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審訊（下）

巨石矗立在院中，阿朵將遙風步運到極致，只留下一道殘影，快要接近巨石之時，身形高高拔起定在空中，飄逸的白髮隨風飄擺，宛若御風仙子一般。阿朵低頭俯視巨石，雙手十指法訣變幻，口中輕呼：「天風化雨！！」

只見阿朵四周的微風瞬間凝固，迅速化做無數綠色光點，仔細看去，光點旋轉凝成晶瑩的水滴。

劉玄點點頭沖胡安說道：「這丫頭將來的成就必定在你之上，二層天風化雨就可凝出一千三百八十滴，確是悟性驚人！」

胡安也點點頭，毫無嫉妒之色，反而很高興：「嘿嘿~~阿朵丫頭能有這等本事，也是靠少爺教導有方，要是讓老狼我去教，可絕沒這效果。」

劉玄喝了口茶道：「這樣吧，你村中若是有人能將青天六藝中任何一項練至六層，你就將《扶搖青天訣》前篇傳與他罷，這青天六藝畢竟只是道術應用之法，而非問道正途，我看你這些子孫心性都不壞，可以傳下這一脈機緣，不過，還是那句話，我的規矩你知道，我不想將來親自動手......」

胡安聞聽先是大喜，然後是大驚，喜的是劉玄認可自己白狼一族，可以傳下一門道法，後世子孫必然坦途無虞，甚至問道成仙也非難事，跟隨劉玄這許久，胡安眼界早已不是區區埃蘭大陸可以限制住的，而驚的則是劉玄所說的後果，胡安清楚知道自己這少爺的能耐，將來族中如果真出了什麼不肖的子孫，出去仗勢胡作非為的話，輕者身死道消，重則有可能村毀族滅，劉玄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真觸了他的底線，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少......少爺......」胡安嚇得起身跪倒，「我代白狼一族叩謝少爺成全之恩，日後我必定嚴格篩選，絕不讓這門神術落與歹人之手！」

劉玄點點頭，示意胡安起來：「世事無常，你現在還不能左右命數，選人只需謹記，天賦、才能、悟性皆非首選，人品心性才是重中之重！」

「是，少爺！」胡安再拜。

這時阿朵心無旁騖，操控一千三百八十滴水珠繞著自己盤旋翻飛，速度越來越快，幾乎形成一層光幕，直到肉眼不見水珠軌跡之時，阿朵喝道：「去！」

只見千百滴水珠如暴雨般射向巨石，一陣密集的噗噗之聲不絕於耳，巨石被打的碎石飛濺，一陣煙塵冒起，足足持續了十五個呼吸，這一千三百八十滴水珠方才打完，再看巨石之上已經是千瘡百孔，本來平滑的表面上一片狼藉，布滿密密麻麻的坑洞，小洞深不見底，有的地方宛如爆炸形成的彈坑。

阿朵飄落在地面上，稍稍喘了口氣，這一招天風化雨很是耗費靈氣，但威力絕倫，地上科博小隊眾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拜倫，簡直震驚的無以復加，這一行人里，屬拜倫的知識與見識最高，他搜遍記憶也想不出埃蘭大陸上有那個門閥或者是大教宗派能有這樣的功法，神級？抑或超越神級？不對，這已經超出拜倫的認知，從剛才他們談話中得知，這套功法應該是叫青天六藝，這化風為雨的手法似乎只是其中一項，而且這小姑娘只練到了二層，這威力已經如此，若是練到極致，拜倫已經不敢去想象了。如果這功法流傳到大陸上，百分之百能引起帝國紛爭......

