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我破劍山如破天
沒有任何感應，也沒有任何異動，趙千家的到來，對這座劍冢的影響，近乎於零。
出乎意料的是，原以為此處殘劍林立，應當是一副撲面而來的破敗之感，但事實恰好相反，趙千家感受到的，是隱而不發的生機，就像嫩芽埋在土裡，即將衝出一般。
他緩緩深入，與那些殘劍斷劍擦肩而過。
它們的樣子，就好像人類受傷一般，那麼它們的呻吟呢？哀嚎呢？為何一聲都沒有出現...
一柄又一柄，越往深處，越不呈劍形，到後來連鐵疙瘩都出現了，直挺挺扎在地上，和路邊的石樁子沒什麼區別。
走到頭了...
他伸手摸了摸牆壁，上面有一個個凸起，如同打磨光亮的寶石，折射著華麗的光芒。
這些光芒的暗處，是無數密密麻麻的凸點，直延伸到頂端的穹頂，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趙千家猜想，那些凸起和凸點，可能就是劍山諸劍的劍柄，它們劍刃朝外，劍柄向內，組合成了這座劍山。
是了，物理結構上應該是這樣，那麼屬於他的那柄劍，是在地上呢？還是在牆壁上呢？
他看中了一個顯眼的凸起，那好像是一顆湛藍的透明寶石，被打磨出了許多棱面，折射出的光芒分外漂亮，可以想象，這個劍柄連接著的劍身劍刃，是如何的華麗。
用力抓緊，往外拽...
藍寶石紋絲不動，倒是它那些棱面，彷彿被他的手掌擦得更乾淨了，折射出的光線愈發惹眼。
趙千家嘴角抽了抽，他感覺這傢伙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在嘲諷自己。
果然，藍寶石開始撲閃撲閃，它這一鬧騰，牆壁上那些略大的凸起也跟著起鬨，一個個亮晶晶的，好像一群組了團看戲的老大爺在鼓掌叫好。
還真是有個性啊！趙千家滿腦子黑線，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被這樣一群傢伙嘲諷，關鍵是他還沒辦法反擊。
等等，反擊？他腦中靈光一閃，福至心靈，右手握拳，直直擊在那顆藍寶石上。
初步軍列級的實力，總算弄出了一些動靜，那藍寶石劍柄果然往牆裡縮了些許。
有門！趙千家心裡一喜，又是幾拳下去，藍寶石已經很明顯的嵌進那由劍柄組成的牆壁里了，它所折射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
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看你還嘲諷我？趙千家惡趣味的這樣想道。
下一刻，這座劍山的動靜令他目瞪口呆，只見那藍寶石劍柄兀自閃耀了幾下，「嗖」的一聲躥了出去，令得那劍柄牆壁出現了一個小孔。
劍山之外的光線投射進來，透過小孔，隱隱可以看到一柄通體湛藍的長劍在半空呼嘯盤旋，清脆的劍鳴聲不絕於耳，連山體之內的趙千家都能感受到它的歡快。
「你在幹什麼？！」觀主略顯惱怒的聲音傳來，聽得他縮了縮脖子。
趕忙跑遠，偷偷觀察著那個小孔，等到它被另一柄劍佔據，徹底填上之後，趙千家才鬆了口氣。
這算哪門子事！沒找著自己的劍，反而還解放了另一柄劍，希望這不會對觀主造成什麼損失。
他繼續晃悠，這劍山劍門內部雖然不小，但畢竟範圍有限，早就看了個遍，實在是一無所獲。
劍山外，觀主負手而立，遙遙望著那天下名劍的發源之地。
那柄湛藍長劍還在盤旋飛舞，並不忌憚這麼一位旁觀者。
此處之劍，只要能掙脫劍山，便是自由之身，找主人也好，到處晃悠也罷，總之天下大可去得。觀主看這湛藍長劍，雖然已經頗為不凡，但無論是鋒利程度還是靈性濃郁度，都還未達到掙脫劍山的程度，縱然是出現了趙千家這麼一個變數，也不應該如此輕易才對。
