的大紅鶴氅下,穿了見客的寶藍色寶瓶妝花褙子,領口都鑲著白色的鳳毛,裡面是件金如意雲紋緞襖的旗裝,雙髻松挽,小兩把頭上配著白玉簪和珠花,整個人也像白玉蘭一般柔軟嬌嫩,明眸雪膚,一雙如遠黛般的秀眉微揚,面如蓮蓉,令人見之忘俗。

常舒雖然仍沉著臉,口氣卻並不惱怒,「給人賠罪,卻如此怠慢,難不成,等會我吃你看嗎?既如此,這頓飯你請,你進京銀子帶足了沒有?要不,我先替你墊上?」

話越說他的和氣越和緩。

得月樓的飯菜,在京城裡數一數二的貴,四貞這模樣,真不像隨身會帶著銀子的。

聽常舒語氣和順,四貞盈盈一笑,「我雖用過膳了,但得月樓的好酒好菜,怎麼也得吃幾口。再說了,我雖沒有銀子,塔爾瑪有啊,依我倆的交情,她自是願意幫著墊付,是不是,塔爾瑪?」

塔爾瑪鬱悶了,但這會兒她若是說和四貞的交情不夠,恐怕就不能再坐下去,只好擠出幾分笑容道:「阿貞儘管安心坐著,七皇叔不是那般小氣之人,他說了請咱們,自然是要會賬的,萬一真不成,我的府邸離這近,讓下人回去取了就是。」

常舒一聽四貞還肯再吃幾口,心裡已經樂開了花,早就不把誰付賬放在心上,再一個,他是男人,本沒有讓女人付賬的道理,剛才那麼說,不過是因為等得太久,心中不快,宣洩的一點怒氣。

他樂顛顛請人給四貞看座,還輕言輕語道:「有七哥在,怎麼可能讓你會賬,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妹妹平日喝什麼茶?冬日裡用些普洱吧,性溫,去寒,暖胃,冬季飲之,可補益身體,善蓄陽氣,生熱暖腹,對女子最是適宜不過。」

四貞笑意不改,話語卻冷了下來,「七哥不用拿那對其他女子的手法待我,你我兄妹,就平平常常的吃頓飯,不用如此刻意,免得落在外人眼裡,還道咱們皇家的人不守規矩。」

常舒臉上的肥肉顫了顫,略有些尷尬地說:「不過問妹妹喝什麼茶,哪裡就不守規矩了?」

塔爾瑪見勢解圍道:「七皇叔不問問我喝什麼茶嗎?」

常舒沒好氣地說:「你難道不是女子?自然是紅茶一類的適宜些。丁香,讓他們泡一壺上好的普洱來——」

然後他又對塔爾瑪道:「聽聞你的茶道甚好,不如,你去幫著選選普洱?還有酒菜,看著有什麼不喜歡的,換一換。乖,把你貞姨招呼好了,你七叔後頭,自會好好謝你。」

塔爾瑪想著常舒這是要單獨和四貞呆一會,就抿嘴笑了笑,親熱地對四貞說:「阿貞,你陪七皇叔坐一會,我挑好了就過來。」

「丁香,好好侍候著。」

立在常舒身邊的丁香聽聞吩咐,低低應了一聲,同塔爾瑪和她的丫鬟出了包廂。

看著常舒一揮手,他身後立著的另一個丫鬟也退了出去,四貞使了個眼色,陪著她藍鵲就走到了包廂的外間。

見旁邊已經沒人,四貞笑了笑:「別的男主子,隨身侍候的都是小廝或者隨從,七哥倒好,盡用的是丫鬟們!知道的,說你是風流倜儻,不知道的,還道你這位鎮國將軍成天愛在脂粉堆里打滾呢!」

常舒雖然愛犯花痴,卻也不是不知好壞,知道四貞這是婉言在提醒他別因紅粉帳中混久了,消磨鬥志。

這個鎮國將軍,常舒得來固然有他是皇親國戚的原因,但在沒被酒色掏空前,他的身體只是壯碩而不肥胖,舞槍弄棒也曾是一把好手,所以聽到四貞所說,就有些惆悵。

他看向四貞:烏黑秀挺的眉,兩隻杏眼黑白分明,猶如天之日月,清朗明貴,挺直的鼻樑,厚薄均凈的嘴唇,都顯示她是個重情重誼之人,只唇邊那抹冷淡的笑意,顯得有些疏離。

常舒苦笑了一下:「在妹妹的心裡,定然當你七哥是酒色之輩了?可有誰知道,你七哥心裡苦哇!」

如今的朝廷,連皇上都要對鰲拜及其黨羽退讓三分,常舒這樣一個掛著鎮國將軍名目的閑散皇親,要麼和鰲拜同流合污,要麼被排擠,常舒選了第三條路,留戀酒色,自暴自棄,也令別人對他再無忌憚之心,自然不需拉攏也不會排擠。

四貞的笑意真了三分:「七哥,若是讓你和那受災的難民一般,餓上幾天,你就沒那麼多苦了,和那些吃不飽飯的人相比,你那點苦算什麼?好男兒志在四方,保家衛國,七哥你原不是酒囊飯袋之徒,幹嘛要把自己說得如此不堪?」

常舒一聽,聲音壓低不少:「妹妹這會知道我執意要見你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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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四貞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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