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再多風雨又有何懼

我搶在路旭東開口之前說:「不了,我婆婆身體不好,急着抱孫子呢,而且每個月都失望的感覺也太折磨人也,我實在不想再受那種煎熬了。」

醫生這才沒再說什麼,給我們開了各自需要的單子,又叮囑我:「所有檢查結果都拿到了之後,等下個月月經來的第二到四天過來複診,記得雙方都要來,同時帶上你們的身份證件,結婚證,還有未生育證明！」

因為有我嫂子傳授經驗,我是一早就知道這些流程的,謝過醫生之後,就和路旭東一起去交費,然後各自去做體檢。

除了抽血我和路旭東是一塊去排隊的,驗尿心電圖還有彩超和查分泌物各種檢查我都是自己來的,因為路旭東要去另一個樓層取精做精/液的檢查。

做彩超的時候,那位醫生在儀器探入我下/面的時候奇怪地「咦」了一聲,然後有點不確定地問我:「你是來做試管的？」

我「嗯」了一聲,一顆心也緊緊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醫生,是我哪裏有問題嗎？」

醫生沒有回答我,只是又嘀咕了一聲「奇怪」,然後又問我:「你今天月經第幾天？」

我哪裏記得今天是第幾天,想了半天也只能告訴她:「最後一次是上個月十九號來的。」說完我自己在心裏算了算,好像也應該要來姨媽了,難怪這兩天情緒好容易受到觸動。

醫生聽完后又盯着屏幕看了會,然後喊了一下旁邊另一個在做記錄的醫生:「你來幫我看看……這裏……」

聽着兩個醫生的竊竊私語,我整個人都要懵掉了,對未知的惶恐和不安讓我的眼淚差點就涌了出來。

我咬着嘴唇,兩手緊緊抓着B超床,一邊忍着下/體被異物撐開的不適,一邊忍着即將蜂擁而上的眼淚,忍得整個人都要僵硬了。

這時候醫生終於把儀器從我身體里抽了出去,「好了,可以起來了。」她一邊示意我起身,一邊問我:「你抽血檢查做了沒有？」

「剛抽完！」我邊穿褲子邊問她:「醫生,是不是我情況不太好？」

「沒有,你的情況很好。」醫生朝很溫和地我笑了笑,說:「不過我懷疑你可能懷孕了,我在你子宮裏看到一個疑似孕囊的東西,只是太小了,暫時不太能確定,你等血報告出來之後一起連同B超單拿去給主治醫生看,他會根據實際情況給你確診的。」

醫生輕描淡寫地幾句話,卻像個驚雷一般在我耳邊轟然炸開:我可能懷孕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B超室的,當時腦袋裏都是懵的,出去之後就傻傻的拿着超單看,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去找路旭東。

等血報告出來的那段時間裏我簡直度秒如年,連路旭東都受我影響,變得特別不淡定,居然還跑去外面的藥店買了幾根不同牌子的驗孕棒來,非說什麼「反正血報告還沒出來,閑着也是閑着,不如驗驗」,然後就把我往洗手間的方向推。

即便是一直在安慰自己要鎮定,可是當我看到幾個驗孕棒都顯示出雙杠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有些激動,甚至連拿着驗孕棒的手都有些顫抖。

好不容易從包里掏出手機把它們都拍了照,我又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從洗手間出去。

路旭東就守在洗手間外面,看到我出來,立刻一臉期待地迎了上來:「怎麼樣怎麼樣？」

我咬着嘴唇朝他點了點頭,明明很想笑,可不知怎麼的,卻是突然就紅了眼眶。

「我就說嘛！」路旭東一把將我攬入懷裏,興奮得想抱緊我又怕傷到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我圈在懷裏:「寶寶一定像爸爸這麼心疼媽媽,不會捨得讓你去受那些試管的苦的！」

我靠在路旭東的懷裏,心裏百感嘆交集,除了興奮激動和不敢置信,更多的還是忐忑不安,「可是……我有點害怕……」

怕像之前一樣,又會是一場空歡喜,那樣錐心刺骨的疼痛記憶,我沒有辦法再去承受一次。

「不怕,有我在呢！」路旭東輕拍着我的背,語氣溫和且堅定:「我相信寶寶這一次一定很乖,爸爸媽媽這麼愛她（他）這麼期待她（他）,她（他）一定不會再讓我們失望的,相信我！」

