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砸蓋子

第17章 砸蓋子

大鴻張軍亮內操場比賽滾鐵環,公社造反派的大馬刀隊,威風凜凜開進來。張漢文緊跟馬總司令亦步亦趨,張大林得意說:「我爸和馬總司令親自出馬,後面一定有好戲看啰。」張軍亮撇撇嘴:「張大林,看看你爸,象不象電影里的狗腿子。」「你……」張大林攥起拳頭想撒野,大鴻瞪著他說:「有的人好了傷疤忘了疼。」「張軍亮他……」「難道他說得不對?」「哼!」

學校辦公室門前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張漢文帶著幾把大馬刀衝進去,不用分說揪住李校長拖出來,罰跪地上,一陣腳頭拳頭。馬總司令吐出一串煙圈兒,向張漢文遞個眼色,他心領神會,又帶幾把大馬刀,踢開李校長寢室門查抄。

李瑞芹急得大哭,大鴻想到什麼轉身離開。

大馬刀挑著查抄的東西,押著李校長離開學校。張漢文笑眯眯的湊上去給馬總司令點煙說:「總司令,辛苦了。」「嗯。砸蓋子,就需要這股狠勁兒。張漢文,你月亮河的蓋子,哪個猴年馬月才能砸開呀?」「總司令放心,我今天回去,立馬就行動。」

突然,陳清瀅的男朋友劉總司令站到路中間。他兩手操胸前,不動聲色。馬總司令一愣,心裡嘆道:「天啦,這樽大神咋下凡了?」他先前的不可一世立刻變成畢恭畢敬,堆著笑跑向前:「不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應酬著主動去握手,劉總司令一動不動,只好尷尬地縮回雙手。

「放人,東西哪裡拿的,送回哪裡去。」

張漢文不認識劉總司令,為了討好掙表現,搶過話頭說:「真他媽邪門兒了,你是從哪個旮旯里跳出來的?捆了!」劉總司令淡淡笑笑,還是一動不動。

張漢文畢竟是山間野地里的一個蛤蟆,只在小溝小汊里蹦躂,哪識大江大海的深淺。他話沒落音,馬總司令便給他啪啪兩耳光,扇他得暈頭轉向。

「龜兒子有眼無珠!」

眾人鬨笑,張大林一臉通紅,灰溜溜離開。

晚上,月亮河造反司令部,煤氣燈哧哧散發冷光。張漢文斜靠司令寶座上,醉熏熏的邊抽煙邊剔牙,不時打飽嗝兒。兩側站著身穿草綠色衣服,臂戴紅袖章,腰插大馬刀的幾個小隊長。

朱莽娃兒冬秀幺姑同幾把大馬刀,押著楊安邦闖進來。朱莽娃兒說:「報告司令,走資派楊安邦押到。」張漢文心不在焉,暗自瞅一眼冬秀幺姑心裡熱熱地說:「副司令,你去學校操場教忠字舞吧。」

冬秀幺姑應聲出去。張漢文當月亮河造反司令時,便提拔冬秀幺姑做副司令,朱莽娃兒接替她六隊的小隊長。

張漢文慢悠悠吐著煙圈兒,彷彿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朱莽娃兒提高嗓門兒:「報告司令,走資派楊安邦押到。」張漢文打個飽嗝兒吼道:「老子又不聾?龜兒子干叫啥?」

朱莽娃兒是孤兒,一方面靠吃百家飯,一方面靠親姑爺楊安邦拉扯才長大成人。土改鬥地主分田地是積極分子,大兵團是楊安邦的左膀右臂,現在跟了張漢文。

張漢文剔剔牙,接著話頭說「朱莽娃兒呀朱莽娃兒,你好歹是個隊長,怎麼還是一股蠻勁兒?當然,你大義滅親,徹底同楊安邦劃清界線,很值得表揚嘛。」「多謝司令栽培。」「嗯,大家向朱隊長學著點兒,明天全面鋪開。提醒一句,一定要下狠心使狠勁兒,堅決砸開蓋子。今天,我可是向馬總司令立下軍令狀的,誰敢拖泥帶水,后話就不用說了吧。朱隊長,現在該看你的了。」

