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草根里的人蔘

「老婆，求你別走……我離不開你，我們的兒子更離不開你……」

一米八的李望跪在地上，卑微的乞求着面前嬌小的女人。

「別叫我老婆，我們本來就沒結婚，要不是有了孩子……算了，反正兒子已經兩歲，我也算仁至義盡了，你我以後各安天命吧。」

董小玲語氣冰冷，決絕，用力拽過行李箱，奪門而出。

「不要走！」

李望悲喊著，追出地下室。

一輛寶馬7系轎車前，董小玲投入一名中年男子的懷抱，「吧唧」親了一口，男子將行李箱放入車裏。

目睹這一幕，李望渾身一顫：「老婆你……你已經有了人？」

「是。」

董小玲挎住寶馬男，冷哼道：「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想瞞你。李望，你死心吧，窮日子我真過夠了。」

「不，你聽我說，」李望一把拉住董小玲，急聲道：「老婆，我下部戲一定可以……」

「鬆手！」

寶馬男突然一把推開李望，鄙夷喝道：「她現在是我老婆！」

「混蛋！」

李望怒吼著抬拳朝着寶馬男打去。

「滾你的吧！」

寶馬男當先一腳，將李望踹倒在地，又一腳踩在他的身上，令其動彈不得。

「李望，三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董小玲沒有一絲心疼的冷聲道：「你只是個群演，龍套，真當自己是汪保強嗎？可以屌絲逆襲？草根崛起？別做夢了！」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小子，我沒時間跟你廢話！」寶馬男掏出一張銀行卡，甩在李望的臉上：「這裏有三萬塊錢，就當你和小玲的分手費了。」

「拿走你的髒錢，我不要！」

李望怒吼著將卡扔走。

「好啊，那我省了。」

寶馬男一個壞笑，撿起銀行卡，摟住董小玲：「寶貝兒，我們走吧，今晚去吃海鮮。」

「快到時間了，別忘接孩子。」

董小玲嫵媚的朝着寶馬男一笑，又冷漠對李望撇下一句，兩人坐進車裏，揚長而去。

望着遠去的寶馬車，淚水早已模糊了李望的眼，心裏只能絕望地呼喊著：「老婆，我是草根，但我是草根里的人蔘啊！只是被埋的太深……」

「親親的我的寶貝，我要越過高山……」

一首《親親我的寶貝》喚醒了哭泣的李望，這是他手機定好的鬧鐘提醒。

該去幼兒園接兒子了。

李望用力擦乾淚水，哪怕再艱難，再絕望，兒子都是他心中永遠的第一位。

「爸爸，媽媽有沒有給丁丁做好吃的？」

抱着兒子李丁丁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用溫熱的小臉摩擦著李望的臉頰。

眼眶濕潤，李望轉頭望天，待眼淚被硬生生憋回去后，才放下兒子。

蹲下來，忍着無盡的悲傷，儘力展現出一抹慈愛的微笑。

「兒子，媽媽……出差了，要走很久。以後爸爸會陪着丁丁，會給丁丁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行嗎？」

兩歲的丁丁不懂什麼是出差，他迷茫的眨巴著大眼睛，但很快又乖巧的點着頭，奶聲奶氣的甜笑：「好呀，丁丁喜歡爸爸陪，更喜歡爸爸做的好吃的。」

「乖……」

李望一把將兒子緊緊摟入懷裏，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但他不敢哽咽，不敢出聲，並儘快擦乾淚水，抱起兒子。

