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捨得再讓你傷心了

不捨得再讓你傷心了

「恭喜侯爵夫人,是喜脈。」

當郎中笑着說出這句話時,譚蓁蓁心裏莫名咯噔了一下,這個孩子是她自己沒羞沒臊要來的,為此沈延清最近是天天躲着她。

這段時間她是整日纏着他,可她能有什麼辦法,自己這把年紀了,沈延清不願讓她再生了,可她上頭三個女兒,就想要個兒子,好延續沈家香火,也為了堵住世人不懷好意的嘴。

當年生了二姐兒后,她就沒少被人指指點點,說她只會生女兒,沈延清乃侯府獨子,她卻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斷了沈家的香火,那段時間她變得不像自己,與沈延清的關係、與婆母的關係、甚至與娘家的關係,都變得很緊張。

幸虧有夫君的體貼和寬慰,她才慢慢走出來。

因為生二姐兒時難產,郎中建議她三五年內別再懷胎,好好將養身子,後來幾年之後她終於又有了,懷胎十月盼啊盼,誰知又是個女娃。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將近一整年她沒有出過府門,從前那個大大咧咧最愛熱鬧的阿蓁變了,沈延清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每天想着法子逗她開心。

可她卻說:「我沒有不開心,我只是不願出門罷了。」

她能想像到外面的那些嘲諷,她一連生了三個女兒,已經三十多歲了,再過幾年還能不能生都是個問題,萬一再生個女娃,她這輩子就不可能再有兒子了。

她並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三個女兒她都很疼愛,只是她始終過不了心裏的那關,沈家就這一個獨子,又為了她不肯納妾,她總要對得起沈延清對她的這份情意啊。

三姐兒已經兩歲多了,如今她又有了身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緊張,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沈延清得知這個消息,雖然有些無奈,但到底是高興的,這是他與阿蓁的骨肉,他怎能不愛。

「從今往後你就安心養胎吧,把岳母接來照看幾個小的,或是寫信讓母親回來,總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譚蓁蓁嗔道:「父親母親才離開沒多久,你又寫信讓他們回來,沒關係,我能應付得來。」

老侯爺前年辭了官,沈延清襲爵,他們老兩口在京城閑不住,隔三差五就四處遊玩,這才走了沒幾日呢。

沈延清管不了那麼多,堅持道:「你以為自己還是十年前?我說不再要了,你偏不聽,既然懷了就得一切聽我的,菀姐兒和菁姐兒也都大了,能幫着照看妹妹,不讓母親回來也成,但孩子的事,你可不能再費心了。」

譚蓁蓁知道這個時候還是事事依着他好,不然他可有的念叨了,忙不迭點頭:「好好好,都聽你的。」

沈延清這才舒了口氣,他和阿蓁年紀都不算小了,且阿蓁已經生了三個孩子,私心裏他不願讓阿蓁再遭一次罪,可他也明白,阿蓁心裏那道坎始終沒有過去,但願這一次能讓她如願。

「你方才回府時急匆匆的,是有何事?」

娘子這麼一提醒,沈延清才一個激靈,連忙道:「對了,本想回府告訴你清芷生了,結果你說你有了身孕,我就把這茬忘了。」

「生了?男孩女孩?清芷怎麼樣了?」

「是個小子,母子平安。」

譚蓁蓁都能想到清芷氣急敗壞的樣了,嘆道:「你說我們倆換一換也好,她這都生了四個兒子了,盼個姑娘盼得眼睛都直了,再瞧瞧我……」

沈延清故意說道:「前個兒臨之還與我講,若再是個小子,就抱來與咱們三姐兒換換。」

「那不成!」譚蓁蓁護犢子道:「三姐兒是我的,誰都別想搶走。」

沈延清笑了笑:「從前清芷遲遲沒有孩子時,你不是還想把菀姐兒送給她嗎?怎麼現下捨不得了?」

譚蓁蓁撇了撇嘴:「雪中送炭不管多難我都送她,可錦上添花的事我才懶得做,再說了,她有櫻兒,還嫌不夠啊。」

老侯爺和老夫人收到信后,終是不放心匆匆趕了回來,菀姐兒已經十二歲了,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菁姐兒也八歲了,這兩個倒是不用怎麼費心,就是那個小的還要人時時照看着。

