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江如畫來到南國已三年有餘。
是逢百年一遇之大旱,天久不雨,田地龜裂,莊稼難生,荒野千里,十室九空,民不聊生。
落梨宮,江如畫正掰着手指,「初中三年,高中文綜三年,大學管理學四年,工作經驗三年。哈!」她大腿一拍,激動地站起來,「秋來,let'sgo!」
No.1
「畫兒,你想干涉朝政?」余盡塵的神情嚴肅起來。
江如畫對上他的目光,振振有詞道:「是。近年災害頻發,旱情嚴重,百姓苦不堪言。又有流寇繼生,然皇上派兵鎮壓,只會引起民憤,失去民心。唯得民心者得天下,所有的禍亂還是要從根源治起。」
他不由被她的一番說辭所震驚。轉念又面露難色,「可自古不興女子干預政事,你身為皇貴妃,理因掌管後宮,怎能上台涉政?況那些大臣皆是老古板,一根筋,定會亂嚼舌根,污你惑亂君王,饒朕乃萬人之上也護不了你周全!」
「皇上,就讓畫兒試試吧。畫兒會用實力讓那些大臣閉嘴!」
余盡塵仍是遲疑。他不怕被萬人唾罵,只怕她...他不想讓她冒險...
她的目光堅定,帶着滿滿自信,「一年,只須一年。若一年之後,局勢仍無好轉,畫兒願以死...」
她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把她擁入懷中,「好,我信你。」
江如畫的嘴角揚起,如三月六放的小小梨花。
臨元十二年,對南國來說,是極為特殊的一年。
聽說女子要上朝,上至大臣,下及平民,咸為震驚。每日都有無數的奏摺,呈到余盡塵面前,請求皇上三思,撤除召令,他一一擋了回去,他站在他身前,為她抵禦所有攻擊,不讓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她在他身後,一身素衣從陝北到江南,訪遍各地,因地制宜,開倉賑糧,安撫民眾,嚴查官吏,改革制紀。百姓人人都可以拿到朝廷下發的布帛菽栗,生活狀況大大改善。
一年之後,北國已從災害之痛中逐漸走出來,恢復了從前的盛況。舉國百姓無人不知曉她江如畫的名字,文武百官自愧不如。她成了巾幗英雄,成了天下的恩人;她收穫了讚賞,收穫了愛戴,卻也失去了他。
No.2
「聖旨到!」
江如畫跪在地上,眼裏掩不住欣喜之光,明媚如星。他曾說,要立她為後。
未曾想,等來一句「打入冷宮」。
一瞬間失了力氣。她獃獃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沒有那個勇氣去接旨。念旨的公公興許也替她深感不值,只默默地將聖旨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哦,這樣的戲碼,她見過不少。如今竟輪迴到她身上。是不是,他和所有皇帝一樣,為保她平安;她江如畫好歹是21世紀的先進人種,對付幾個妃子綽綽有餘的...
哦,可能,他怕她...
她突然不敢再想,心裏只覺得被人掐住一般,難受。
那便鬧吧...
許久,許久。
「燒了。」江如畫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眼中卻隱隱有氤氳,倔強得讓人心疼。
旁側的丫鬟一時不知所措,「娘娘,什麼...什麼燒了?」
「秋來,把聖旨燒了!」一句話說得決絕,一滴淚,終於,滑落眼角。
秋來驚得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扯着她的衣角,「娘娘不可啊!那...那可是聖旨!」
「什麼狗屁聖旨!我才不信!」她一把抓住桌上的聖旨,向門外扔去。恰好,砸在他身上。
一身黃袍,龍飛鳳舞,珠光滿溢,配上他冰冷的眼神和那微微不悅的語氣,「敢抗旨?!」
「呵,怎麼不敢?」她抬起頭,目光定在面前的薄情之人身上,深吸了一口氣,「你說,信我...」
「信?」他輕笑,「朕怎麼可能信你?!」滿是不屑,他甩袖離開,毫無留戀。
門外候着一個宮女,豆蔻年華,儀容韶秀,唯唯諾諾地低着頭,「皇上吩咐碧兒以後和秋來姐姐一併照顧娘娘。」
他帶來的...
勞他有心...
臨元十四年春,江如畫正倚著窗挑逗盛滿梨花的枝椏。聽聞皇上立了皇后。
指尖的動作生生一頓。
這算什麼?
當她木石無感?
咬了咬唇,手力加重一分,掐下一朵白色小花倒在掌心。臉上綻出一抹笑,像極那冰崖生出的凌霄花。美,卻寒。
宮中傳言,皇貴妃得知皇上立后,舊病複發,竟然又瘋了。
更有甚者,說皇貴妃其實是個妖女。
梨花落盡時節,沈依婉來訪。
鳳冠霞帔,明眸皓齒,唇角梨渦閃動。掩不住的華貴氣質。不似她,素衣素顏,瘋言瘋語,不知禮節。
難怪他會喜歡。
會變心。
「姐姐在這兒住得可還好?」沈依婉開口,眉眼彎彎,笑容無害。
江如畫一時慶幸曾經被自家二妹拉着看了幾部宮斗劇,不然還不知道怎麼對付後宮這些個情商低下的綠茶婊!嘴角一咧,「怎麼?妹妹想同我作個鄰友?」
沈依婉大抵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恢復如常,眉眼輕斂,語調放低道:「姐姐並沒有瘋吧...也沒有在笑...不過是...」頓了半秒,一雙眸子染了分凄涼「苦中作樂罷...」
她的神色被江如畫盡收眼底。苦中作樂!這個詞用得倒是不錯!看來,也不全是傻白甜,是個有故事的女子呢!
笑意更濃,「妹妹慧眼,果然是做了北國貴妃的人!怎樣,不知這南國的風景有北國美么?可還住得慣?」
沈依婉心中浮現一絲慌亂,但表面巋然不動,將她的話還了回去,「姐姐難不成也是想去做北國的貴妃?太子妃也不錯~」
「不敢不敢,」她勾起嘴角,直勾勾地盯着沈依婉「姐姐怎麼會搶妹妹的心上人!」
果然,老底被江如畫寥寥數語給挑開,沈依婉的臉色有些難看。沉默半晌,她別過頭看向窗外,絲絲雨落。「冷,北國比南國冷多了...」
掃了她一眼,江如畫的目光流轉到手心的梨瓣,低聲喃喃自語,「我倒覺得,南國更冷...」心冷......
雨絲纏綿,煙起濛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