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稀世寶物

晏娘心裏說不上是懼怕還是緊張，也許因為梁旭的身份，她總是對他抱有很強的戒心，但他又的確沒有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

世事真難，怎麼能每一件都能想的通透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聲吆喝，馬車減緩，停在了府邸的門前。

梁旭先起身下了馬車，她剛探出頭，就見這人頭也不回地進了府，也不給下人一個交代吩咐，她是什麼身份進府，如何安置，她有些尷尬。

門口小廝反應快，趕忙過來扶她下馬車。

「姑娘請。」

她提了裙，上了幾步台階，到了大門前，卻頓住了腳步。

「姑娘？可是有什麼不妥？」小廝見她遲疑半響，不禁開口詢問。

「無事，走吧。」

跨過高高的門檻，晏娘進了大門。

小廝帶着她從迴廊穿過，不一會，停在了寫着「正廳」的牌匾下。裏面梁旭正和人說話，晏娘聽清了幾句。

「給她挪個院子出來吧。」梁旭的聲音很是渾厚低沉，像石頭砸進夜色里，重且壓抑。

「啊？那晏姑娘是算納進來成夫人了嗎？」下人疑惑。

梁旭一愣，「稱她夫人？」隨即笑道，「也不錯。」

夫人？晏娘聽了這兩個字，心裏一沉，她本意不想和梁旭有太多糾葛，這樣豈不是讓人誤會他和她的關係。

「我不做。」

她怒沖沖向梁旭走去，動作太大，晃得頭上步搖玲玲作響。梁旭看着她，一時怔忪，又好像回到八年前，他初見她時的景象。

很快回過神來，梁旭端了擱在手邊的茶杯，飲了一口，抬眼看晏娘。

「做我的女人可是很多好處的，頂個名頭也不錯，你不要？」

晏娘當然知道，但仍舊想表達自己的不願：「我們之間只是交易，晏娘不想做誰的夫人，更不想做王爺的夫人。」

「行吧，看來本王的廟太小，晏娘子看不上。」

語音剛落，一個小廝不疾不徐走進來，拱手朝梁旭行禮，「王爺，府外有一個自稱柳封的人，說要見您。」

梁旭對着晏娘一挑眉，「我想要的東西來了。」

不一會，小廝把人帶到了正廳，那人大約四五十的年歲，衣着很是單調，全身近乎一個顏色，一點多餘的飾品都沒有，他五官倒是端正，年輕時應該也是個俊秀公子。

這人進來首先朝着梁旭行禮，后又轉了身子朝着她深深作揖，姿態竟然比之前對着梁旭還更尊敬幾分，讓她頗為驚疑，愣了一下才又屈膝回禮。

這人叫柳封，江南齊城的監察官，他說深夜來訪，只是因為有一稀世珍寶想要獻給梁旭。

說完他叫隨行的人端上來一個一臂長的紅木篋。

甫一打開，就有一陣濃烈的香味盈滿整個房間，晏娘忍不住看了眼裏面的東西，竟然是一株瑩潤剔透、嬌嫩明亮的紅珊瑚，從里往外顏色逐漸變深，到最外層更是鮮紅若血，實在是極其珍貴的寶物。

