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結局（一）
沈靜月離開小院，巷子拐角處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靜靜停著。江叔探頭看了一眼，對車廂中的人輕聲道：「少主，她回宮了。」
「嗯。」車廂中傳來清冷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不過卻也不像是傷重的人。
江叔欲言又止，終是輕嘆了一聲。
巷子幽靜，沈靜月走了幾步忽的回頭，巷子盡頭空蕩蕩的，她搖了搖頭，為自己心中那一點點錯覺而覺得莫名。
她怎麼會覺得有人盯著自己呢？甚至覺得龍墨炫就在身後……
沈靜月走了。馬車中那一道目光也漸漸落下。
江叔在一旁悄悄走來，聽候命令。
「回吧。」龍墨炫冷淡地開口，像是從未見過一般。
江叔心中嘆了一口氣，吩咐車夫駛離這兒。
長長的兩條小巷，兩人相反方向漸行漸遠……
……
沈靜月回到宮中繼續打聽消息。在秦宮中的消息永遠比外面的更真切，更及時。龍華天終於在一個月後準備妥當御駕親征，而龍墨炫則在之前的十日便領軍出征。
十五萬的兵馬在秦國各郡縣，集結完畢后奔赴西北。而納罕王族的五萬勇士已經開拔向著霍木族聚集地而去。
兵戈起，天下驚。
沈靜月在秦宮中都能感覺到了人心的不安。畢竟是舉全國之力前去攻打兩個地方，對秦國來說亦是十分冒險。只不過人人都相信曾經的戰神龍墨炫可以迅速解決霍木族，而後南下匯合龍華天攻下周國，從而一統天下。
於是在議論紛紛中又多了一分莫名的興奮與自信。
日子漸漸在這種氛圍中到了十一月，雪一陣陣下了下來，整個秦宮一片雪白。往日恢弘的宮殿披上銀裝后越發壯美。
秦宮在新皇后的掌管之下，井井有條。新秀的那幾位外族貴女們還未得寵就受到了「立規矩」的折磨。這麼冷的天氣一大早就不得不來到了東院中向皇后與明貴妃請安。
東院的殿中暖意融融，宛若春天。不過這幾位前來請安的妃嬪們一個個面上帶著睏倦。
不一會，殿外傳來內侍陰柔的聲音：「蓮貴嬪娘娘駕到——」
方才還困意滿滿的幾個妃嬪們面上立刻露出或嫉或羨的神色。
沈靜蓉進得殿中來。眾妃嬪只覺得眼前彷彿亮了亮。她們只見的眼前一位清秀佳人正緩緩走了進來。
她一身水色錦緞長裙，長裙上綉著清淡的花鳥，素凈得如一副山水畫。她纖腰上系著寶藍色腰帶，上面鑲嵌著同色寶石。身上的短襦綴著白狐毛，恰恰把她巴掌大的小臉給圍住，越發顯得她姿容精緻。
她五官並不出眾，但勝在膚白如雪，不見一點瑕疵。
在眾女羨慕的目光中，沈靜蓉婷婷裊裊坐在了皇后的左手邊——這是她的位子。
沈靜蓉坐下后，皇后與明貴妃便也到了。
皇后看見沈靜蓉后，面上便笑意融融：「蓮妹妹今日怎麼這麼早呢。都說讓你多歇息，你不是身子不好嗎？就不用每日過來請安了。」
沈靜蓉恭敬道：「臣妾的身子無甚大礙，再說了，每日能得皇後娘娘與明貴妃娘娘教誨，臣妾亦是如飲甘霖。這點勞頓不算什麼。」
明貴妃聞言立刻贊道：「皇后您看，這蓮貴嬪一片忠心，可是後宮典範。」
皇后讚許點了點頭，對眾妃嬪道：「你們可要向蓮貴嬪學習。」
她說著意有所指看向了右手邊那一排的妃嬪們——外族妃子。那幾位妃子面上悻悻，但卻不敢吭聲。如今後宮都是皇后一手把持，再加上皇上御駕親征，她們一個個都安分許多。從前以為能靠著外族身份在宮中擁有一席之地，看樣子是不可能的了。
而如今沈靜蓉才是宮中一等一的紅人，皇上喜歡著，皇后與明貴妃處亦是將她當做心腹。
沈靜蓉得了嘉獎，面上越發恭敬。
眾妃看了越發心中憤恨。誰都知道沈靜蓉絕不簡單，偏偏每次她都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謙卑樣子。
怎麼說呢？這可是一朵小毒花，而且還是劇毒的。
眾妃嬪在皇后冗長的訓誡中昏昏欲睡地熬過了一早上。終於到了中午，她們才得以離開東院。
沈靜蓉照例留下來伺候皇后與明貴妃。
皇后對沈靜蓉道：「等皇上回朝，本宮再向皇上提提你的位份。如今明貴妃一心教養太子，無暇幫本宮分擔後宮事務，你聰慧能幹，正好給本宮分擔下。」
沈靜蓉心中一喜，面上卻依舊誠懇。
「臣妾怎麼能擔當此大任呢？」
皇后笑道：「怎麼不行呢？你就別推脫了。」