「好啊，總算等到你了，這次看你怎麼躲？」

才到門口，一個壯漢陡然現身，攔住了李望，是房東。

「王……王哥……」

「甭他媽套近乎，李望，趕緊的，房租，兩個月的。」

李望左顧右望，他想跑，可抱着兒子，又知道跑不掉。

「王哥，這陣子手頭緊，但你放心，再等幾天……」

「還等幾天？」房東立馬怒吼：「李望，老子一個月才收你兩百，兩個月不過四百塊錢而已。我不管，你他媽今天就算賣血，也得把錢給我，不然的話……」

房東「嘩啦啦」地晃動起手裏的一串鑰匙：「你他媽現在就給我騰房，趕緊滾蛋！我還得收別人家呢，沒時間跟你墨跡！」

「我給，我真的給，就是現在手裏真沒有，等明天……」

「等個毛！」

房東瞪起牛眼，抬腳就去打開地下室的門：「誰不知道你個窮屌，老婆都跟人跑了，現在自己帶個拖油瓶，我信你個鬼呀！」

打開門，闖進不足二十平的地下室，房東抓起被褥就往外扔。

「大壞蛋，不許你扔我家東西！」

丁丁沖了上去，對着房東軟手軟腳的踢打。

「小王八蛋，滾開！」

房東一把將稚嫩的丁丁推倒在地，孩子「哇」的一聲啼哭起來。

「姓王的，你敢打我兒子！」

兒子是李望的逆鱗，任何人不能碰，他怒吼著一把揪住了房東的衣領。

「怎麼的，想打架？弄死你！」

房東也梗起脖子抓住了李望的頭髮。

「哎呀，丁丁不哭，快到阿姨這來。」

同住地下室的鄰居陳香香跑了過來，急忙將丁丁抱起。

「李望快鬆手，」陳香香的老公段剛也進來了，忙分開二人：「王哥你也放手，有話好好說。」

房東怒氣沖沖的瞪着李望：「有他媽什麼好說的，不給房租，就滾蛋！」

「嗐，不就是四百塊錢嗎，不至於的，」段剛忙朝陳香香遞眼色：「我們先替李望給了。」

「對對，我們給，我們給。」

陳香香忙放下孩子，掏出個荷包，從裏面取出四百元錢，遞給了房東。

「下個月我還來，沒錢就趁早滾！」

房東收了錢，大搖大擺的離去。

「剛哥，嫂子，這怎麼好意思，我……我一定儘快還你們。」李望滿臉通紅的摟過兒子，羞臊說道。

「說啥呢，見外了不是？」段剛憨厚一笑：「咱都一起住三年了，還能不幫襯一把？」

「就是。李望，小玲的事，我們也知道了，你別太多想……」陳香香看向丁丁，眼圈一紅，有些哽咽道：「就是可憐了丁丁，還這麼小……」

「當着孩子，別亂說。」

段剛忙捅了老婆一把。

「對對，不說，不說……」陳香香忙抹了把眼角，對李望說道：「李望啊，今晚你們爺倆就在我家吃吧？」

李望皺眉思忖了下，搖頭道：「不了，嫂子你們幫我照看下丁丁吧，我有點事要出去。」

「幹嘛去，眼瞅到飯點兒了？」

「丁丁幼兒園的托費也該交了，我得去搞點錢。」

騎着破舊的自行車，李望思來想去，一咬牙，直奔洪城影視基地。

眼瞅著影視基地大門口正有一個劇組在搬運器械，李望忙跑上去，將製片主任拉出來。

「主任，您看能不能把我上個月的薪水結給我？」

李望謙恭的遞上一根香煙。

「什麼薪水？」

製片主任瞥了眼李望手裏的「紅塔山」，嫌棄的一搖頭。

「咱說好的，我在劇組打雜，而且客串群演，所有薪酬都月結……」

「沒有。」

「怎麼會沒有？」

李望一怔，着急道：「主任你知道的，我上個月沒空過一天工，還客串了十多個角色，死屍就演過四次，還有一次是有台詞的……」

「你還有臉提？」

製片主任立馬冷臉：「就特么一句台詞，你翻來覆去往裏面加詞，N機了多少次……」

「我是這樣想的，我那個人物台詞太單薄，按照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

「你給我死一邊去！」

製片主任嗷嘮一嗓子：「就特么因為你，全劇組陪你耽誤了多長時間？損失有多大？沒讓你賠錢就不錯了，還有臉來要錢？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以後都別來了！」

李望頓時傻眼：「主任別……我真的……」

「叮鈴鈴~~~」

手機鈴聲突然打斷李望，他忙掏出來看，是段剛打來的。

「喂，剛哥，怎麼了？」

段剛急聲大喊：「李望，快回來，丁丁被……被人搶走了！」

「什麼？」李望大驚：「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一群人，來了就搶人……哎呀，電話里說不清楚，你快回來！」

李望顧不得再要錢，騎車飛奔。

「叮鈴鈴~~~」

才騎到半路，手機又響，一個陌生號碼。

李望邊騎邊接聽道：「喂，誰？」

電話里傳來一個許久不曾聽到的聲音：「少爺，小少爺在我這裏。」

「奶娘！」

李望一聲驚呼，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是用乳汁餵養自己到三歲的奶娘，周慧芝。

「奶娘，你……是你把我兒子搶走的？你在洪城？」

「是呀，自從少爺你到了洪城，我也來了。」周慧芝聲音發顫，難掩激動的說道：「三年了，我終於可以聯繫你了。」

「奶娘你怎麼會……對了，你搶走我兒子想幹什麼？」

「少爺，電話里不便多說，你還是來我分公司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