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風起雲湧

第159章: 風起雲湧

第二日天空意外放晴,銀裝素裹的景象將夜裏所有的痕迹都掩蓋掉了。

在皇后懿旨下來之後,平親王府里異常安靜,零落所料不錯,二十五日的皇后壽辰,平親王府的女眷,要一律進宮賀壽。

懿旨上說,這是對平親王年前出征的恩寵,零落接旨,一笑了之。

既然懿旨都下了,劉瓊華這個王妃自然也要回府準備進宮賀壽的事宜,於是,大家就看到零落與婉芝一起,踏雪將王妃接回了王府。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二十五日這一天,有了王妃的帶領,零落終於有了一早進宮的資格。

照例是先去拂雲殿見過定妃,然後再一同前往福寧殿而去。

福寧殿早就張燈結綵,寢宮內外裝點的比過年還熱鬧,宮內紅梅吐蕊,暗香浮動。各宮娘娘,宗室家眷,還有四品以上的命婦們,都陸續到了。

今日的袁后,好似比以往都更高貴,一身得體的錦繡鳳袍,鳳冠也格外流光溢彩,精於保養的她,面龐依舊白皙緊緻,一點都看不出已是年過半百的人物。

對絡繹不絕前來行禮賀壽的人,無不笑臉相迎,端莊而溫婉,將一國之母的風範表露到極致。

像今日這種場合,零落的身份只能陪站在角落裏,袁后也沒有對她多有注意。零落就靜靜站在最末的位置,眉眼低垂,畢恭畢敬。

就像殿內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殿內是此起彼伏的恭維聲,零落的耳內卻灌進來一陣陣盔甲兵器的摩擦聲,她一個激靈,仔細去聽,卻又只有寒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剛才放晴一天的天空,今日又是北風四起,棉絮一般的大雪被寒風捧在半空肆虐,宮人走過宮道留下長串的足印,但很快就被大雪覆蓋。

這樣的天氣,確實極適合做些什麼。

晚宴照例設在集英殿,傍晚十分,內侍來稟一切準備就緒,零落將袁后一瞬間的得意看在眼裏,高位之處的皇后也終於遙遙向她遞來一記輕蔑的笑。

零落不動聲色地垂了眼,與王妃一左一右扶著定妃上了步攆,隨人群一併到了集英殿。

今日的集英殿華麗而雄偉,內殿外殿由傾斜而下的水晶珠簾相隔,零落進殿時朝外看了兩眼,果真是將宗室和朝中大臣都請至宮中。

她不由得露出一個冰冷至極的笑。

進入內殿,一直陪在身邊的金玉突然打了個冷顫,扶住了零落的手臂,低低說道:「我怎麼感覺今日這大殿格外的冷。」

零落安撫地拍拍她的手,「鬼多了,可不就冷了,不怕,我們就是來捉鬼的。」

話落,金玉又顫了顫,卻只握緊了她的手臂,沒再說話。

剛才站定,就聽殿外傳來禮官拉長的聲調,「陛下駕到……」

這聲音讓殿內起了小小的波瀾,許是越帝多日不曾上朝,不想卻會在今日的壽宴上出現。

零落隨眾人一道下跪行跪拜大禮,卻也不忘向袁后看去,便將她面上一晃而過的僵硬看在眼裏。

「陛下怎麼?」身前的定妃忍不住握住了零落的手。

零落沒動,直到禮畢之時才趁著攙扶定妃起身的同時,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娘娘放心!」

透過珠簾看去,越帝正由元公公攙扶著從步攆上下來。這個不再年輕的帝王,此時更瘦了,精神也不如以往好,從步攆上下來只淡淡瞥了一眼眾人,就掩嘴咳嗽了幾聲,由元公公扶著坐上了高位。

袁后立刻上前攙扶著難掩虛弱之氣的帝王,她一邊輕撫著越帝的胸膛幫他順着氣,一邊輕聲細語地說道:「陛下專程為臣妾走這一趟,臣妾真是惶恐。」

「今日乃皇后壽辰,朕無論如何都該來看看。」越帝略帶着喘息,「多日未上朝,也想來見一見眾卿。」

話落,殿內大臣又再次拜倒行了山呼之禮。

袁后笑得滿足,攙扶著越帝坐好,端著一副夫妻和睦其樂融融的模樣。

接下來,就該是皇子和宗室男子上前祝壽了,零落靜靜站在角落裏,看着李承岳帶領着一群皇子上前祝壽獻禮。

「嗯,太子呢?」看着立於殿內的皇子,越帝突然問道。

這種境況,太子李承江不在其列實在是太扎眼,越帝這話,讓殿內傳出一片議論聲。零落看了一眼過分安靜的太子妃,她始終半垂着眼,此刻對身邊的竊竊私語也沒有半分波動,好像魂游天外一般。