沈靜蓉大喜，連忙謝恩。
皇后又與她閑話了一陣子，忽的問道：「那御前的女官叫什麼的錦的女官，聽說是你的同鄉？」
沈靜蓉眉心跳了跳：「皇後娘娘想要她來伺候嗎？」
皇后笑了笑：「沒什麼，突然間想起來罷了。這女官真是奇怪，只見了一面就讓人過目難忘。還好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不然的話嘖嘖……這可就難辦了。」
沈靜蓉體會著皇后這一句，過了一會用完了午膳這才離開東院。
……
到了明月宮，她讓人請來沈靜月。
沈靜月見到她，問道：「有什麼事要我前來？」
沈靜蓉拿起旁邊一個包袱，笑著道：「沒什麼，這點東西是我的心意。咱們姐妹一場我也沒有什麼好送你的。」
沈靜月打開一看，滿目珠華。她默默合上，問：「你要我出宮？」
沈靜蓉扶了扶鬢邊的單鳳珠釵，笑道：「是啊，如今妹妹我在宮中深受皇後娘娘信任，皇上又御駕親征，等他得勝回來我便又能恩寵有加。姐姐趁著這個時候正好出宮。」
沈靜月慢慢道：「是，我也尋思著是時候該出宮了。只是想打聽消息……」
沈靜蓉笑道：「姐姐還是放不下姐夫。大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將消息送出去的。」
沈靜月看了她笑容滿面樣子，淡淡道：「好，那我便出宮吧。」
沈靜蓉頓了頓，笑道：「是啊，快些出去吧。大姐姐出宮了我才能施展拳腳。」
沈靜月聽著她的話，點了點頭，拿起包袱便走了。
不過她走了幾步，回頭忽的問道：「你趕著我走，是不是皇后那邊對我起了生疑？」
沈靜蓉神色凝了凝，旋即笑道：「說什麼呢。沒什麼，就是我覺得你在宮中我總是不安心。想趕你走罷了。」
沈靜月聽了，露出淺淺的笑容：「好吧，這才像你說的話。」
她說完離開殿中。
沈靜蓉看著她的背影，對著身邊那沉默寡言的小宮女道：「去吩咐內務府一聲，就說樂錦女官家中父親重病，要回鄉。本宮恩准了。」
小宮女點了點頭，離開了明月宮。沈靜蓉昨晚這一切，慢慢坐在椅上，良久道：「走吧，走吧，走得遠遠地才好。別回來了。」
沈靜月走出明月宮，輕聲道：「我是該走了。」
她說著拿著包袱慢慢離開了……
……
沈靜月離開秦宮之後便在小院中隱居著。沈靜蓉倒是如答應的那般把龍墨炫的消息源源不斷送了過來。
龍墨炫十五萬大軍入霍木族領地……
龍墨炫傷勢未好……
納罕王族與霍木族短兵相接，各有勝負……
……
就在雪一陣陣下緊的時，一個驚破眾人的消息傳來：龍墨炫的大軍被困察達司冰原中，納罕王族五萬精兵隨之陷入。
又是被設伏？！
秦國上下皆震動，他們都不相信這個消息。被稱為堂堂的戰神龍墨炫怎麼可能會再次中了埋伏？
若說六年前的被埋伏，死傷慘重是意外，而如今十五萬的精兵才剛深入腹地就被伏擊了，這怎麼說得過去？
難道是龍墨炫的將計就計？有人猜測。
可是一天兩天三天四天……消息不斷傳來，卻令人心情一點點跌入谷底。在第十五天之後，一股恐慌在秦國上下蔓延。
原來霍木族夥同匈奴才將龍墨炫的前頭士兵打得落花流水，在察達司冰原中，笨重的精騎兵不如霍木族與匈奴們的輕騎兵靈動……
……
小院中氣氛凝重得嚇人。沈靜月面色雪白，面前一張薄薄的紙上寫滿了蠅頭小楷，是沈靜蓉派人從宮中送出來的消息。
她道如今宮中人心惶惶，龍墨炫失利，十五萬的兵馬亦是失去了聯繫。朝中不少重臣開始要求龍華天回朝坐鎮。東西二院兩位打破不見外臣的慣例，這幾日見了幾位輔政大臣。
原本樂觀的局面一下子倒轉。一個不好，北邊霍木族夥同匈奴可以攻向秦京，而南邊龍華天若是深陷對峙戰，則將背腹受敵。
怎麼看都覺得先前龍華天的決策糟糕至極。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揮軍兩邊作戰。
小院中，沈靜月忽地道：「我要去找他。」
「誰？！」如蘭以為自己聽錯了，急忙問。
沈靜月抬頭頭來，明眸幽深：「我要去找龍墨炫。」
「大小姐，你瘋了啊！」如蘭叫道，「那可是察達司冰原！一望無際，冰封千里！你去了等於送死啊！」
易富反應過來，立刻叫道：「萬萬不可！大小姐您去的話，很有可能找不到他還會被陷入霍木族中，到時候怎麼辦？」
沈靜月頓時沉默。