天道自有定數，所以此劍註定今日要掙脫劍山么？
可那所謂的定數，也不是個好東西啊！
觀主面有憂色，伸手一招，那湛藍長劍在半空略微停頓，似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呼嘯著飛來，在他身邊歡快盤旋。
老者虛影又一次出現，看著觀主將這柄湛藍長劍收為己有，搖了搖頭，道：「你這是治標不治本，憑一己之力干擾天道定數，杯水車薪也。」
觀主沉默，老者頓了頓，繼續道：「何況，你也不知道，這柄劍被你收下，是否就是所謂的定數。」
「真是...該死的！」觀主雙手抱頭，痛苦不堪。他根本無法理清這所謂的定數，就像一台過了時的計算機，突然運轉起最新最複雜的程序，結果只會是系統崩潰。
這個時候，趙千家已經放棄了四處查看。
他坐在那尊好像石樁子一樣的鐵疙瘩上，看著滿地的殘劍廢鐵，開始思考起來。
從進入劍門起，在這座劍山裡走走停停，走馬觀花般將這些斷劍掃了一遍，這情形，與他在夢裡那條歲月長河之畔的所見很是相似。
他在那裡鎮壓住了始皇帝的執念，那條歲月長河令他覺得非常親切，各種是是非非在裡面顯現、演繹，他很喜歡靜靜看著，就像現在這樣，靜靜看著那些斷劍殘劍。
如果非要形容這氛圍的話，趙千家覺得，應該是「混沌」這個詞。歲月長河裡那些人來人往、生生死死，本身就是一個懵懂的意識，它就如同一張白紙，從無到有、從空白一片到滿紙箴言。
當時他身無寸縷，站在岸邊，距離歲月長河無比的近，如果那個夢沒有就此醒來，他會怎麼做？
趙千家坐在鐵疙瘩上，盤膝閉目，將當時心中的感覺推衍開來。
時光在身邊穿梭，他不會受到影響，歲月長河裡那些人也好、仙也罷，都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存在靜靜觀察著他們。
慢慢的，他看多了人和事，覺得旁觀並沒有什麼意義，自然而然的想做點什麼。
做什麼呢？趙千家在夢裡想了想，那些邪惡也好、正義也罷，數不勝數，太多了，他哪怕管上十件百件，也還是有茫茫多管不了管不著，這種飲鴆止渴的事，不是他應該做的。
那麼，如果真的有蒼天、有天道存在，那麼它會不會想要管管這些事情呢？或者說，歲月長河這個懵懂的白紙意識，會不會想要動手管理一下呢？
趙千家的身體開始顫抖，頭腦開始發漲，像是要炸開一般，很難受。
思維沉浸在推衍世界中，他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肉身的異常，只有意識在飛快推算，覺得自己已經接近最正確的路了。
屍山烏河、黑洞淚目，又一次從記憶里跳了出來，刺激著他的神經。
始皇帝、歲月長河、懵懂意識、劍山劍冢...
他曾躍入黑洞，直面那雙屬於「胡姬」的淚眼，然後接觸到了歲月長河。
那麼他若是再躍入歲月長河，直面那些是是非非的過往呢？
就是這樣！睜開雙眼，雙腳在鐵疙瘩上猛一蹬，他的身形向上暴掠而出，直面劍山內的劍柄穹頂。
「轟！」
無數利劍破山而出，在這片空間恣意縱橫，它們閃耀的寒光照亮著無垠的四方，它們鋒利的劍刃切割著穩固的空間。
這駭人的景象，硬生生岔開了觀主的思緒，將他從痛苦的無限死循環之中解救出來。
身後那柄湛藍長劍發出一聲歡快的劍鳴，「嗖」的一聲飛走，加入那破山而出的利劍大軍之中。
觀主看到，那氣吞山河的利劍叢林深處，有一個瘦削的身影，其手中，持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