說實話,有過上一次的慘痛教訓,我連醫生的話都不太敢相信了,又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相信路旭東？但我多多少少受他的影響,至少不像一開始那麼無措。

血報告出來之後,我們又拿着報告單去找之前的醫生,那位醫生拿着報告單看了一會,然後就說:「應該是懷孕了,建議你一周後過來,去掛婦產科的門診再檢查一下看有沒有長出卵黃囊及胎芽胎心。」

做試管嬰兒掛的是輔助生殖科的門診,現在聽這醫生的意思是要讓我轉去看普通的婦產科,我莫名又有些不安,有些哀求地對醫生說:「我能不能還來找您複診呢？去年那次宮內宮外同時妊娠的經歷實在讓我心有餘悸,我很怕會不會又再次發生那種情況……」

「你放心吧,婦產科那邊的醫生也會認真幫你做檢查的。」醫生微笑地拒絕我。

我又跟她說了各種好話,連路旭東都開口求了他,後來大概是看我眼淚都掉下來了,醫生終於改口說:「那好吧,你到時候還掛我的號,我親自給你做B超檢查,這樣可以了吧？」

我頓時就破涕為笑:「真是太感謝您了醫生！」

「懷孕初期要保持心情愉快,這樣有利於胎兒的健康成長。」醫生特別和藹地看着我,又叮囑了我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就讓我們回去了。

因為還沒有確定,我和路旭東約好了暫時不跟家裏人說這個事,所以當我媽晚上打電話來問我怎麼樣的時候,我只說體檢的檢查都做了,有部分報告還沒出來,而且醫生讓等拿了報告之後還要來大姨媽才能去。

我媽知道我們順利就診了,還是挺高興的,一再地囑咐我要放鬆心情,別太緊張。

可是明明緊張的人好像是她才對！

雖然說好了暫時不跟家裏人說,但路旭東堅持要求我不準再去醫院照顧婆婆,還特意當我的面給吳媽打了電話,說我最近身體不舒服不能去醫院了,她要是忙不過來就讓路嫚兮去幫忙,要不就再請個護工,還特別交待了如果我去醫院了,讓她千萬把我趕回家,聽得我哭笑不得。

那一周,我實在是閑着沒事幹,在手機里逛各種母嬰論壇,查各種懷孕初期的知識,甚至還讓路旭東從藥店給我買了一堆驗孕棒,有事沒事就在那裏測,然後幾個驗孕棒放在一起比對,看有沒有加深什麼的。

終於熬到能去醫院複診了,前一天晚上我忐忑地睡不着,一直拉着路旭東說:「我這次一樣沒有嗜睡也沒有什麼妊娠反應,會不會還是跟上次一樣？」

在他回答「不會」之後,又問他:「那會不會沒有胎心呢？網上好多說什麼胎停育的,我會不會也這樣？」

「不會不會！」路旭東接連說了好幾個不會,然後翻身把我抱在懷裏:「別胡思念亂想了,寶寶一定會好好的！」

他頓了頓,又突然問我:「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我成功被他轉移了注意力,轉過頭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呢？」

路旭東想都不想就說:「只要是我們的孩子,無論男女我都喜歡。不過我更希望是個男孩,這樣長大了可以和我一起保護媽媽,女孩子的話,我怕我將來會捨不得把她嫁出去。」

「……」我一陣無語,可是仔細琢磨了一下他說的話,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我有點糾結地摸了摸小肚子,很惆悵地說:「那怎麼辦？我一直希望自己有個女兒,然後我每天要給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給她買很多公主裙和布娃娃……我還想讓她從小學彈琴學跳舞……」

說到底,其實我是想把所有自己小時候憧憬過的一切夢想,都付諸到她身上去實現。這樣一想,又覺得好像對她挺不公平的。

而且路旭東考慮的也是啊,辛辛苦苦把自己閨女養大了,然後就要嫁給另一個臭小子,怎麼想都覺得特別不捨得嘛,所以我媽當初居然那麼放心地讓我嫁給認識才一個月的路旭東,她是有多不愛我？