如蘭見她神色黯然，安慰道：「大小姐，很多消息不一定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姑爺。他不可能再失敗的。」
沈靜月良久良久才點了點頭。她緩緩閉上眼：「一切隨天意吧。」
如蘭與易富對視一眼，皆心中長嘆一聲……
……
轉機在十日後謠言最盛的時候，沈靜月正在小院中愣愣看著茶鼎中的茶葉翻滾時，忽的小院的大門「砰」的一聲打開。如蘭氣喘吁吁跑了進來。
沈靜月愣住。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不不不……好消息！好消息！」如蘭說得語無倫次。
她臉漲得通紅。
沈靜月急忙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是宮中出了大事了！」如蘭結結巴巴道。
沈靜月第一個反應是沈靜蓉出事了。但如蘭接下來的話很快令她驚呆了。
「老皇帝……秦國的老皇帝還活著！他一夜之間控制了秦宮，召集輔政大臣，宣聖旨龍華天逼宮謀反之事實……」
沈靜月呆了呆。
順德大帝這個時候突然出現意味著什麼？難道這是一場局中局？
如蘭氣喘吁吁道：「大小姐你不知道外面整個秦京都震動了，百姓們都去皇城看皇榜了。看老皇帝怎麼說的。」
她話還沒說完，沈靜月便急匆匆戴上紗斗笠走出了小院。果然，她一走出去就果然看見街上都是百姓。他們議論紛紛，走的方向都是皇城根處。
沈靜月隨著人潮被擠到了皇城根下。果然看見整個城牆貼著一面面碩大的皇榜，上面寫著龍華天謀逆之事實，條條罪名清清楚楚。
順德大帝在秦國積威日隆。先前被龍華天軟禁，對外稱是暴斃，恐怕是他故意為之。如今重新出現，幾乎不吹灰之力就將整個秦國重新納入掌中。
沈靜月一邊看著皇榜，一邊聽著秦國百姓們的各種議論。
「天啊，沒想到皇上竟然是被龍華天造反軟禁……」
「龍華天這等大逆不道的事竟然做得出來！」
「難怪他要讓龍大將軍王去征討霍木族了，這分明是為了讓他去送死！」
「啊，又有皇榜了！」
有人叫到。
沈靜月看去，只見宮禁中又有兩騎匆匆出來，將一張碩大的皇榜貼在最顯眼出。沈靜月還沒看清楚上面寫什麼，就聽見人群中有人嘩然。
「啊！龍大將軍王才是吾皇欽定的儲君！啊！」
「什麼！龍大將軍王竟然是皇上失散多年的十七皇子！他讓他歸來要求他要建軍功，是當時的太子嫉妒賢才，才發兵逼宮！」
「什麼！這是真的？十七皇子？！」
「……」
沈靜月在人群中被擠來擠去，群情激奮。她能明顯感覺前幾張皇榜所言的龍華天的謀逆之事並不如這最後一張皇榜所言的震撼。
龍墨炫……是皇子，是儲君！
她在迷茫中看著那明晃晃的皇榜宛若一張金燦燦的天壓了下來。
忽的，她手臂一緊，整個人被拽了出來。
那拽著她手臂的人腳步不停直將她拉得出了人群。到了人稀少之處，沈靜月這才覺得自己大大吐出了一口濁氣。
她抬頭看去，不由驚訝：「白公子！」
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龍亭。他不贊同看著沈靜月，惱道：「沈大小姐竟然敢去擠著看皇榜，萬一被人踩踏了怎麼辦？」
沈靜月看去，果然皇榜底下人群擁擠，自己若是繼續在裡面恐怕要被擠傷。
她心有餘悸：「多謝白公子相救。」
白龍亭看了她好一會兒，嘆道：「罷了，我先護送沈大小姐離開這兒吧。」
沈靜月便帶著他到了小院中。
白龍亭坐定，喝了一大口茶這才道：「如今局勢很明朗了。順德大帝複位，龍華天要倒霉了。嘖嘖，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龍華天逼宮逼迫老皇帝退位，還不敢殺了他，竟然是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大坑。我打賭，順德老皇帝一定早就有後手，不然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可以翻天覆地。這下遠在中原的龍華天要坐蠟了。」
「那他呢？」沈靜月問道。
白龍亭目光複雜看了她：「我相信少主一定沒事。」
沈靜月心中稍定。這個不是答案的答案還是令她稍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