這麼寶貝的東西，就算是有名富貴人家能有一株也恨不得藏起來，生怕被人惦記，他就這麼輕易送給梁旭了？

晏娘悄悄打量這個叫柳封的人，但卻瞧不出任何端倪，他只是沉默的站着沒有任何錶情。

不知是否是感覺到晏娘的打量，柳封忽然轉頭看向她，晏娘感覺他看自己的眼神很獨特，但又不說不上來哪裏獨特。

她側了側身子躲開柳封的眼神。

「謝柳大人的禮物，本王不勝感激。」梁旭叫管家收下了東西，緩緩開口。

柳封收回看晏娘的目光，回答梁旭：「王爺若沒有其他吩咐，柳某就告辭了。」

梁旭點頭：「管家，送柳大人。」

柳封跟着管家離開，走到正廳門口，他突然又折回來，朝晏娘行禮，埋着身子對她說，「姑娘，我能看看你的玉指環嗎？」

她手上只有今日梁旭強給戴上的那枚玉指環，東西不是她的，不好自作主張，她詢問地看向梁旭，他喝了一口茶，才開口：「便給柳大人瞧一瞧。」

於是晏娘取下指環遞給柳封，他拿過以後，手指緩緩轉動指環，晏娘看得仔細，他轉到一處停了一下，非常短暫。

不一會柳封就把玉指環遞還給她，什麼也沒說，再次告辭就走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

「今晚要見的人就是他？」她回頭問梁旭。

「不然呢？你想見誰。」

晏娘有些不滿道：「我想見我弟弟。」

梁旭並未把她的不滿放在心上，「急什麼，該讓你見的時候，自會見到了。」

「到底要多久？」她再問。

「放心，你兩活着的時候總能見到的。」梁旭挑着眉，滿臉紈絝之氣。

-

十月接連多日的晴天，終究因為今日連綿而來的一場細雨，打碎了紜州和煦的好光景。

一條狹窄小巷裏，李博衍撐了油傘疾步走着，帶起地上的雨水打濕衣擺，暈成一塊一塊的水漬，身後的隨侍小七趨步跟着。

小七看一眼面前長長的路：「公子，今日非要買到桂花糕嗎？這幾日桂花早就謝了，連徐清齋都不賣了，這裏怎麼會有呢。」

李博衍不作反應，仍舊往小巷深處去，「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愛吃桂花糕，每年都給她準備，今年也不能少了。」

公子清潤的聲音低低傳來，小七暗嘆一聲，公子痴情王家小姐，李家人都無可奈何，他一個奴才也別多話，盡好本分便是。

今日天未亮他們就出門，找了好多糕點鋪都說做不出桂花糕，連紜州最大的糕點鋪徐清齋也如是。

本來就要回府了，就因為一個路過的老嬤提了句十裏外有個婦人愛吃桂花糕，家裏存了滿滿的桂花，或許還有剩餘，他們二人就行了大半天的腳程來了此處。

情深如此，奈何佳人不知，可惜，可惜。

兩人停步在一戶人家，尚在門口，就能聞到門裏溜出來的似有似無的桂花香，看來桂花糕有戲了，李博衍心生欣喜。

敲了門道明來意，一聽是為心上人做生辰禮物，婦人笑着敞開門戶讓他們進了屋，一進去，一個身着土色布衣的粗獷漢子從廚房出來，婦人介紹說是她的丈夫。

「夫君，這位公子來給他心上人買桂花糕，說是走遍紜州才尋到咱們這來的。」

漢子一聽，竟是幾聲爽朗的大笑，「啊呀，這是同道中人啊！娘子，去給這個公子做份桂花糕來，我們多的是，送他也無妨！」

「好嘞！」

婦人進了廚房，大漢給李博衍倒了一杯茶，也隨即去拿放在房裏的干桂花，這對夫婦各自忙碌，卻又時不時看對方，對視時一個溫暖的笑，真是恩愛。

李博衍看着他們，心想自己何時也能同心上人這樣，平安卻又簡單的幸福呢？

大漢見李博衍不說話，便隨口聊起來：「公子，一個人來買糕點是想給心上人一個驚喜吧！跟我一樣，我當年也是給我娘子偷偷摸摸買好多東西，才哄得她嫁我。」

婦人在裏面聽到這話，伸了腦袋出來喝她丈夫：「說什麼呢！我那是看你有誠意，你還真以為你買那些東西，能騙得我嫁你！？蠢男人。」

一席話逗得幾人大笑，氣氛也輕鬆起來，李博衍看這小小的院子，他們自得其樂，自己是滿心的羨慕。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天，到傍晚終於停了。

奔波一天，終於為心上人買到了她喜歡的吃食，李博衍此刻本來該是高興，他看着擺在盤裏一個個細緻飽滿的糕點，突然滿心滿腦的苦澀湧上來，濕了眼眶。

有了這些東西又如何，全是無關緊要的，那個本該在他身邊嬉笑玩鬧、鮮活的姑娘，被他弄丟了。

「幼清，回來好不好……」你若回來，我必把這世間最好的都給你。

「諸位神明，我李博衍本不信鬼神，不奉香火，但若能圓我兩個心愿，我願折壽十年，李家年年開倉放糧、金渡佛像、寺廟香火不斷。」

「一願王幼清此生平安順遂、萬事無憂。」

「二願與卿重逢，相守一生。」

一聲大門重響，院裏腳步急促，小七跌跌撞撞闖進李博衍的房間，激動地一臉通紅。

「公子，王家小姐，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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