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應祁看著慕莘,看見了慕莘身後的人,漸漸凝住了笑。

下一瞬,便見那人緩緩抬手,撫上阿莘的臉龐,並遮住了她的眼睛。

在那股梨花香漸近之時,慕莘就已知道是誰了。她任由著他遮住自己的眼睛,他在耳畔輕聲道:「阿莘,我不希望你後悔。」

說完,赫連堇弋環握慕莘拿劍的手,輕力一拔,慕莘手中的劍忽而「哐當」落地,她整個人被赫連堇弋圈在懷中,一隻手被攥在難得溫熱的掌心之中,他的氣息縈繞在周圍,覺著莫名安穩。

石顏見況,立即收了劍,迅速移步到應祁身旁,她從腰間懸挂的口袋裡掏出一顆藥丸,遞到應祁嘴邊,「大人,這是止血的。」

每次,只要和應祁一同,她都會帶有解毒和止血的藥丸。即使知道,憑應祁的武功,沒人能傷得了他。

應祁捂著傷口,接過石顏的藥丸,置於掌心,微顫著遞給赫連堇弋,聲音沙啞,「臨王殿下,阿莘也受了傷,請殿下……給阿莘喂下……還有,阿莘手臂上的布條綁得有些時候了,麻煩殿下將那布條松一松……」

赫連堇弋抬眼看了應祁一眼,伸手接過藥丸,給慕莘喂下后,接著鬆了松慕莘手臂上的布條。

應祁看著赫連堇弋親力親為,嘴角泛著苦澀的笑,傷口不疼,裡頭的心卻像被剜了一般,空落落的,又難受得生疼。

石顏又遞一顆藥丸,應祁接過藥丸時,竟說了一聲,「多謝。」石顏愣了神,難得,竟從應祁口中聽到了「謝」字,她忽而看了一眼依偎在赫連堇弋懷裡的慕莘,想著,這一聲「謝」,應是為慕莘說的。

赫連堇弋知道在場的,都有那些人,他卻懶得抬眼去看。

赫連堇弋垂眸,手心觸及慕莘的髮絲,輕撫道:「阿莘,我們回家,好不好?」

慕莘縮在赫連堇弋的懷中,喑啞著聲音,「好……」

赫連堇弋於赫連堇林而言,是不可不防。常年深居內宮的二殿下,在他與堇遠封王之時,陛下有意立他為儲君之事,在朝中傳得沸沸揚揚。就像一個銷聲匿跡的人,突然出現,必有大事。

赫連堇香對這位二皇兄的印象,一向是清冷俊美,默而不語,不喜人接近的,甚至,她從未跟這位二皇兄有過隻言片語,也從未料到過,慕莘竟是二皇兄護著的人。

她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護著慕莘。

她一向膽子不大,卻當場脫口而出了自己想問的,「二皇兄,堇香不明白,你為何要護著她?若不是堇香及時趕到,大皇兄的命就要葬送在她的手中了!」

赫連堇弋頭也不抬,沒人知道赫連堇弋眸中是何情緒,只聽見他淺聲道:「所以,阿莘手上的傷,是你命人傷的?」

許是聲色過於平靜,赫連堇香沒有察覺到話中意思,「她揮刀即下,是堇香立即命人阻止,救下了大皇兄。」

赫連堇弋顧自扶著慕莘上了馬車,后一刻,便聽見徐風厲聲一呵,「還不動手?」

只一瞬,跟隨著赫連堇香那一批殺手中,有近一半的人拔劍,悄沒聲地,殺盡了另一半,未留活口。

鮮血濺到了赫連堇香的臉上,她驚恐地獃滯在原地。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不過是嬌縱高傲了些,哪裡會見過這樣殺人的場面。

赫連堇林見況,大步走向赫連堇香,強掰過她的身子,抱住了她,「堇香不看,不看……」

徐風移步到二人身旁,道;「命令終是公主下的,二殿下的意思,公主自罰一耳光,便算是道歉了。」

徐風的話,挑起了赫連堇林的怒火,朝著馬車罵道:「赫連堇弋!你這算什麼?為了外人,如此威逼自家人,你就不怕待回去之後,我將此事稟告父皇?」

赫連堇弋不吱聲,倒是徐風這邊應著,「魏王殿下莫不是忘了,您此行,可不見得有多光明正大。欲攬大權,連白羽令這樣蹤跡莫測的東西,也要拼盡全力去尋,若此事向陛下稟告,可比公主這一耳光重得多。」

「放肆!」赫連堇林怒極,卻沒有反抗或爭辯之勢。徐風以下犯上,膽大妄為,他本可以就地了結徐風,可是,十幾年啊,赫連堇弋隱匿太深,他不能輕舉妄動。

赫連堇香顫抖著手,推開赫連堇林,她不能成為皇兄的絆腳石。她抬起手,心一橫,重重地往自己右邊臉上,扇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淚水沾濕了兩側臉頰,右邊側臉明顯發紅,她壓著嗓子,帶著哭腔,「不知二皇兄,是否滿意?」

馬車裡傳來赫連堇弋的聲音,「徐風,時候不早了,走吧!」言下之意,便是作罷了。

徐風駕著馬車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傅城也跟隨其右,餘下眾人各懷心思,紛紛離去。

