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幽古佛(二)

第八章 深幽古佛(二)

幽靜的山林中,崑崙別院再不復往日的雲霧繚繞,似仙家道修之地,屍橫遍野,血霧蒙蒙不說,就連那「崑崙別院」四個金子字的大牌匾,也碎裂兩半,散落一旁。

空氣中有淡淡的屍臭血腥之味揮之不去,引來不少的烏鴉在屍體旁不時的啄食著。

大堂之上,滿目蒼痕,座椅擺設碎裂一地,不遠處,一具怒目圓睜,滿臉的不可置信表情已然發青的屍體正是王京,而另一具一臉驚恐神情的屍體則是趙晨的。

看著滿目的蒼涼景色,一老道士悠悠一嘆,拂起紫色的道袍,靜靜的走到王京的屍體旁,看著胸口前猙獰的傷痕,皺了皺眉,隨即又走近趙晨的屍體旁邊,除了那驚恐的神情外,屍身和王京的比起來,卻是截然不同,竟然一點傷痕也沒有。

而這時空中又有兩道遁光劃過,快若流星,老道士站起身來,凝神看去,待那遁光停在大堂之外的時候,一個身穿綠色道袍,年逾花甲,面色紅潤,但紅潤的面容上卻是布滿了陰沉之色的老道士,幾步便進了大堂。隨即兩道目光相對,那綠袍老道先是一愣,接著目光卻落在了不遠處的王京身上,臉上閃過沉痛之色,一個閃身便是到了王京的屍身旁,將那屍體扶起的瞬間,綠袍老道看到那猙獰傷口的同時,戾色閃過的一瞬間,痛呼一聲:「王京吾徒!」

身穿紫袍的老道士神色有些黯然的站在不遠處,也不言語,靜靜的看著大堂之外的另一道遁光。

星辰遍布的空中,一道紫色的光華輕輕的揮灑下來,輕柔如春風般得落在了靜坐窗前的梅清身上。梅清額前的紫氣凝而不散,紫府內,金丹徐徐轉動之際,一抹銀光中帶著一絲黑氣的劍光,遊走在充滿紫氣盈盈的丹府之上,周身竅穴每有靈動的時候,輕輕張開,又緩慢合閉,似人呼吸一般的節奏,張弛有度。

金丹三重天的境界,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達到,梅清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股境界平穩,使自己的肉身適應這樣境界,再與自己的神魂交融,達到神肉合一,算是大成之際。

《紫華經》本就是集劍道大成之法,再有佛道的心性自然,與這天地呼應,周身竅穴與星辰氣機相連,每一次呼吸,都有一道紫氣流入紫府之內,先是纏繞在金丹之上,再與鳴空劍相接,然後散入紫府周旁,如此反覆待那天明之時,自行收功。

隔壁房間,蛛兒將白天買的零食分門別類的擺了一地,然後挑挑揀揀的分著先後次序的放進百寶囊中,可愛的小臉上滿是紅光,小嘴裡不時的嘟囔著什麼。

玉娘安靜的半躺在床榻之上,那一對兒似有無限春情的明亮眼眸,似睡似合的看著蛛兒,嘴角上始終蕩漾著一絲笑容,似乎對蛛兒所做的事情,也有著一絲的興趣。

經過白天蛛兒暴打強徒之後,幾人便找了這麼一家客棧,暫且歇腳。在玉娘滿臉鄙視的目光下,梅清將自己僅有的一點銀子掏了出來,然後又在店員的鄙視下,訕訕的笑了笑,心裡琢磨著自己八成是被當做吃白食的小白臉了,雖說這是世俗人的目光,不過多多少少梅清的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收去功法,看著窗外那一絲曙光破曉的燦爛,心思又重新落到了這玉娘身上。

一路之上,梅清始終琢磨不透眼前這個女人,自己和蛛兒有什麼是她所圖的呢?難道真是窮極無聊,隨意的打發時間不成?

在梅清的認知里,這個女人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傢伙,仙府之時,那種不得法寶誓不回頭決心,即使面對再困難的局面,只要是她想要的,那困難就不是困難了,神擋殺神,鬼擋屠鬼!

但是不知怎的,這時的心裡忽然冒出那天的篝火旁,玉娘的那一句卻又深深的觸動著梅清。

「你又了解我多少呢?」我了解她么?梅清不經意問了自己一句,看著漸漸明朗的天空,萬千的光華,已將黑夜的迷紗輕輕的掀起,忽然又自嘲一笑,我了解她做什麼呢?

