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那日和沈行知分開后,雲舒回到避月山莊,遇到了衛秦風,他就那樣坐在那裡,打量著雲舒,良久,問道。

「小舒,這是去見過沈行知了?」

雲舒並不說話,只是紅著臉點點頭,看著雲舒陷入感情如此單純的模樣,衛秦風皺起眉,嘆了口氣,卻也沒說什麼,她啊,總是被這些俗世所牽絆,所以才成不了大事,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的長大。

衛秦風說了很多,雲舒也靜靜聽著,她雖喜歡沈行知,卻也並非感情用事的人,畢竟沈行知終究是和晉王司盛南來往的人,是敵是友尚未可知,所以啊,還是要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而沈行知總會是她的囊中之物。

前不久,司盛南派人約她在胡桃苑見面,雖不知他想做什麼,但云舒還是去了,諒他也不敢做什麼。

夏日烈陽灼熱,胡桃苑內綠蔭草盛,入目是綠意盎然的夏,五彩折射的光,紅磚青瓦,爬上了一簇一簇的綠藤,青石板沿著石子路一直到園中的長亭,過道兩邊盛著紅色五角星的不知名白花,夏日很長,是遊山玩水的好季節,卻也非常適合在家溫書休眠。

雲舒本就是易出汗的體質,這如烈焰的太陽照得她心情焦躁,正是要爆發脾氣的時候,心裡直罵司盛南,如果不約她談事,這會兒她該是在院中樹下搬個躺椅,曬著被樹枝掩去一大半的太陽睡覺呢。

胡桃苑位於南山半山腰,須得爬山,也不知那司盛南是不是故意的,這胡桃苑確實是絕佳的觀景之地,坐落群山半峰,左鄰西江瀑布,右鄰桃源深處,景色宜人,是司盛南花了好長的時間打造的,但此時提著長裙爬山的雲舒並沒有心思欣賞這美景,心裡早已把司盛南剁了千百遍。

本是晌午烈日炎炎,誰曾想走了一半,天空下起了大雨,晴空萬里卻大雨連綿,薄霧遮了遠山,細雨化作柳絮,落入土地,融為一體,滋養著眼前的綠蔭。

等雲舒到了胡桃苑的時候,入目是司盛南於兩道盛開的櫻花樹下慵懶的躺著,睡眼朦朧,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像只優雅的狐狸,這傢伙長了張溫潤如玉,與世無爭的俊臉,卻心懷鬼胎,欲爭天下之大統。比起司月白張揚不羈的個性,至少那傢伙不會惺惺作態,而眼前的這位可不一樣,頂著張虛偽的假面生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是不容易。

雲舒瞟了眼樹下的男人,男人半眯著眼,開口道,「你來了?」那模樣似乎並不意外雲舒的到來,雖然當時邀約時,雲舒的態度極其差,但他知道雲舒想要什麼,只要抓住她的弱點,事情不就簡單多了。

雲舒並不回答,只是摘下一朵玫瑰放在鼻前嗅了嗅,淡淡的花香清遠恬淡,眼前是成片的粉色,遠處是一座座青峰和奇石,近處是一簇簇不知名的黃色小花,彩虹連接青山與瀑布搭起了一座橋,這雨後的胡桃苑真是別有一番光景。

雲舒手握玫瑰,摘下一根根刺,司盛南見她不說話,也不惱,只是冷靜的開口:「長淑公主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在下想要什麼,不如這樣,我們做個交易,你給我長生九命,我幫你復國,你看如何?」

雲舒側目,依然不說話,只是朝著司盛南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司盛南一尺以內,然後捏住對方的下巴,整個身體前傾,湊近司盛南耳邊,輕緩吐氣帶著魅惑的聲音,「本宮想要的,你給不了。」

司盛南偏過頭,躲開被雲舒捏著的下巴,一把扯過雲舒,雲舒反應快速,翻身坐在司盛南對面,而司盛南依然是一臉溫和的笑,看著雲舒的眼睛想從裡面找出她的破綻。

「難道我那不爭氣的弟弟就給得了?你不會真打算靠那廢物替你復國吧,長淑公主,你還真是天真。」

說完,還仰天大笑了幾聲,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做出不合身份,失了禮儀的事也還是好看的,那是一張與司月白截然不同的臉,六分相似卻氣場相反。

司盛南確實是個有謀略的人,在雲舒眼裡,沒有絕對的敵人,也沒有一定的朋友,只有可以利用的人和不能利用的人。

雲舒仔細打量了眼司盛南,果然還是司月白看著更順眼,而她也終於開口:「本宮看中的從來都不會輸,這次也不例外。」

司盛南見雲舒軟硬不吃,氣得手攥緊衣袖,臉上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聲音降到冰點,眼神變得狠虐,「長淑公主何必這般不識抬舉!更何況沈行知也是本王的人。」