想到這裏,我眼淚頓時就飈了出來。

路旭東很快就察覺到我的異樣,一看我在哭,頓時就懵了,手忙腳亂地又想找紙巾又想給我擦眼淚,還要低聲哄我:「乖乖乖,別哭了啊,大不了我也喜歡女孩行了吧？到時候把她打扮得像公主,想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想讓她學什麼就學什麼……你要是不捨得,我們就不讓她嫁人了……乖啦,別哭了……」

（畫外音:路總,你這樣子,誰還敢給你當女兒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頂着兩個有點腫的眼睛,由路旭東陪着去醫院。

醫生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路旭東一眼,說:「懷孕期間的准媽媽們情緒起伏較大,准爸爸要懂得多體諒准媽媽,凡事多順着點,讓准媽媽時刻保持心情愉悅,這樣寶寶在媽媽肚子才能健康快樂地成長！」

她話音一落我就無限心虛,偷瞄了路旭東一眼,看他老老實實地跟醫生賠笑着點頭稱是,原本還有點小緊張的心情竟然也緩和了不少。

興許真的像路旭東說的那樣,寶寶不捨得讓我再為了他們受苦,B超結束之後,醫生特別確定地告訴我我真的是懷孕了,而且是正常的宮內妊娠,不會再有什麼宮外孚,因為子宮附件的其他地方都沒有可疑陰影。

這個消息大大地安慰了我的心,我高興地說不出話來,鼻子一酸,又有落淚的衝動。

我吸了吸鼻子,朝醫生道完謝,還不忘問她:「那寶寶的狀況還好嗎？」想到自己小月子之後不久就發生了那麼多事,我當時根本都沒有怎麼調養身體,上次體檢報告還說我貧血呢,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寶寶,不由又有些擔心。

醫生一邊把報告單打出來遞給我,一邊對我說:「放心吧,上周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孕囊呢,現在都有卵黃囊和胎芽了,情況蠻好的,你再過十天左右去掛婦產科的號,再去確定一下胎心狀況,然後就可以放心地等著建卡了！」

我頓時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再次跟她道了謝,這才安心地從男士止步的B超出去。

等在外面的路旭東一看到就即刻迎了上來,開口就是:「怎麼樣？累不累？可以回家了嗎？」

我不悅地拿眼瞪他:「你怎麼都不關心寶寶的情況？」

「我不是先問了怎麼樣嗎？」他討好似地朝我笑笑,又特別自信地說:「再說我很有信心,咱們的孩子這次一定會健健康康順順利利的！」

話說得大,可路旭東的心就沒有這麼大了。我再一次被他當成了保護動物,他處處謹慎得比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不讓我去看婆婆了,到後來連卧室都不肯讓我出,還把我的手機沒收,每次只允許我看一個半小時的電視,為了能時刻監督我,他甚至連公司都不怎麼去了,很多公事都帶回家裏處理,甚至有時候還在家裏跟公司那邊的主管開視頻會議。

當然,主要也是因為路嫚兮離婚之後,又回到公司去上班了,而且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是個閑職,她跟着路旭東開始學着管理公司,也慢慢學着在幫他分擔公司的一些事務,或者是因為她現在全心都投到了工作上,上手得很快,所以路旭東才能這麼輕鬆地在家監督我。

特別是我開始有妊娠反應,總是動不動就反胃,看到什麼都不想吃,吃點什麼都會大吐特吐的時候,路旭東簡直就想把我抱到醫院去保胎了。

好在最後被我裝哭糊弄住了,之前還那麼大言不慚只差沒拍著胸脯保證說一定會順順利利的了,這才是小小孕吐而已,就給他嚇住了。

嚴重的孕吐雖然讓我很遭罪,可是因為之前在那些母嬰論壇上看過,有人說妊娠反應越厲害代表寶寶越健康,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個說法正確與否,但是一想到有妊娠反應就代表孩子正在我子宮裏安安穩穩地成長著,我就是覺得特別開心。

好不容易熬到了能去醫院建卡的時候,我和路旭東才向其他人宣佈了這個消息。

吳媽表示她從路旭東不讓我去醫院時就開始懷疑了,還說婆婆知道這個消息,高興得直流眼淚。我媽更是直接在電話里就哽咽了起來,直嚷着:「老天保佑！」

我也跟着她在心裏默念「老天保佑」,保佑我的寶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過了三個月之後,路旭東總算不再把我關在屋子裏了,每天都會帶着我到樓下散步。