袁后的笑臉微微一僵,柔聲道:「近日邊疆不安,臣妾聽說昨日就有歹人在益州城外出沒,太子連夜出宮去了,陛下放心,今日定能趕回來。」

說完,有意無意地往零落所站的方向掃了兩眼,以至於連金玉都感受到了,偷偷將零落的手臂攥緊。

「胡說!」越帝略有不悅,「天子腳下,何來的歹人!」

袁后輕輕一笑,「陛下說的是,有太子在,再兇悍的歹人也定能伏法。」

越帝扶額搖手,明顯不想再說,立於殿內的岳王卻站出來道:「今日乃母后壽辰,太子殿下此刻不在總說不過去,還是讓人去請太子回宮吧!有父皇在此震懾,何故還需勞煩太子出宮,請父皇恩准讓巡防營左將軍去迎太子回宮。」

他停下來,環顧一周,又道:「說來也奇怪,太子出宮倒也罷了,難不成國舅也與太子一道嗎?母后壽辰,卻不見一個袁家人,還真是奇怪。」

李承岳這話一出,眾人才反應過來,之前女眷們在福寧殿沒見着袁夫人和三小姐,被鳶雪縣主提及時,還被袁后輕描淡寫地岔開了。

正說着,就見一名內侍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噗通一聲跪在殿內,整個人抖得像篩子。

「何事如此慌張?」李承岳沉聲斥道。

內侍戰戰兢兢地道:「稟陛下,太子殿下回來了。」

越帝「嗯」了一聲,有些虛弱地揚了揚手,「快傳他進來。」

內侍伏在地上沒動,身體越加抖起來,李承岳眉頭緊皺,「還不快去!」

可還不待內侍有所動作,就聽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夾雜其中的,還有鐵甲與兵器相銼的刺耳聲。

這令人聞之生寒的聲音,讓殿內眾人頓時不安起來。

零落冷眼望去,就見一身輕甲的李承江佩劍大步而來,他身後正帶着一隊兵士,約有十來人。

李承江目不斜視,直直行止殿內,朝高台上的越帝略一抱拳,傲慢道:「孤先前還聽說父皇龍體欠佳,沒想到今日還能在此見到父皇。」

說着,冷冷一笑,「這也好,免得兒臣再去寢宮見您!」

「放肆!」如此無禮的話讓越帝不由生怒,但緊接着就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卻不想李承江大笑兩聲,道:「父皇,您看您龍體都已經這樣了,就從皇位上退下來又怎樣呢?兒臣登了基,就尊您為太上皇,您好好地回後宮頤養天年,放心地將江山交與兒臣,兒臣定會讓我大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

越帝瞪大了雙眼,指向李承江的手指顫抖著,卻說不出半句話來。這時,從旁邊伸出一隻細白的手,輕輕將他的手指扳回來,一邊輕聲細語地對李承江說道。

「怎可如此無禮!」

「都是……都是你……養得好兒子!」越帝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但那斷斷續續的喘息聲讓人生怕他就此斷裂。

話落,李承岳也上前一步,與李承江怒目相向,「父皇春秋正盛,太子殿下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此話又引來李承江的一陣大笑,「三弟,你好好睜開眼睛看一看,他連說句話都要喘上半天,你說他春秋正盛?」

「放肆……」

李承岳俊面一寒,剛邁上半步,就聽「唰」的一聲,卻是李承江已一劍橫至他胸前。

「李承江!」高座上的越帝已爆立而起,「你是想逼宮不成!」

李承江冷冷一笑,道:「今日乃母后壽辰,應是普天同慶的好日子,父皇不如就趁今日下旨退位奉立新君吧!宗室朝臣也正好為孤做個見證,父皇退居後宮頤養天年,豈不正好!」

「皇后,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越帝恨恨看向身旁的袁后。

卻見袁后只柔柔一笑,帶着別樣的堅決,說道:「其實太子說的對,陛下退位又有何不可呢?臣妾還是會陪在陛下身邊,你我夫妻日夜相伴,可比臣妾日復一日的盼望着陛下來得好。」

「枉費朕對你們母子恩寵多年,卻不想你們竟有如此狼子野心!」越帝面露悲痛,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那就請父皇,再最後給一次恩寵,下了退位詔吧!」

