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可憐
程恩妮下課的時候沒有跟著同學一起去食堂打菜，而是直接去了校門口，胡水英已經等在那裡了。
從大鐵門的縫隙里把布兜裝的飯盒遞給程恩妮，胡水英就難掩興奮地跟程恩妮講起早晨的盛況，「都賣光了，賣了足足四十二塊二呢！」
程恩妮微微笑起來，眉眼彎彎，賣光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們這個小縣城不大，統共也就那麼幾條街，小小的，工廠都得往外走，學校這條路算得上是必經之路，除開學生，職工也很多的。
「嬸，你昨天都沒怎麼睡，下午好好睡一覺，晚上還有得忙呢。」程恩妮眼睛亮亮的，不過沒像胡水英這樣，高興得找不著北。
胡水英連連點頭，她現在還處在極興奮的狀態，但程恩妮說得沒錯，她昨天晚上根本就沒睡著，在床上也就躺了一個多小時，還緊張得合不上眼的那種。
「行，你別操心我，嬸都多大人了，你趕緊回教室吃飯，好好學習。」胡水英叮囑程恩妮。
回到教室，程恩妮打開布兜，拿出還微微發燙的飯盒。
現在學生一般都是用那個零點八五老式鋁製飯盒，一塊三兩的飯就能把飯盒塞得滿滿的，程恩妮交待胡水英去南雜店買的是單耳搪瓷飯盆，容量更大。
拿開上面的平蓋，熱氣和香氣齊齊湧出，坐在程恩妮身邊的同學下意識地看過來。
飯盆堆得滿滿的，最上面蓋了個荷包蛋，把荷包蛋挪到平蓋上，底下的菜露了出來。
紅辣椒炒豬肝，綠油油的紅薯葉杆子，還有帶著熏香味兒的香乾回鍋肉，還有學校外頭攤子上賣的涼拌土豆絲……
有點想流口水！
這伙食水平，不說過年，中秋節的程度肯定是有的。
艱難地把菜刨開一些，就露出下面浸透了肉汁的米飯，沒浸到肉汁的部分，米飯白胖白胖的，顆粒分明，學校細長發黃又夾生的飯根本就沒法比。
不用說，這肯定是家裡給送的飯了。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家裡要是來客做好菜，偶爾父母也會來送個飯，但程恩妮父母不是離婚了嗎？
聽說她媽都不管她的，她爸早娶了後娘了，怎麼還有人給程恩妮送飯，還是送這樣好的飯菜！
「程恩妮，這你爸媽給你送的飯？」有人就這麼問了，問話的人態度很一般，過分驚奇的態度也讓人心生不適。
「不是。」程恩妮並不在意，有人問才好呢，她輕輕搖頭，程志強和姚美華要是能給她送回飯，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我就說嘛，你爸媽怎麼可能給你送飯，以前也沒送過，現在就更不可能了，給你繼妹送還差不多。」那同學也是客運站的職工子弟，知道的還不少，「那你這飯哪來的，能不能分我幾口，都是同學嘛……」
「煩不煩啊，問東問西的，趕緊吃你自己的飯吧！」張嬌嬌就坐在程恩妮過道前上方，聽了幾句，心裡有些煩躁，語氣有些兇巴巴的。
程恩妮已經夠可憐了，這些同學怎麼這樣，老往人痛處上戳，煩不煩人哪。
張嬌嬌父親是客運站後勤主任，是她們班上同為客運站職工子弟里，父親官最大的，大家雖然不至於巴結她，但也不敢得罪她。
「張嬌嬌，要不要跟我換菜吃。」雖然張嬌嬌語氣凶，還打斷了程恩妮接下來的詞，但程恩妮並不介意，她看得出來，張嬌嬌是好心想替她解圍。
大概是沒想到程恩妮會突然發出這樣的邀請，張嬌嬌愣了愣，臉上突然露出彆扭的神情來，她有從家裡帶菜的，早上還買了兩毛菜的涼拌菜，很豐富了。
要是以前，程恩妮說跟張嬌嬌換菜吃，肯定會得來一片嘲諷，但今天程恩妮的伙食一點也不差，兩個肉呢！
「那，那你嘗嘗這個，我早上買的，味道非常好。」自己帶的菜張嬌嬌沒好意思拿出來，雖然她家庭條件比一般同學要好，但帶菜是她自己的事，每天早上都是她自己起床做的。
因為早上買的菜很多，張嬌嬌是用飯盒蓋子放的飯，反正食堂的飯是方方正正的一大塊，也不會散。
程恩妮把上面的肉啊菜啊的，都撥到張嬌嬌飯盒空的地方，「一起吃，你買的這些是我堂嬸做的，這飯盒也是我堂嬸現做好送來的，你也嘗嘗。」
旁邊的同學都豎著耳朵聽著，聽到程恩妮的話十分驚訝。
「你堂嬸？」張嬌嬌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早上推著平板車賣滷菜的就是你堂嬸，真的嗎？」
程恩妮點頭，不是太明白張嬌嬌為什麼會這麼激動，還沒等她回答，張嬌嬌又問，「你堂嬸明天還擺攤嗎？我今天起床太晚了，好幾個菜沒買到，恩妮你能讓你堂嬸替我留一份嗎？」
一開始張嬌嬌也是在食堂買菜的，她父母工作忙沒時間給她做菜帶，但食堂的菜實在是太難吃了，張嬌嬌只能自己學著做。
現在能不用自己做，早上能多出點時間睡覺，張嬌嬌高興極了。
「可以的，我晚上回去跟我堂嬸說一聲。」程恩妮點頭。
聽到程恩妮晚上回去，張嬌嬌一愣，沒等她話，程恩妮說把她已經從學校搬出來，跟著堂嬸一起住，省住宿費的同時，還能幫堂嬸幹活掙點工資的事給說了。
這裡頭當然有加工的成分，程恩妮總不能說，我是老闆，我堂嬸替我幹活的，這話就算說出來，也沒人信吶。
聽到程恩妮的話，張嬌嬌心情挺複雜的，一樣的年紀，同是客運站職工子弟，程恩妮的日子可比她難過多了。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趕緊吃飯。」程恩妮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現在可憐，上輩子她才叫可憐呢。
張嬌嬌吃起飯來，今天的菜好吃極了，但飯可不行，看程恩妮吃得噴香，再看看自己飯盒上的飯，張嬌嬌的些食不下咽。
「恩妮，你能讓你堂嬸多做一份飯嗎？我出錢！就捎帶著我一份，飯菜都少一些也行的。」張嬌嬌覺得她這個要求過分了，但實在是沒忍住，「會不會太麻煩了？」
程恩妮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她揚唇笑道，「不麻煩，這盒飯本來就是拿來賣的，不過這是長期的，一訂就是一周，得提前交錢的，一份得八毛錢，要不你回家商量一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