古爾莫收回目光，臉色有些發紅，他現在也明白這葬龍谷主的目的了，這小姑娘要是想殺他們，哪裡需要什麼假意交好、暗中加害，估計就這一招，科博小隊就得死傷過半，就算有拜倫在也不行，最多是能少死幾個而已。

劉玄這時已經從小桌起身，來到了巨石跟前，胡安和蒂莫斯緊隨其後。劉玄伸手摸了摸巨石，搖搖頭說道：「阿朵丫頭，這天風化雨的法門你用的不錯，算是純熟，不過威力差的太遠，每滴水珠用力不均，因此上面的孔洞深淺不一，若是練到每滴水珠都能力破一點的話，這招才算是小成，以二層凝出一千三百八十滴水珠來，你的悟性的確不錯，不過你還不知這天風化雨的精髓所在！」

話音未落，劉玄以手指凝出一滴水珠來：「小丫頭，我以二層的實力凝出的這滴水，你看與你的有何不同？」

阿朵被說的有點難為情，兩隻小手在身後一陣抓撓，見劉玄問她，怯怯說道：「少......少爺，我......我不知道......」

劉玄微微一笑說道：「我所創這青天六藝，皆是環環相扣，你的青玄刺已經到了三層，你怎麼就不知道借鑒青玄刺的用法？」

阿朵聽完一愣，心中略一思索當即就明白了，然後面露恍然大悟的神色。

劉玄點點頭也不說話，只將凝出的水滴輕輕一推，只見這滴水突然急速旋轉起來，由於速度太快，圓形的水滴已經變成了梭形，噗的一聲輕響鑽進了巨石，然後又是噗的一聲從巨石另一面激射而出，彷彿針穿豆腐，偌大堅硬的巨石在小小一滴水珠面前變得毫無阻力，這滴水餘力未消竟然繼續飛行，直到射進地面，只露出一個小孔深不可測。

所有人見狀都倒抽一口涼氣，這小小一滴水在劉玄用來，簡直神奇至極，穿巨石如穿紙張，這要是打在人身上，什麼鎧甲護盾都不好用了吧！尤其是科博小隊眾人，這滴水就打在他們跟前，所有人都看得真切，刺激過後就是深深的絕望。

劉玄對阿朵說道：「小丫頭，你可看清了？」

阿朵極是興奮，她沒想到這天風化雨以青玄刺的手法用出來竟有如此威力，之前自己只以為凝出的水滴越多越好，現在看來完全是錯的。

「嗯~阿朵明白了，少爺這用的是青玄刺中破天錐的方法！」阿朵說道。

「不錯，破天錐本是以風匕首高速旋轉，然後破敵一點，如今把這招用在天風化雨上，威力立刻提升數十倍！」劉玄道。

「少爺，那我要是同時用青玄刺中的破天錐和青影破中的化絲勁呢？」阿朵似乎摸到了點門道。

「嗯，小丫頭果然聰明，你可以自己回去試一試。」劉玄點頭道，「不過，今後你要改一改修鍊的方式，比如這天風化雨，你可以先練一滴水珠，成功以後再練兩滴，之後才是十滴百滴千滴，千萬不要急進！」

阿朵點頭稱是，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去試一試了。

劉玄剛才所講，其實正是武學基礎，他沒有避諱科博小隊眾人。馬洛從剛來時的膽戰心驚，已經冷靜下來了，尤其是哪個大個子舉重若輕的將巨石扔進院中再接住，然後又是叫阿朵的小姑娘表演完驚世駭俗的武功之後，馬洛心中苦笑，這葬龍谷里的人若想殺他們，怕是比喝水還容易，這谷主遲遲不動手，多半是留著自己這些人有什麼用處，所以也不害怕了，只是靜靜的看著發生的一切，然而就在劉玄給阿朵講解天風化雨這招時，馬洛不由自主地與自己的武功相印證了一番，好像隱隱約約的摸到了點什麼，正在皺眉思索。

