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絕交
對方沉默了兩秒，「你從事的應該是24小時待命的工作吧？怎麼表現得如此不職業，我要是客戶肯定不雇你。」
以我現在的心情，不管對方是誰我都想爆粗口，但正如電話那邊的男人所言，我的職業使我在最後關頭克制住了自己：「請問您哪位啊？」
「常雨林，想請五月小姐喝一杯咖啡。」
「常總，我不知道您是按什麼神仙作息修鍊的，可我真心地建議您寧願去喝風油精也不要喝咖啡，因為人老了就特別容易失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和常雨林說話都忍不住滿嘴火藥味。
「沒想到五月小姐經常失眠，怪不得脾氣有些沖。」我甚至能想象出常雨林那張完美的臉上此時正掛著嘲弄的微笑。
「呵呵，常總真幽默！常總再見！」我當然不是真的要掛電話，畢竟像常雨林這樣的人物給我打電話應該不是因為閑的無聊或者看上我，肯定是有「正事」。
「女人太貧了可不招人喜歡。」常雨林仍舊笑語盈盈。
我心裡跑過一萬隻草泥馬。誰稀罕你喜歡！大晚上教育誰呢！
「常總，您有事說事吧！不用把我當女人，真的，趕緊說。」我近乎焦躁地想掛掉他的電話。
「就是想請你出來喝杯咖啡啊！順便帶你見一見很重要的人物。」
我腦中立刻浮現出的「重要人物」只有郭諾一個人。然後我立刻幻想著自己變身成了一名正義使者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那三隻不重要麼！你把高喚、女王、范霜霜那三個臭八婆放在哪裡！
「行，不過我的時間很貴，希望常總好好珍惜。」說實話，和常雨林這樣帥得讓人緊張又嘴賤的讓人上火的男人一起出去，我恨不得脖子上掛個計時器，時間一到立刻撤離，務必保證自己的身心健康和人身安全。
「我會好好疼愛你......的時間的。」常雨林幾乎是笑呵呵地掛斷了電話。
我一直認為，私家車開賓利的人都是腦子進水的，這就好比你逛個街也要穿香奈兒套裝。不過看著這輛認不出型號的B開頭的轎車，我忽然發現開賓利當私家車的人不一定腦子進水，只不過是我見過的賓利太少了，就像香奈兒也有適合逛街的衣服，只不過你從沒底氣進入它的試衣間而已。
常雨林很紳士地替我開了門，順便來了一句：「我一般不替女人開門。」
「哦，你想誇我美就直說。」
常雨林以一種幾乎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美女都沒你有自信。」
「呵」，我見常雨林已經坐進駕駛位，決定先行休戰。當然，這也是因為我還沒想出來他有什麼可供我攻擊的地方。
車子駛入一片南方園林似的大院子，裡面水榭亭台一應俱全。整個地方都靜悄悄的，目之所及既沒有服務員也沒有客人。
「這是裴天明的一個別院。」常雨林依舊紳士地為我開了門。
「裴天明？」我驚訝之餘竟生出一絲膽怯。這位大人物不是知道了老婆在查自己而要把負責調查的我給活埋了吧！
「走吧，他在裡面。」常雨林語氣輕鬆，不像要立刻埋人的樣子。
「想不到常總還兼職做裴總的秘書。」輸陣不輸人，我絕對不能饒過眼前這個坑人不眨眼的傢伙。
「秘書？」常雨林輕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我怕裴總請不起。」
我們說著話已經穿過了不算太長的迴廊進入一間茶亭，亭子四面的紙窗都關著，裡面只坐著一個人。
我見過裴天明的照片，所以看到本尊時並不陌生。
「裴總」，我率先發聲，掩蓋自己的緊張。
「湯五月小姐，你好。」裴天明沒有起身，他甚至連請坐的手勢都沒有，倒是常雨林向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等我落座后他又在離我最近的位置坐下。
「湯五月小姐是做什麼工作的？」裴天明雖然在發問，但語氣卻如指導工作一般。
「裴總，我的專長是清理婚姻入侵者，俗稱『小三』。」我對裴天明盛氣凌人的態度很不滿，但在別人的地盤也只能忍了。
「噢？那你的客戶多數是女性吧？」裴天明裝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可惜我接手的每個案子里都有一群裝模作樣的人，所以看他這樣我更加反胃。
「是的，但也有一些男客戶。現代社會嘛，男女平等，只不過男人經常打腫臉充胖子。」
似乎是故意裝傻，裴天明當做聽不出我話中帶刺，繼續「天真無邪」地說道：「我可是很識時務的，不會打腫臉充胖子。今天請五月小姐來，就是想請你幫我找出『婚姻入侵者』。」我有些驚奇地看向裴天明的眼睛，而他則繼續慢悠悠地說道：「當然啦，也可能是虛驚一場，沒有什麼入侵者。」
