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活如此艱難

小東離開了，楊子的病，讓他們每一個人都負債纍纍，東拼西湊的，才借夠住院費，家裡連多餘的一塊錢都沒有。

小東給廣州的朋友寫了一封信，朋友回信時，給他在信里夾了100元錢做路費。

「在這個家裡，我最年長！我去廣東那邊找找工作，廚師的工作應該不難找，等我安頓下來，就找他們預支一點工資寄過來，在此之前，你們都要聽阿修的！目前很困難......大家都忍耐一下......」他哽咽了。

小東走後，大家就開始輪流做飯了，每次輪到一諾做飯時，姐姐或者呂修文都會來幫忙，姐姐知道她不會做菜，呂修文說他怕吃了她的菜會拉肚子，所以寧願自己做......

小丁和亦鴻在路邊擺了攤，一個唱歌，一個給路人畫肖像。但也只是湊熱鬧的多，付錢的沒有......

這樣兩天都是空手而歸，他們有點灰心意冷，兩個人在海邊發獃的時候，抓了幾隻螃蟹回來。

他們現在，每天只能買一份菜，五毛錢的豆芽，或者五毛錢的空心菜。蘇珊要算著過，因為他們的錢來之不易，呂修文早出晚歸的，也只能十塊二十塊的給她。

林一諾明白的，生活如此艱難！平時一餐要吃三大碗白米飯的小丁，現在也都只吃一碗，連一向那麼溫柔的小靖，都會爬到高高的樹杈上去摸鳥蛋......

蘇珊買了豬肉回來，在熱鍋里把油都炸出來，一塊一塊的肥肉，炸成黑乎乎的硬塊，帶著些許焦黃，散發著一種特殊的香氣，這就是目前一諾能吃到的最好吃的美味了。

他們已經買不起油，目前只有用這些油來做菜，起初呂修文吃了這菜，會一直一直的嘔吐，後來不吐了，每天拉肚子......

蘇珊在廚房裡洗菜，一諾走進來想幫忙，但——一盤豆芽，已經洗好了。她只好站在旁邊，看著鍋熱了，蘇珊小心翼翼的只舀了一小勺油放在鍋里，頓時肉香撲鼻。

一諾說：「姐姐，我好想吃肉噢！」

「阿諾......」蘇珊心疼又內疚地看著她。

「姐姐我開玩笑的！」她最怕看到姐姐那難過的眼神：「我說的是這油碗里的肉！剛才我看見一塊有葡萄那麼大的肉！我已經偷吃了，哈哈......」

她又拿起一塊花生米大小的肉渣，放進嘴裡，咬著手指頭朝蘇珊笑著：「好吃！」

從那以後，呂修文每次都會把菜里的肉渣，挑出來，夾到一諾的碗里......

這樣的日子，也沒有堅持多久，他們開始連五毛錢的菜也買不起，米飯也改成了粥......

蘇珊帶著一諾，在菜場都收攤的時候，提前挑揀一些枯黃的菜葉，回來清洗乾淨，剁碎，和粥一起煮，再放一點鹽巴在裡面。

一諾總是一臉崇拜的在旁邊望著姐姐，不管是什麼東西，姐姐都有辦法把它做成美味！

轉眼要過年了，呂修文和蘇珊買了點年貨回來。這幾天，亦鴻的字畫賣了幾幅，他們又吃上了米飯。

遠遠地就看見林一諾趴在那裡，用一根樹枝在捅下水道。

「阿諾，你在幹嘛？」

林一諾抬頭，眼淚吧嗒吧嗒的掉：「我的錢掉進去了......剛才藍波大哥給了我七塊錢，他說他只有這些了，我的硬幣不小心掉到這裡面去了！」

「他......經常給你錢嗎？」

「嗯，有時候給我五毛，有時候給我兩塊！」

「你之前，在外面『撿』回來的那些吃的，都是他給你的？」

一諾有時常常會帶回來幾塊椰子糖，一包豆腐乾，一罐話梅之類的東西，說路上撿的，有一次兩個口袋裝滿了米回來，她就奇怪了，糖能撿得到一點都不稀奇，這米是怎麼撿到的呢？

「藍波大哥不讓我告訴你，藍波大哥剛才還給我拿來了麵粉和肉，他說過年了，我們可以包水餃——」

蘇珊閉上眼，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倒在了地上。

醫生說，蘇珊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造成了嚴重的貧血，必須住院治療，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一諾一個人在家裡收拾，洗碗，擦桌子，清理廚房，刷馬桶，倒垃圾，拖地，洗衣服......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姐姐每天要干這麼多活。姐姐那瘦瘦小小的身板，每天的工作量是這麼大的！她一邊收拾，一邊掉眼淚......

今天除夕了，除夕本來是應該一家人吃著水餃，看著聯歡晚會相聚的日子，但是姐姐住院了，所有人都奔波在外，為姐姐的住院費籌錢。姐姐本身瘦小體弱，每次都把好的東西留給她吃，姐姐一直像媽媽一樣的無微不至的在照顧她......媽媽？林一諾放下抹布，朝小賣鋪跑去。

她撥通了媽媽的電話，哭著說：「媽媽，姐姐生病了，我們連住院費都付不起！我們一分錢都沒有，媽媽，姐姐會死的，您給我點錢吧！」

媽媽的聲音是慈愛的：「蘇珊怎麼會生病的？」

「姐姐長期的營養不良，嚴重貧血，暈倒了.......」

「為什麼會營養不良？」

林一諾把她們的生活狀況說了一遍，當媽媽聽到她說她們去菜場撿菜葉時，很奔潰地哭了：「阿諾，為什麼會這樣？舅舅不是說你們過的挺好的嗎？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啊？」

「媽媽，我們一直都不好，姐姐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了我，姐姐病了，您給我一點錢吧媽媽，不然姐姐會死的！」

「好，好，好！阿諾不哭，媽媽馬上就去給你寄錢！」

「不行！」爸爸的聲音傳來：「她在騙你！他們就是一群騙子！她只是想要錢！」

「我沒有騙你，姐姐真的病了，現在還在醫院裡，我們連住院費都交不起......爸爸，求求您，您給我點錢吧！不然姐姐會死的......」

「你每次打電話回來，都是哇哇的哭著要錢！你到底是怎麼了阿諾？今天是除夕，你連過年都不讓我們過的安穩，又說你姐姐要死了，阿諾你到底是怎麼了？滿嘴謊言！是誰教你騙我們的？是蘇珊嗎？還是那個呂修文？你告訴我，為什麼我讓你回家你不聽，卻一定要聽他們的？為什麼你連過年都要打電話來騙我們？」

「我沒有騙你們爸爸，我說的都是真的！姐姐現在病在醫院裡，我需要錢爸爸......」

「我沒有錢！除非你回家來！」

「你給我五百就可以了爸爸，我會還給你的！」

「還？你拿什麼還？」

「我以後會還給你的爸爸，求求您了，您要是不給我錢，我會恨您的！」

「你恨我？」爸爸在那邊聲音都變了：「阿諾啊，我跟你媽，三十多歲才生了一個你，辛辛苦苦把你養了十七年，冬天怕你冷，夏天怕你燙！捧在手上怕摔著，含在嘴裡怕碰著。你想要的，你不想要的，我們把最好的都給你，你放學回來晚了，我的心都懸在空中，在路邊等你，生怕你出了什麼事......到盡頭，你跟我說你恨我！好啊，林一諾，你用你姐生病來騙我們，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是不會給你錢的！你恨我嗎？那我更恨你！林一諾，我沒有你這樣滿嘴謊言的女兒！」

爸爸掛斷了她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