這時劉玄掃了一眼胡安和蒂莫斯，又似有似無的看了看科博小隊這邊說道：「你們也記住，武學一道非一朝一夕急促可就，當持之以恆！」

劉玄說到這頓了頓，然後抬頭看了看天說道：「阿朵丫頭，去把我的酒壺取來。」

阿朵嗯了一聲，蹦蹦跳跳去將劉玄常用的一隻酒壺拿來，遞到他手中。

劉玄喝了口酒繼續說道：「武道二字，是以修武而求道之意，道者，先天地而生，乃是宇宙萬物之本源，因此求道既是求本逐源的過程。不論是功法還是招式，不過是求道的工具罷了，天下武學不分好與壞，只看能否借它明悟大道而已......」

劉玄滔滔不絕講了起來，胡安和蒂莫斯見狀，趕忙盤膝坐下不敢漏聽一字，二人知道這是劉玄在點撥眾人武學。阿朵也是滿臉興奮地聽著，自從白狼村建立以來，劉玄也去講過幾次道，但都是以青天六藝為主，並未講過武學基礎，聽著劉玄娓娓道來，阿朵暗自印證自己所學，之前很多疑惑都盡數解了。

科博小隊眾人一開始還不知所謂，不知道這少年自顧自演講起來是何目的，但是漸漸地，馬洛和凱麗的臉上顯出震驚的表情，少年所說的東西，無不直指武學的根本，雖然他講的很多東西與自己從小所學大相徑庭，但理智告訴他們，這少年所講才是真正的武道，乃至聽到後來，馬洛竟熱淚盈眶，這就是自己苦苦追尋而不可得的武道極致么？錯了，都錯了，馬洛這才知道以前自己學的東西是多麼可笑，多麼幼稚，多麼低級！

隨著劉玄講道至精彩處時，整個院落異象紛呈，大樹無風而自動，似是開了靈智一般，樹枝樹葉都朝劉玄的方向擺動，如執學生之禮。院落的籬笆上停滿了各種鳥類，聽到精彩處都不由得展翅盤旋，場面震撼至極，院落之外則或趴或卧著無數野獸蛇蟲，也都聚精會神地聽劉玄講道。

馬洛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凱麗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也同他一起跪下。拜倫看著眼前的一切，雙目放出精光，心中震驚異常，他在帝都做過百多年的校長，從未見過任何一個教師講課能出現如此異象，而且所講內容足以顛覆整個埃蘭大陸，這是一個完整無比的武道體系，比之埃蘭大陸上的武學不知道高深多少倍，但是拜倫在震驚之餘，想的更多的則是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來歷，小小年紀竟有這等造詣，加之實力深不可測，連幾個手下人的戰力都驚人無比，拜倫迷茫了，這樣的人如果出現在帝都，那些帝國門閥、大教門派還有什麼活路......

「......武道就是如此了。」劉玄輕輕吐出最後一句話，然後也不理眾人陶醉之色，獨自走到小桌邊坐下。

胡安、蒂莫斯、阿朵和帕克都緊閉雙目，腦海中翻來覆去琢磨剛才聽到的內容，都覺得修為似乎又進了一步。反而是馬洛先自清醒了，他懵然搖了搖頭，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凱麗，然後科博小隊眾人陸續驚醒，各自都在想著什麼，但是他們看待劉玄等人的目光，已經從充滿恐懼和敵意，變得有些狂熱，都希望劉玄能再講一些。

「好了，我輕易不講道，這也算是你們的機緣吧，」劉玄坐在桌子上首，邊喝酒邊慢悠悠地說道，「你們現在誰還覺得，那小丫頭若是想殺人，還需要假意交好，然後暗中加害的？」

古爾莫漲紅了臉低頭不語，心中暗道慚愧，這一切親眼所見，絕不是什麼幻術幻覺，以哪個小姑娘的實力，要殺他們易如反掌。

古爾莫囁嚅半天說道：「谷主大人教訓的是，這番動手傷人的確是我魯莽了，請大人責罰便是！」

其他人也都低頭不語，自己這邊理虧，說什麼都不能掩蓋事實，所以乾脆都不言聲。

劉玄點點頭說道：「我擒下你等可有錯？」

所有人不自覺地搖搖頭。

劉玄又道：「我見你們裝備算是精良，食物飲水也是準備充分，該不是來我這觀光的，而且車中也沒有採集藥材的應用之物，自然也非是採藥的人，說說吧，到底來葬龍谷有何貴幹啊？」