巫蠻使團一行本就在北梁逗留了許久,而桀若不願隨使團一起回巫蠻,致使司空尋用了手段,趁桀若昏睡時,帶離了北梁。待桀若醒來,巫蠻使團已出綏陽數百里。

可即使離綏陽數百里遠,桀若依然要回綏陽。桀若的意願,司空尋自是不許的,他將桀若日日鎖在身旁,哪怕是不便之事,也不準離開。

這日清晨,二人似乎歷了一場大戰,額上和敞露的胸膛都出了些汗。桀若靜默著躺在榻上,手腕上扣死了與司空尋相接的鎖鏈,司空尋唇角揚著笑,意猶未盡地看著桀若,許久,都沒有見桀若這般熱烈。

司空尋正欲再次動手,卻被桀若扣住,他誠摯地看著司空尋,道:「我想返回綏陽。」

司空尋凝住笑意,收回手,「我說過了,不準!」

桀若不再看司空尋,望向另一方,「你以為,你能鎖我一輩子嗎?若我不願,即便到老,到死,我也要折返綏陽。」

司空尋忽然想起,桀若在他身邊這麼些年,不過是為了借他的權勢,找人罷了。

「你就這麼喜歡她?喜歡到無視我對你做的一切?桀若,你不能這麼沒良心!」司空尋激動道,沒了一向散漫的模樣。

桀若收回視線,認真地看著司空尋,「我喜歡她,從她賄賂我,從她對我笑的那一刻,我就喜歡她。我自知配不上她,只要能遠遠地看著她,我就心滿意足了。司空尋,你永遠不會明白,她於我的意義,我想了她九年,念了她九年,我如今只希望,能多看看她。我想仔細瞧著她的模樣,看著她如何生活,看著她對誰情竇初開,再看著她……嫁與何人,那人,是否有我好看,能不能對她好。若是不好,我不能讓她白白受了委屈,若好……那便是極好的……」

聞言,司空尋自嘲地笑了,「你還是頭一回,與我說這麼多話……」

桀若不禁伸手抓住司空尋的衣領子,道:「司空尋,你給我十年時間,十年之後,是死是活,任你處置。」

司空尋拍了拍桀若的手,「我答應你折返綏陽,但是十年……桀若,十年太長了,那個時候,我早就把司空聿的皇位坐膩了。桀若,我對你的好,足夠折掉兩年了,八年!桀若,八年之後,我要看到你,與我一起穩坐巫蠻江山的樣子。」

桀若思慮良久,才道:「好,八年!」

次日,司空尋便備好一切,送桀若折返綏陽。

司空靈很是奇怪,既然王兄想把桀若留下,有千百種辦法讓他留下,而王兄,偏是就隨了桀若的願。

「靈兒,王兄只是想受一受桀若的相思之苦罷了,可是,王兄又怕受不了,便賴皮地折了兩年。」

回到臨王府後的慕莘,沒有悲慟大哭,沒有痛心疾首,每日餐食也沒有落下,入夜依舊好眠,只是較以往,變得安靜了許多。

是日午時,慕莘躺在涼亭中的卧榻上小憩,雙眸雖合著,卻未真正入睡。耳中傳入輕穩的腳步聲,來者,她不猜也知道。

赫連堇弋漸漸向她移近,輕輕地坐在她的卧榻邊上,抬手撫上慕莘的臉頰,「阿莘既知是我,為何又要裝睡呢?」

聞言,慕莘睜開眼眸,平靜地看著赫連堇弋許久,忽然起身,撲進了赫連堇弋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堇弋,我不喜歡分離,一點都不喜歡……」

赫連堇弋派了人去懸崖下尋青元大夫,既不見蹤跡,也不見屍體,懸崖壁間長了許多樹丫,但過於陡峭,無法探看壁間的情形,是死是活未可知。

赫連堇弋心裡明白,青元大夫是慕莘放不下的,他環住慕莘整個身子,手掌攤開,在她的後背輕輕拍著,像是在哄一個孩子,「我允諾阿莘,這輩子都不會與阿莘分離,好不好?」

慕莘在赫連堇弋懷中抽泣著,赫連堇弋卻能感覺到,阿莘的腦袋在他胸前上下晃動了兩下。他抿唇淺笑,道:「聽聞,明日城中舉行每年一次的百花節,百花難得,阿莘與我一同去瞧瞧,可好?」

慕莘覺著奇怪,在赫連堇弋懷中抹乾凈了眼淚鼻涕,立起身子,抬眸看他,「你何時喜歡湊這樣的熱鬧了?」

赫連堇弋只覺著好笑,他明明是想帶著阿莘出門散散心,正好借了綏陽城百花節之由,不想竟成了他喜歡湊這熱鬧,也罷,只要阿莘願意應下,這熱鬧,他也願意湊。

赫連堇弋故作思慮的模樣,片刻才說道:「痊癒了有些日子,想出去走走,去去病氣。」

「手伸出來。」慕莘說:「我探探你的脈。」

赫連堇弋乖乖地將手伸出來,讓慕莘為他探脈。他最喜阿莘認真做事的模樣,心思專註,偶爾遇到難題時,就會蹙眉,但每次都悶不吭聲,直到自己鑽研出解法,才肯罷休。

慕莘探完脈后,扯下赫連堇弋的衣袖遮好,還囑咐著,「身子確實轉好,但這幾日風涼,出門還是將敞袍帶上妥些。」

赫連堇弋眉眼帶笑,「好,聽阿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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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寵妻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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