菀姐兒知道娘親又有了身孕,主動把菁姐兒拉到了自己屋裏,語重心長說道:「以後有什麼事就來找姐姐,別去煩娘親了,知道嗎?」

菁姐兒點了點頭:「我知道的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把小妹管好了就行。」

「小妹有祖母照顧,已經接去祖母院裏的,咱們顧好自己,別給爹爹和娘親添麻煩就成了。」她們姐妹倆都是念書的年紀,每日功課多,也能安安靜靜坐着,一直都很聽話。

沈延清如今就只管把娘子照顧好,這十個月,他也一直在做譚蓁蓁的思想工作。

他知道這個孩子至關重要,要是阿蓁還不能如願,那她承受的心理壓力只怕會壓垮她。

「臨之和清芷也說是最後一個,不再生了,咱們也先說好,這一胎無論生男生女,咱們都不再要了,你也過了最佳生育的年齡,其實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那些,我就想你能長長久久陪伴我。」

懷着身孕的女人,心裏也格外柔軟些,譚蓁蓁摸著已經漸漸隆起的腹部,笑了笑:「我有預感,這是個小子。」

「那我方才說的,你有沒有聽進去?」

「知道啦,你還真以為我能不停地生啊,再生下去我都四十了,眼瞅著過幾年菀姐兒都該找婆家了,我才不做那不體統的事兒呢。」

沈延清有了她的保證,心才完全放下來,可一提到菀姐兒該找婆家了,他的心又一下子堵了起來,悶聲道:「她才多大,急什麼。」

「不小了,菀姐兒已經十二歲了,留不了幾年了。」

「不着急,不着急。」

譚蓁蓁望着他那不自在的模樣,忍不住就想逗逗他:「你說菀姐兒將來要是嫁到遠處,咱們是不是就見不到她了?」

沈延清一聽這話,驚地跳起來:「哪個要她遠嫁了?別說遠嫁,出這個門都不行,我要招個上門女婿。」

譚蓁蓁噗嗤一笑:「我可告訴你,女兒們的婚事,不許你多干涉,她自己喜歡才好。」

譚蓁蓁這一生最幸福的就是娘家和婆家都開明,她不會幹涉女兒的婚事,但對方的人品,她也會細細考量的。

「我去看看鴨絲湯好了沒有。」沈延清站起來就往外走,一想到過幾年自己的寶貝女兒就要嫁人了,就哪哪都不痛快。

他總覺得女兒還小,可是一轉眼都十幾歲了,可他的記憶彷彿還停留在女兒才出生那幾年,丁點大的小娃娃,怎麼就一眨眼長成了大姑娘,這一年年過得太快了,不知不覺他們都要老了。

譚蓁蓁這一胎懷得着實辛苦,前幾個月吃不進去東西,後面幾個月還總是吐,直到分娩前也沒緩解多少。

忠勇侯爵府里一連生了三個女兒,這第四胎馬上就要落地了,多少好事之人可都瞅著呢,要是這一胎還是個女兒,估計侯府就該納妾了,雖說做個妾室委屈,但正室大娘子生不齣兒子,以後這爵位勢必是妾室所生之子所有,那意義可就不同了。

多少人心裏打着算盤,譚蓁蓁都明白,她們個個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清芷也知道這一胎對阿蓁來說格外不同,分娩這日她早早來了侯府等著,也是怕萬一再是個女兒,她也好勸一勸。

產房裏沒什麼動靜,沈延清在外頭不停冒汗,阿蓁這個年紀生產本就危險,心裏壓力又大,他是真的怕。

他轉來轉去,倒是把清芷轉得心煩意亂,惱道:「你是阿蓁的主心骨,你可不能亂,快別走來走去的了,走得我頭暈。」

沈延清是又急又怕:「你來了,我心裏倒安穩了不少,有你在阿蓁身邊,還能幫我勸……」

他沒說完,大概是覺得這個時候不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他要盼著這一胎是個男娃,不為旁的,就為阿蓁心裏能痛快些。

從午時一時到深夜,清芷也不年輕了,沒什麼精神也一直在撐著,阿蓁生產是有經驗的,產房裏一切都有條不紊,只不過這一胎懷着的時候她就不怎麼順,所以才耽擱了這麼久。

終於在近子時,一聲啼哭響徹天地。

清芷立刻站了起來,還沒等開口,就聽沈延清隔着房門問道:「生了嗎?大娘子怎麼樣了?」

「大娘子太累了昏睡了過去,沒什麼大礙。」

沈延清一顆心落回肚子裏,卻又重新提起,顫聲道:「孩子……是男娃、還是女娃?」

「恭喜侯爺,是個哥兒。」

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在房外留下了眼淚,也顧不得清芷看笑話,捂著臉就哭了起來,阿蓁得償所願,世人就不會揪着她不放了吧。

這些年的流言蜚語把一個原本多活潑的人,變得沉默寡言,阿蓁這些年都極少出府,從前她多愛熱鬧啊。

「你吃了這麼多苦,連老天都不捨得再讓你傷心了。」他抵在她的耳邊,輕聲低語,身邊是才出生的小娃娃,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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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門春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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