蛛兒一大早的就一蹦一跳的推開梅清的房門,滿臉笑容的依偎在梅清身邊,嘟著小嘴兒,不停的嘰嘰喳喳的說著這幾日的見聞,而且說的最多的也都是吃上面,梅清不以為意的聽著,時不時的問著兩句,頓時就能引起蛛兒更高的談話興趣,這樣的談話,兩人配合倒也是極其的默契。

一陣淡淡的清香飄來,當連裙的一角進入眼帘之際,蛛兒又歡呼一聲,跑向了玉娘,嘴裡巴巴的說著早飯的事情,梅清面上苦笑,剛才的談話,蛛兒絲毫未曾和自己提起過的事情,現在都跟著裝滿金銀的玉娘說去了。

出了這城鎮,蛛兒穿著一個花紅的小棉襖,手拿著風車,在前面一陣瘋跑,玉娘看著遠處高聳林立的佛堂,有些皺眉的問道:「你真要把蛛兒交給那些禿驢?」

這沒來由的一句,讓梅清先是一怔,護送蛛兒的事情,前些日子和玉娘說了,不料她現在提起,隨即也就不咸不淡的說道:「難道你想讓蛛兒跟著我,到處亂跑?」

「忘情於江湖又有什麼不好的?」玉娘翻了個白眼道。隨即又瞟了一眼前面滿是興奮的蛛兒:「如果你真要把蛛兒給那些禿驢,還不如給我,最起碼我和她才是同一類人。」

「同一類人?」梅清詫異道,隨即又想到了什麼:「你怎知蛛兒的身份的?」

玉娘不屑的瞅了瞅梅清:「我自有我的辦法,這蛛兒萬萬不能給你們這些薄情寡恩的人類的。」

「交給你我是不放心的。」梅清不溫不火的說道。

冷哼一聲的玉娘譏嘲道:「到時候讓蛛兒選,如果蛛兒情願和那些禿驢在一起,我沒話說,但是如果蛛兒不願意,你休要擋我?」

「你就對蛛兒那麼有興趣?」

「天下的妖修本就不多了,被你們這些斬妖除魔的以天下為己任的傻叉趕的趕,鎮壓的鎮壓,我能保護一個是一個,何況還是我喜歡的。」

「蠻荒之地不是還有很多麼?」梅清不以為意的說道。

聽到蠻荒這個詞,玉娘嫵媚的臉上卻閃過一絲冷色,譏嘲道:「為什麼你們人類不去試試住幾天,那還是能住的地方么?」

說起蠻荒這個詞,想起那個地方,梅清張了張口,似要說什麼,但是想了半天,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那裡的環境確實不是一般的惡劣。上古之時共發生了兩次驚天動地的爭鬥,一是道門與巫門之爭,二是道門與妖修之爭,兩個結果都是道門取勝,而失敗一方,一個是滅族,一個被趕到了蠻荒之地。

存留在世間的妖修,其修鍊艱難不說,凡是遇到了道門不管是正是邪,遇之即除,美其名曰,斬妖除魔,為世間太平,不知是為了妖修一身之寶,還是真就為了那所謂的「正義。」

在梅清的心裡,這世間的一切,沒有所謂的高低之分,只有有靈就有著活下去的權利,也有著共同參悟通天大道的權利。若為一己私慾,喊著口號,卻做著那些自私的事情,這是梅清所不齒的,所以對蛛兒也好,對待之前蛇化蛟龍的事情也罷,能幫則幫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線的。

想到這些,梅清看著眼前那個無憂無慮的身影,一時間這心裡是百味複雜,對於玉娘的話也是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見梅清沉默不語,玉娘冷哼了一聲,身子一閃,就出現在蛛兒身前,伸手牽起蛛兒的小手,低低說了些什麼,蛛兒頓時眉開眼笑的,而梅清望著那兩個身影,佇立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在蛛兒的招呼中,跟了上去。

這荒漠之地,除卻風沙還是風沙,一眼望不到盡頭,蛛兒不時的吃著什麼,一臉好奇的打量著兩旁高高聳立而起黃土高牆,說是高牆,不如說是是黃土堆砌而成的黃山更來的恰當。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這些黃土牆面有著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窟窿,密密麻麻也不知道有多少,而窟窿裡面則是一尊尊佛像,這些佛像的表情不同,神態各異,有怒目圓睜的,也有嘻嘻哈哈的,還有嚴肅莊嚴的,還有面帶慈笑的,總之林林總總不知繁幾。

此時雖然是白天,烈日炎炎,走在這群佛之中,無論是蛛兒還是梅清,心底裡面都有著一股寒意,這寒意來的莫名奇妙,也讓好動的蛛兒安靜了下來,小手緊緊握著滿臉不在乎的玉娘手心裡。

有的時候,走著走著,偶爾也能碰到些僧侶打扮的人,不過這些人總是一步一跪,虔誠之心,從其表現就能看出來,而梅清的心裡,這時候總是覺的這個地方有些不對的地方,到底是哪裡不對,也是說不出來。再看前面的玉娘,似乎絲毫沒有什麼影響,除了偶爾和蛛兒說幾句話外,那臉上始終掛著一絲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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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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