雲舒本就屬於脾氣比較大的那種,聽了司盛南的話,嘴角上揚一個輕蔑的笑,斜看著司盛南,手上一用力,掌心的玫瑰被捏得碎,鬆開手是殘敗的花瓣洋洋洒洒,因花莖沒有了刺,也不覺扎手,但也太用力而紅了手。

「晉王這是在威脅本宮?真可惜,本宮最不怕的就是別人威脅,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和本宮談,就憑沈行知,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宮了,本宮可不是什麼為愛要死要活的小女生,晉王這般有本事,還是去找別人吧!這美色既已看過,便就此告辭。」

然後毫不停頓的轉身離開,司盛南看著雲舒離開的背影只覺氣憤,他倒想看看最後贏的人會是誰,猙獰可怕的笑著,踩過雲舒扔掉的玫瑰,留下一個腳印。

從胡桃苑離開后,雲舒並未直接回山莊,而是去朱雀街上買了些糕點去看望葉紫綰和楚雲蓉,閑聊了一陣,花園裡是三位姿色各異的美人,亭外是各領風騷的百花叢和翩翩起舞的蝴蝶精靈,圍牆上布滿了自由生長的青草藤,歲月美好而寧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平淡度日。

告別兩位好友后,一個人行走在燈火通明的街市上,繁華熱鬧,喧鬧的人群聚在一起,是孤獨的抱團取暖,也是寂寞的另一種稱謂。街上叫賣的冰糖葫蘆,熱氣騰騰的麵攤,街頭雜耍的賣藝人,有多少是因為真的熱愛而生活,大多是生活所迫,別無選擇,如果有更好的選擇,誰會這麼累。

雲舒一個人漫步在朱雀街上,踏過腳下的青石板留下她來過的記憶,不知為何,悲傷如洪水猛獸來的洶湧,猝不及防打破了她的防禦,隨之而來的還有疲憊和迷茫。

人啊,到底是為了什麼而這麼辛苦的活著,當然是為了活著而活。

身體上的疲憊是燃燒殆盡的灰燼,而心裡的疲憊則是壓死很多人的最後一根稻草,沒有人是為了痛苦而活的,誰都想得到快樂,但快樂太過珍貴,分到每個人手上,剩下的只有一點點,所以悲傷總是大過快樂。

而她給得了別人快樂,卻無法救贖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無限沉淪,溺死在心裡的大海深處,撐著最後的意識,等待某個人不懼死亡的靠近她,牽起她的手衝出水面。

漫無目的的遊走在鬧市的每個角落,看著人來人往的車馬和行人,卻沒有一個人為她而停留,是啊,每個人都那麼累了,誰還會在意別人快樂與否,這世上哪有什麼感同身受,所有的孤獨都是留給自己的。

雲舒累了,找了處涼快的地方坐下,低著頭什麼也不想,就那樣靜靜的感受身邊的熱鬧努力想要融入進去,卻被一陣靠近的腳步聲打斷,睜開眼是滿目悲涼,眼含秋水欲流不流,司月白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般楚楚可憐的她,是了,她一直把自己偽裝得百毒不侵,但到底還是個柔弱的小女生。

雖然心疼雲舒這般落魄的模樣,卻並不安慰,因為他知道雲舒是要面子的人,把自己偽裝得堅強,就是不希望別人小瞧她,她不是春閨里執針線習女紅的嬌嫩小姐,她是要一分天下的統治者。

「如果覺得世界亂了就藏起來與世無爭,如果是心亂了,就去睡一覺,醒了一切都會回到原位,我還是我,你還是你,兩個毫不相干的人。」

雲舒坐在台階上,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不覺坐了這麼久,天都黑了,燈光下的男人像是闖入她生活,給她救贖的天神,只可惜這麼好的人卻走不到一起,在一份感情里出場順序真的很重要,明明是她闖入他的世界,可是先脫下防備,動了真心的卻是他。

「有酒嗎?」

「有,都有。」

雲舒開口一句話,讓司月白笑了,扶起坐了許久腿麻的雲舒來到明月樓,月色下竟是這般般配,白衣男子和紅衣姑娘的故事到這裡還是錯亂的,一個靜靜守護,一個默默接受,在感情沒有錯與對,只有你情我願,他愛著這個如青荷般脫俗的姑娘,而她喜歡著那個如黑洞般神秘的男人,三個人的故事總有一個人要受傷。

一個似風溫暖了她整個四季,一個似光照亮了她的全世界,但終究風吹過卻不曾留下來過的痕迹,而光無時無刻不環繞她身邊為她駐足,她等的那個人經過春風,走過四季,跋山涉水來到她的世界,只為問候她是否安康,到最後只有溫柔的光才是真正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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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天下渡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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