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謝白來信

第二十一章 謝白來信

謝珩也同往日笑笑:「那師哥要把他們養起來嗎?」

謝白道:「恩,先養著,天天吃也無甚意思,哪天想吃了再宰,或者改日拿下山去換了錢買米也成。」

冷清如謝珩,往常都是隨口問問,之後便再無下文,今日卻突然又接著問他:

「那師哥打算何時下山?」

想來謝白也意外他會關心這個,莫名驚喜,便順著問:

「要不年三十再下山一趟,換些好吃的回來過節?「

往日謝珩對下山之行,也不過淡然,謝白說什麼便是了,今日卻是一再同他搭話,前所未有的關心這件事,聽得謝白的話,仰頭朝謝白微微提了唇角:

「那我同師哥一道去吧!「

」好啊!「,謝白見他這般熱切,自然是歡喜應著。

謝珩像是又高興了些,放開手換了只曲子彈奏,目光也溫柔許多。

年三十,謝珩起了個大早收拾妥帖,跟著謝白下山,到了鎮上,謝白帶著他去換東西,他在熱鬧的街市上一直東張西望。

謝白也想不明白他在看什麼,以往謝珩從來不關心街市上一人一物,只看著自己腳下的步子。

到了兌換的鋪子,謝白進去換東西,謝珩站在門口看著街邊攤位和人流,他心中在嘲笑自己的行為。

然而下一刻,他又慶幸他來了,因為他看見了一個少年,手裡牽著一個紅色的小不點,那不就是那日的女娃娃么!

看那身衣裳,手裡還拿著一隻小魚燈,似乎那家人對她不錯,唇間不自覺露出笑意,跟著那小不點方向走去。

等謝珩不知不覺就快走到人家身旁時,對面跑來一個穿藍色小棉袍的娃娃,眼看就要朝那紅色小不點撞去,他沒作多想先一步接住了那就要跌倒的娃娃。

好險他接住了,剛扶穩那娃娃,沒想到對方卻啊一聲尖叫跑開,還是朝他背後的小不點撲著撞了上去,見那少年扶兩人,謝珩忙一步退開,隱到後面進了鋪子。

一進屋謝白剛換得銀錢,見謝珩進來,拉著他在鋪子里看看有沒有什麼要買的,等兩人出來,謝珩再朝剛才那地方看去時,人早已經不見了。

雖然自己不能做什麼,但是見那孩子有人收留,他終於放下心來,沒有再過多糾結,終於得空理睬一直問他要買些什麼回山上過年的謝白。

「先生...」

耳邊傳來柏梅雪的聲音,謝珩被喊回神,才見眼前三人看向自己,原來自己一時間失神,竟一群人在原地呆站著,想來他不說話,兩個徒弟也不敢說話。

還有那李棠,端得一派虔誠拜訪姿態,自是不敢多言。

「且先坐著,我看看。」

謝珩回神后終於開口,手中握著徒弟二人交的曲記,指指竹亭下的桌椅,示意幾人入座。

李棠不知為何謝珩會突然出神,以為自己有何不妥,但有實在想不到哪裡失禮,大抵還是不太願見生人吧!況且還是她這樣的平頭老百姓。

有些犯怯的李棠,被柏梅雪攜了到桌椅落座,沐青青落座后,那一身碧色的小丫頭則跟著站在主人身後。

謝珩招了遠處候著的家丁去廚房泡茶、送茶點來,這才開始看曲記,沐青青和柏梅雪的曲記,中規中矩,沒什麼差錯,也都寫得很認真。

謝珩雖不是十分滿意,卻又挑不出錯來,畢竟領悟這種虛無的東西,是無法教授的。

此時下人們托著茶盤從中院下來,將茶壺糕點果品擺了桌,這才一一退下。

想來在謝珩這裡,也只有早年收的柏梅雪和沐青青,才有這番同桌共飲的待遇,畢竟那時候,謝珩也還算是個少年,師徒一同成長的情分,自然是那些後來者無法比擬的。

若是換做近年來新收的那些小徒弟們,莫說是和謝珩同坐一桌,便是謝珩叫人家坐,怕也只能把人嚇跪地上。

柏梅雪乖巧,先給謝珩斟茶,再給沐青青斟,沐青青伸手虛扶杯身,笑意謝過,轉頭看向正端坐著看曲記的謝珩,目光游到那握著曲記卷的修長手指上,忙收回目光,低回頭看向自己的茶杯。

李棠正襟危坐,話也不敢說,也不敢亂看,只低頭盯著,面前盛著淡綠清透茶水的白瓷杯。

謝珩看完曲記,放到一邊,這才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朝二人道:

「尚可,前幾日新收得幾章新曲,我已讓人謄抄了幾份,回去時帶去練習,同則寫一份曲記。」

二人忙坐正身子點頭應是。

坐在謝珩正對面的李棠,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總感覺害怕謝珩的目光注意到自己,此時卻聽到柏梅雪的聲音:

「先生,那日我同棠兒練琴,也讓她作了曲記一篇,先生可看看?」

李棠驚起抬頭,先看一眼對面的謝珩,剛巧撞上對方審視的目光,慌忙又低下頭,偏頭朝左邊看向柏梅雪,用口型拚命阻攔:

「不要...別別別...」急得李棠額頭都要冒汗了。

柏梅雪只當作沒看見,又聽謝珩些微訝異地語調:

「哦...我看看。」

只見柏梅雪將不知何時拿在手中的一頁小箋,遞到了謝珩面前,謝珩接過後,打開一看,這不是一份完整的曲記,寥寥數言,不過是對謝珩那首曲子的個人見解。

李棠可從未寫過這東西,想來是那日李棠隨口胡謅,被柏梅雪回去記下來的。

謝珩大抵也明白,一眼就認出是柏梅雪的字跡,但是謝珩卻知道,這絕不是柏梅雪的見解,畢竟師徒這麼些年,他的徒弟,他最清楚不過的。

且看這些字句,並非是熟通音律之人會用,倒更像是知音之人的見解。

謝珩訝異於李棠小小年紀,卻有這番獨到見解,面上絲毫不露,從第一眼見到李棠,他沒想過,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和這個小女娃子重逢。

只是他卻不知為何,雖是時隔多年,樣貌早已發生改變,卻覺得這個娃兒身上,沒有那種被人收留的乖順,雖也是識禮,見自己也是怯生生的。

但是那眼神中,並沒有眾觀顏色的拿捏,全然是一副雙親寵出來的那種調皮性子,沒有讓謝珩那陣心疼的感覺湧上來。

雖說她現在年紀也尚小,也許天真無知,但有很多東西,是在成長境遇中不自覺沾染上的,和年歲無太大關係。

那一頁小箋,謝珩早該看完,卻一直面無表情沉默不言,徒弟二人倒是端坐著,一副聽候先生教誨的模樣。

而李棠卻如坐針氈,在謝珩面前,被本尊看自己的胡言亂評,只覺得丟人、慚愧、班門弄斧,總之一切自慚形穢的詞語,此刻都該用到她身上。

她實在覺著這時刻太過煎熬,就在李棠覺得自己在這乍暖還寒的時節中,如處蒸籠時,謝珩卻抬起頭來,未對李棠的見解作評價,只是問了句:

「李小姐學過音律?」

被點名的李棠,即刻立身坐正,雙目看向謝珩,有些緊張地回話:

「不敢在先生面前誑語,不曾學過,只是年幼時,機緣巧合,偶遇一位先生,聽得他講過一番見論,那段日子有幸聽他吹奏,只是當時年幼,並不懂其中奧妙...」

頓了一頓,又補充道:

「再後來,只是在鎮上書院的老先生那裡,無事便過去聽聽他老人家撫琴...此外便再無其他,晚輩愚昧,不通音律竟對先生曲子妄言,還請先生恕罪。」

說完站起身朝謝珩鞠了一禮。

謝珩有點想笑,卻冷淡慣了,笑不出來,只伸手示意李棠坐下,見謝珩臉上並未不悅,李棠這才乖乖坐下。

柏梅雪何曾見過調皮的李棠這樣乖巧過,偷偷捂嘴看著李棠笑,李棠也悄悄偏頭,朝柏梅雪飛去一記嗔怪的眼神。

就在此時,有下人急急快步跑來謝珩身邊:

「先生,聞府那邊派人來送信函,說是謝參將命人捎來的,此刻正在前院候著,需您親自去一趟。」

聽得下人稟報,饒是一臉冷清的謝珩,此刻面上也露出些訝異神色來,丟下一桌三個小輩,徑自起身疾步去了前院。

謝珩來得前院,便見一個穿著甲衣的士兵,見謝珩出來,忙見禮:

「謝先生,這是參將大人同小聞將軍書信兩封。」說完雙手奉上。

謝珩接過來,稍稍有些急切:

「年節後方才回軍中,何以突然修書,可有戰事狀況?」

「回先生,並非戰事,西南戰事平息,聞老將軍班師回京述職,地方衛軍整頓已善,只待諸事交割,謝參將獲允休假,想來是要回崇寧一趟。」

聽得士兵道情原委,謝珩才將忐忑的心放下,本欲留人用晚飯,士兵卻道因隨前頭軍隊剛到崇寧,交完信件便要回去復命。

謝珩謝過之後讓人送士兵出院,自己拿著書信,迫不及待打開,謝白在信上說的,大抵剛才士兵已經解釋差不多了,最多還有半月就可回崇寧,只是提了一句,說有要事要親自跟謝珩說。

只道是師哥平安,他也就放心了,其他的,都不在乎,至於小聞將軍的書信,謝珩只是打開草草看過,無非還和從前那樣廢話連篇,又想聽他彈琴之類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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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鎖印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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