說著，劉玄目光看向拜倫，這群人里拜倫的歲數看上去最大，實力也是最強，因此劉玄將拜倫看做了科博小隊的領導。

拜倫不敢與劉玄對視，從剛才開始，拜倫總覺得這少年有意無意間看向他，難道自己有什麼破綻被瞧出來了？

拜倫動了動身子，先前劉玄那一喝，幾乎把他渾身震散架了。

「谷主大人，我們是來自聖寇拉斯帝國科博郡維蘭城的一支冒險隊伍，」拜倫整理了一下思緒答道，「這番前來，是因為接了一個任務，地點正是這葬龍谷......」

「任務？」劉玄一愣，「什麼任務？」

「是這樣......」拜倫不敢隱瞞，原原本本將這個S級的任務說給劉玄聽。

劉玄點頭不語，自己從胡安口中得知，他來到葬龍谷的時間是3543年10月中，埃蘭歷每年是有390天，也是分作十二個月，但是沒有四季之分，只有上半年叫做熱季，下半年叫做寒季。劉玄來此已經將近一年，如果那個逃跑的人是9月份從谷中出去的，那麼自己肯定知道此事，然而谷中在這段時間裡並沒有發現什麼陌生人出去，因此這個冒險者一定是在劉玄來此之前就已經出谷了，然後隱忍將近一年才放出這個消息，所以任務中所說葬龍谷的情況依然還是一年前的，這可有點耐人尋味，劉玄不知道這個冒險者有什麼目的，反正是有些古怪。

「這個跑出去的冒險者你見過么？」劉玄問道。

「這人我沒見過，」拜倫想了想說道，「不過冒險者公會查過任務記錄，當時安德烈帶領的隊伍中確實有這個人。」

劉玄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這個人有什麼目的，但可以確定的是他一定有問題，我來這葬龍谷已近一年之久，若按這人所說是剛剛跑出去沒多久的話，這裡的情況他一定清楚，可是你們接下的這個任務中的信息，全部都是一年前我還沒到這裡的情況，而且也不準確。」

拜倫聽到這心中一動，似乎出發之前是想要見一見那個從葬龍谷逃出來的冒險者，然後再打聽一下葬龍谷的情況，但是各種事情繁多，最終也沒騰出時間來，而且冒險者公會注重信譽，對於發布的任務內容基本不會有假，可是聽劉玄這麼一說，拜倫也覺得這裡面似乎透著古怪，但究竟怎麼個古怪法就不得而知了。

拜倫沉吟了一下說道：「的確有問題，若按谷主大人的說法，這個人有可能是一年前逃出去的，然後隱忍許久之後才現身出來說出葬龍谷的事，可是，他這樣做有什麼目的呢.......」

拜倫越想越覺得事情不簡單，突然間腦中閃過一件事，拜倫猛然抬頭驚呼：「難道是......」

劉玄看著他，自顧斟酒也不說話。

拜倫腦門上已經見了汗，如果那個消息是真的，那麼這整件事，包括逃出的冒險者以及葬龍谷的任務就是一個陰謀。

「谷主大人！」拜倫目光中充滿急切，「望谷主大人開恩放我回去，日後我必然再來谷內與您請罪！」

劉玄面無表情的搖搖頭說道：「看來真的是有問題了，不過，這事與我毫無干係，你們進谷來壞了我規矩的事還沒解決，就想這麼輕易的走了？」

「這......」拜倫一時無語。

劉玄看了看拜倫身後的一干人等說道：「規矩不能破，但我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懲罰是萬萬也躲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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