我也終於告別了整天孕吐的日子,胃口也突然在某一天早晨醒之後變得特別好,而且從前最討厭的蘋果,現在居然成了我最喜歡吃的水果,每天都要吃上兩個,要不是路旭東攔著,我其實都有想一天到晚不停地啃蘋果的衝動。

因為食慾變好,我的體重也開始直線上升,到了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我已經只能看着從前的衣服唉聲嘆氣了。

路旭東安慰我說:「沒事,等寶寶出生以後就會瘦回去的！」

「可萬一沒有瘦回去呢？」我才不信他的話,上次公公祭日,還說帶我和寶寶一塊去祭拜公公,結果到了那天卻把我媽叫來了,纏着我跟我講了大半天的「孕期注意事項及各種禁忌」,等我想起來的時候,他都和路嫚兮從公墓回來了,氣得我那天晚上吃了五個雞腿都沒解氣。

「那就再買新的衣服唄！」路旭東不以為然地捏了捏我的臉:「你還怕我養不起你啊？」

這一年來啟勝在路旭東和路嫚兮的共同努力下,業績蒸蒸日上,簡直比公公在世時還要繁榮,之前被迫關掉的門店又重新開業了不說,還另外加開了幾個專櫃,甚至還做起了電商平台。

「知道你現在是大款！」我拍開他的手,還是特別惆悵地看着眼前的裙子,有些憂傷地想着這可是路旭東第一次給我買的衣服呢。

我嘆了口氣,不太高興地問他:「我這麼胖,你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路旭東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然後才很狗腿地說:「你不胖,誰敢說你胖我就揍死丫的……」

結果下午才信誓旦旦說我不胖的人,晚上的時候就改了口,一邊把我還想接着吃的麵包拿走,一邊還數落我說:「再吃下去你真的就變成小肥豬了！」

果然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嘴！

我的預產期是五月底,結果一直到了五月三十一日,寶寶都毫無動靜,彼時我嫂子的兒子都已經三個多月了,小寶寶吃的純母乳,長得白白胖胖的,格外討人喜歡。

之前我還能每天央著路旭東帶我回娘家看寶寶,可是隨着預產期的接近,路旭東又開始緊張起來,從預產期的前半個月開始就不怎麼肯讓我跑太遠了,每天最多帶我去樓下走走。

知道我喜歡逗小侄子玩,我嫂子每天都會特意在寶寶醒的時候跟我視頻對話,讓我隔着屏幕逗逗寶寶,解一解相思之苦。

六一兒童節這天,我正和嫂子在視頻呢,肚子突然一陣疼痛,我心裏覺得可能是寶寶要出世了,但還特別鎮定地跟我嫂子說自己可能剛才午飯的時候吃多了,想去上個廁所,我嫂子居然都沒有懷疑,還讓我自己多注意點,說什麼有的產婦要分娩的時候也是覺得想上大號。

結束視頻之後,我又慢慢起身去書房叫路旭東,喊他去把早都準備好的待產包帶上,該去醫院了。

結果他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整個人就懵了,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屋子亂轉:「待產包待產包……哦,對,待產包……」

看路旭東這個樣子,我實在是哭笑不得,只好給路嫚兮打電話,結果這個大姑姐更是離譜,隔着電話就直接尖叫了起來,最後還是吳媽趕了過來,還特別利落地用路旭東的電話給他們公司打電話,讓人安排司機過來,一直在安慰我別緊張的吳媽,在打電話的時候還格外嚴厲地連說了幾句「要快點！」

這麼一耽擱,我到醫院的時候醫生一檢查,都開了八指了,立刻就給我安排接生。

寶寶很爭氣,也真的很心疼我,我從到醫院到進產房,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就順利生產,如我所願,真的是個小公主。

路旭東給我們女兒起了個小名,叫暖暖,說她真的很暖心,除了之前的孕吐,之後基本都沒讓我受過什麼罪。

我看着姿勢嫻熟地抱着女兒的路旭東,在他望過來的寵溺眼神里微微揚起嘴角,突然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從此圓滿了。

也許未來的人生旅途里還會有風風雨雨,可是有什麼關係呢？愛的人就陪在身邊,任何困境我們也會一起攜手面對,再多風雨又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