李承江大聲說着,向旁邊的人一使眼色,之前還立於他身後的十來個兵士立刻散開,將外殿內殿的人都趕到一起,面對着手持兵器沉默冷硬的兵士,女眷們大多都開始瑟瑟發抖。也有不滿李承江如此大逆不道的朝臣站出來大罵,卻被李承江一個眼神,就喪命在兵士劍下。

殺雞儆猴的效果達到,倒在血泊里的屍體沒被拖下去,血腥味四下亂竄,女眷們見到這一幕,終是忍不住發出驚嚇聲。

高位上的越帝更是氣得臉色發白,在一陣咳嗽結束后,卻撇開元公公攙扶的手自行站了起來。之前還顯得混濁的雙目,一瞬間便清明起來,那因為病痛咳嗽而顯得有幾分佝僂的身體慢慢挺直,十多年沒再挺立的背脊,幾乎讓人忘記了這個帝王,也曾高大挺拔風姿過人。

他緊緊看着李承江的眼睛,眸子不怒自威,「李承江,你可知道你此刻在做什麼?若是你現在回頭,朕還願意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否則……」

李承江被越帝這一瞬的氣勢驚得微微一晃,眼神恍惚了一下,可還不等他說什麼,越帝身邊的袁后卻已「噌」的一下站起來。

「自古成王敗寇,本宮的兒子是太子,這個皇位,這個江山,原本就屬於太子。你抱病多年,以致朝政荒廢,若不是本宮的兄弟,這大越江山,怕是早被人奪了去!現在只讓你退位,那也是太子還顧念著父子之情,本宮也還顧念著與你的夫妻之情!臣妾奉勸陛下,識時務者為俊傑,陛下老了,就應該早點將位置讓出來,還死佔着地位做什麼呢?難道陛下還想着將這江山,交給那些庶子孽種嗎?我告訴你,只要有本宮在,他們誰也別想得逞!」

袁後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完了這段話,以至於她精緻的容顏都變得扭曲且猙獰。

越帝只靜靜地看着她,目光淡漠得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聲音如冰。

「朕與你少年夫妻,作為皇帝,朕自問不曾虧欠你與袁家半分!今日這事與你那國舅弟弟也撇不開吧,這些年來,你們姐弟在朝前後宮所使的那些個手段,朕不是沒有看在眼裏,卻不想朕的一片苦心,終究還是換不回你們的良知!」

袁后看着他慢慢笑了,這笑裏帶着幾分愴然和悲涼,但很快就被湧出的狠戾所代替。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陛下乃明君,就算您不為自己着想,難道還想讓這滿朝文武這些無辜的女眷們隨您一起喪命嗎?」

高台上的帝后再沒有了往日的恩愛,凝視着彼此的視線如刀似箭,誰也不肯後退半步。

大殿內安靜極了,只偶爾有女眷發出驚恐的啜泣聲,零落冷冷望着高台之上的帝后,平親王府的女眷原本就與陳國公府的人一道陪侍在定妃身側,在越帝遙遙遞來一記眼神之後,又都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將定妃和郭夫人護在了身後。

就在越帝收回目光的同時,自己也垮出一步,一把攥住了袁后的手,他手指傳來的力度在袁后大驚的同時,也是發出了一個信號。

零落與李承岳的心中早就繃緊了這根弦,還不等袁后發出一點聲響,原本還處在李承江劍下的李承岳已經趁他不備,一個閃身避開了劍鋒,遲了一步的李承江在他步步緊逼下,很快便落於下風。

而零落也早已站出來,原本還只是集英殿裏低頭躬身的宮女內侍,瞬間都變成了身手利落的兵士,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李承江帶來的人拿下。

以往在下屬面前英勇善戰的李承江,今日在低調文弱的李承岳面前,竟然只走了區區十招便敗下陣來。

前一刻還洋洋自得的李承江,立刻露出了驚惶之色,就連袁后都不可置信地盯着越帝,尖叫道:「你……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他……不是他!」

越帝只冷冷瞟了她一眼,便吩咐元公公將她控制起來,徑自走到高台邊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被李承岳羈押的李承江。

重獲生機的朝臣們,立刻拜倒,高呼萬歲。

「你別得意,本宮的弟弟馬上就要到了!」袁后顯出幾分癲狂,「李承昊帶兵出征,兵部大權一直掌握在我們手上,你贏不了贏不了!」

與袁后的張狂不同,李承江不停跪拜,「父皇,兒臣就是一時被母后蒙蔽,兒臣知錯了……兒臣知錯了……」

零落早已快步走到了殿門口,一名內侍正好也跑過來,見到零落立刻說道:「稟姑娘,袁國舅的兵馬已經開始攻打南宮門!」

話落,又傳來拉長的禮報聲:「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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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龍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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