裴天明為自己添了半杯茶，然後向我和常雨林張張手「請自便。」常雨林沒有動面前的咖啡，而我也沒有動，因為我面前除了一個棋盒以外什麼都沒有。
「我的一位朋友向我介紹了你，說你是這個領域的專家。所以我請你做的事情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
「簡不簡單要由我自己說。」雖然面帶微笑，但我的語氣已經崩得很緊。無論再怎麼努力，先入為主的關於裴天明的一切都在干擾著我的職業客觀性。
「好吧！我的一家公司在財務上出了一點問題，金額不大，但和我的夫人有關。所以，我很想知道我夫人拿這筆錢幹什麼去了。」裴天明說這些話的時候仍然滿面笑容。
「裴總，我覺得針對這個問題，您應該先找自己公司的財務，或者回家直接問夫人，實在不行的話去找公安。另外，您怎麼會直接將財務問題與婚姻問題關聯上呢？您有什麼根據么？」
「沒什麼根據，所以需要你通過調查給我一些根據。」
「裴總，您這樣全靠猜想便冒然請我們這樣的人，可能會對您的婚姻產生負面影響。」
「沒關係。」
「裴總，我建議您呢可以再考慮考慮」，我深吸了一口氣，「本工作室收費很貴，而且即便最後確認根本沒有入侵者，定金也是不退的。」
「沒關係。」裴天明淡定如初，「看看你棋盤裡的子夠不夠。」
我打開棋盤蓋子，裡面碼滿了RMB，目測可以買一輛寶馬三系。
我知道，即便不看錢的面子，我也不能一口回絕裴天明，因為那樣很可能會讓他察覺自己的妻子已經先行委託我。但是，「伸手不拿兩頭」是做我們這類工作最基本的規矩，眾人皆知。
「我看你可以先把錢收下。」常雨林終於喝了一口他面前的咖啡，我懷疑那咖啡已經涼透。
「不好意思常總，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一句，您為什麼要介入這件事？」我覺得自己大概又在「遷怒」了，可這不能怪我，常雨林總出現得不是時候。
「因為裴總是我的學長，他的妻子又是我的學姐。」
這種根本不能算作回答的答案簡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站起身，將棋盤留在了桌子上，「對不起裴總，我想這一單我不能接。」
「為什麼？」裴天明終於露出了一個真正的，沒有經過後期加工的驚訝表情。
「因為我不喜歡你的學弟。」我說完沖常雨林笑了笑，然後轉身離去。
走到大院門口，我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是哪？
我打開高德地圖，在微弱的信號下，高德地圖就像拼圖似的，一塊一塊出現。
「要不要搭個順風車？」常雨林的腳步聲漸進，直到出現在我的身後。
我真希望自己是個聾子。
「不需要，謝謝！」
「這裡很偏僻，一般的司機不會特意來的。來的司機有可能不那麼『一般』。」
「只要比常總您『一般』就行。」我咬著后槽牙，恨不得撕了這個把我坑來的罪魁禍首。
「呵，你老這麼針對我，會讓我以為你對我有意思的。」
我翻了一個白眼。「大哥，我真的沒有針對您，是您陰魂不散好么！」
常雨林眯著眼笑道：「我要有你這樣的妹妹，從你一出生便幫你找好養父母了。」
「靠！」我覺得自己已經全然放飛，還是坐熱氣球飛的那種！哪怕稍微會個一招半式我也一定會讓常雨林嘗一嘗屬於輕熟女的熱辣拳腳。
回程的路上我一言不發，倒不是還在生常雨林的氣，那簡直是白費力氣，人家聽著巴赫的曲子沉浸其中根本沒有主動和我說話的意思。我是在思考，為什麼高喚媽之前會告訴我，她代表裴天明委託我調查歐陽女士。可，如果真的是裴天明知會過高喚媽找我，他自己又為什麼非得再出面委託我一次？
「到了，下車吧！」常雨林沒有再為我開門，他似乎有些生氣，但我現在完全沒心情去思考他為什麼生氣。
「謝了！」雖然很不情願，但我還是覺得應該和自己的「司機」說聲謝謝。
「你應該接受裴天明的要求，反正對任何人來說，結果都沒差別，那你為什麼不賺這個錢呢。」常雨林說得很平淡，似乎還有點......真誠。
我看著他的眼睛，決定也告訴他實話：「我就是看不慣他的樣子，不想接。」
說完這句話我覺得自己和常雨林之間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如果他真的是「好學弟」，而且和他的「好學長」感情甚好，如膠似漆，那麼我討厭裴天明就相當於和他「絕交」了吧！反正，像我們這麼年輕的小學生都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