朱莽娃兒使個眼色,兩把大馬刀扭住楊安邦的胳膊,強行摁著他跪下。他竭力反抗大吼:「老子犯哪章哪條?」朱莽娃兒跨上去啪啪啪幾耳光,他瞪圓眼睛:「朱莽娃兒,老子當初真是瞎了眼,救下你這隻六親不認的白眼兒狼。」「哈哈哈,老子就是不認六親,只認革命。咋啦?」又轉頭喝令大馬刀:「囂張氣焰給滅了!」

一陣腳頭拳頭加刀背拍打,楊安邦老實了。張漢文說:「對你這號走資派、地痞流氓,只能用革命的暴烈行動。」楊安邦憤憤地唾他一口:「張漢文,你龜兒子狗戴紅彤帽,裝啥子聖人?」

朱莽娃兒拽著楊安邦的頭髮,猛踢幾腳喝叱:「識相點,張漢文是你叫的?叫張司令。」「媽的毬司令,你個翻臉不認人的狗雜種……張漢文,老子到底犯了哪章哪條?」張漢文獰笑說:「石洪山甘庶林里耍流氓,剋扣口糧害死紅忠媽,貪污私分集體的糧食等等。還要我提醒你嗎?」「張漢文,你摸著良心說,扣紅忠媽的口糧,是誰出的主意?大兵團食堂的東西,你吃得少拿得少?你當生產隊會計期間,什麼時候屁股上乾淨過?再說解放時清匪反霸,你和地主土匪武裝暗裡混得還不熱乎?要不是老子放你一馬,你的腦殼早在山坡上吃泥巴了。」

張漢文被捅到痛處,惱羞成怒,騰的站起來,聲嘶力竭吼叫:「給我打!」朱莽娃兒大馬刀一擁而上,腳頭亂棒,鋪天蓋地,打得楊安邦遍地翻滾,喊爹叫娘。他十多歲的大兒子衝進屋,撲在身上護著他。張漢文抓起板凳猛砸下去,咔一聲,他大兒子左腿被砸斷,抱頭慘叫。他翻過身護著兒子,朱莽娃兒重重兩大棒,喳、喳,他的兩匹肋骨被打斷。

楊武登帶著鄰里同公社下鄉的汪武裝部長趕來,張漢文見勢不妙才收手。楊大漢兒看見冬秀幺姑若無其事,操場上忙著教忠字舞,把她拽到一旁說:「你和趙文雄劃清界線哥管不了,可你為啥要同張漢文朱莽娃兒這些混賬攪合?就算楊安邦有千錯萬錯,可與他兒子有什麼關係?太殘忍了……」「哥,我又沒把他怎麼樣,你數落我幹嗎。再說,革命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哪能心慈手軟?」楊大漢兒情緒失控,扇她一耳光:「從此以後,你別叫我哥了。」

楊大漢兒怒氣沖沖走去,冬秀幺姑心裡說:「一個暗藏的保皇派,要不是看在你把我拉扯大……」她揩揩眼睛,跑回忠字舞隊形中間,舞動紅綢帶,大家圍著她轉圈兒不斷變換隊形。

跳忠字舞結束,她回造反司令部,張漢文拍拍她的肩膀讓坐下,笑眯眯的去給她倒水泡茶,促膝談心。直到窗外萬籟俱靜,煤氣燈突然熄滅。張漢文摟住她在地板上翻滾:「張司令,這……」「馬總司令透風,最近就要提拔我當副總司令,你當然接替我當司令……」

匍匐的身影兒,發出哼哼哈哈之聲,象夜鳴蟲一般低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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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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