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收徒
水汽裊繞，茶香氤氳，在沈靜月眼前擺著二十盞茶。在她對面則是端坐著仙風道骨的陸有先生。
「雪龍」
「紅梅」
「十年普洱」
「銀針」
「龍三」
「嚇煞人香……」
陸有先生一邊搖著摺扇一邊眯著眼聽著沈靜月報著茶名。他邊聽邊不住點頭。
學茶道第一步便是學會辨茶。起碼得認識當今市面上所有的茶品。光這一項就不少人望而卻步，不是茶道世家出身的恐怕都不敢放言自己品過所有的茶。
沈家這幾日搜羅的來的是二十種，算是品種較齊全。他原以為沈靜月起碼要花兩三個月才可以辨認出來，可是沒有想到僅僅是半日，她就已能品出每一種茶的品種，甚至還能說出優劣。
這本事用老話講便是「老天爺賞飯吃」。茶道雖是雅道，但有沒有天賦一試便知。
陸有很滿意看著眼前的沈靜月，道：「沈大小姐果然是出身茶商世家，這二十種茶都辨對了。」
沈靜月隨意含了一塊果脯，等酸酸甜甜的滋味沖淡口中濃郁的茶香。她這才開口笑道：「陸先生過獎了。這僅僅是入門罷了。若是茶都辨不出來豈不是被人笑話？」
陸有意味深長道：「可是有人的確是喝了十幾年的茶都味同嚼蠟。」
沈靜月微微一愣。
陸有指著眼前一應擺設，道：「為了品茶，設雅琴、香爐、茶具纖塵不染，耳邊水聲潺潺，蟬鳴鳥啼。品茶的人也要放下凡塵俗世之煩惱，安安靜靜沉入茶香中。」
她慢慢道：「我明白了，喝茶是喝的一種心情。若是為生活奔波，三餐不繼。恐怕再好的茶喝到口中都是一樣。相反，若是心中有天地溝壑，哪喝著白水，也能喝出氣象萬千。多謝陸先生指教。」
「該叫師父了。」陸有呵呵一笑。
沈靜月愣了下這才欣喜：「陸先生肯收小女為徒了？」
陸有隻笑不語。
他先前隻字不提收徒，沈靜月只能稱呼他「陸先生」，他也稱呼沈靜月為「沈大小姐」，現在看來故人情義對他來說還不是收徒的條件，他心中另有衡量。
陸有從懷中掏出一卷薄薄的書冊遞給她道：「這是先人手書的茶經，和市面上不太一樣，你可以拿去看看。」
沈靜月如獲至寶。相傳茶仙陸羽將一生對茶的研究都寫入了《茶經》中，可是百年來因為各種原因，市面上《茶經》並不完整。
沈靜月知道幾大茶商世家都有不一樣版本的《茶經》，也有別的品茶名家撰寫的茶道心得。但是這些都不能和有「茶仙」之稱的陸羽先生的《茶經》相提並論。
更何況她手中的是「手書」，那就是說陸有給她的是陸羽《茶經》的初稿！
沈靜月連忙珍重將《茶經》收好，對陸有道：「小女看完定完璧歸趙。」
陸有點了點頭。他看了看陰雨連綿的天色，道：「先人不僅僅對茶道有心得，還對茶種更是有區分。先人走遍大江南北，嘗盡百種茶才寫出茶經。並不是只有那一點點風雅的品茶論茶。你要學的還很多。」
沈靜月肅然拜下：「是。」
……
陸有先生收沈靜月為徒的消息傳到了京城的沈家中。沈家老太公大喜過望，定了日子要去莊子上拜會陸有先生。
原本沈家大房二姨娘的小兒子沈承宸的周歲生日就這樣缺了老太公，一下子減少不少。
沈府中，三姨娘林氏房中一片熱鬧。幾位姨娘們聚在一起說著笑著。外面陰雨連綿，她們一個個無事只能湊在一起嗑瓜子。
三姨娘林氏是一位大概二十三四齣頭的娟秀女子。
她今年生了個女兒，還沒滿周歲正在懷中咿咿呀呀。她抱著女兒對其餘幾位姨娘笑道：「明日就要宸哥兒的生辰了，你們禮物準備好了沒？」
四姨娘程氏比較老實：「準備好了，一雙金鐲子。別的我也拿不出來。」
五姨娘令氏笑道：「那我不能越過各位姐姐們，我就只能送一對銀鐲子，外加文房四寶。」
三姨娘林氏聽了心中暗笑。她準備的也不多，一對八寶如意金鐲子，幾件銀飾，再多也是沒有了。
她似笑非笑道：「可是聽說這次二姐姐請了不少貴人來呢。」
五姨娘令氏咯咯笑道：「貴人？可是太公都不去了呢。還有什麼貴人能來？」
她說得很是譏諷。二房姚氏生的是男娃，可是再怎麼金貴也只是庶出。她這些年都是以正室自居，這次給宸哥兒做個三周歲的生日宴可是心思不小呢。
不過可惜了，沈太公還是沒放在心上，往京郊沈家莊子去了。那自然是沒有什麼人來參加一個姨娘兒子的生日宴。
幾個姨娘相視一笑，眼底都有幸災樂禍。大房這一支的中饋都掌握在二姨娘姚氏的手中，大家都忘了遠在京郊的那一位正房。
不過最近傳來的消息倒是一一提醒了眾人，誰才是沈家的女主人。
三姨娘林氏忽然道：「這大小姐不聲不響的好像辦成了不少事。」
「有嗎？」其餘兩位姨娘茫然。
三姨娘林氏說著也疑惑。她看著外面延綿的細雨，好像覺得有什麼本如此，可是卻生生變了翻模樣的感覺。
……
雨還在一直下，一直下了五日。沈靜月聽說光渠果然堤壩塌了，淹沒了兩岸好幾百里的郡縣莊子。原本眼看好好的秋收就損失一大半。
沈家那批茶葉躲過了一劫，其餘幾家茶行不是被困在沿岸滔滔江水中，就是不及時防備被雨打濕了。
沈靜月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她知道沈家的劫難算是過了。沈家的問題暫時不會暴露出來。
那邊，沈太公聽到消息心中大呼僥倖，沈家百年皇商，到了這一代其實有點難以為繼。攤子大，各地茶行收支勉強平衡，可是將來怎麼發展，他已技窮了。
若不是皇商這塊牌子撐著，恐怕早就被其他茶行拆分得骨頭都不剩了。
沈家將來怎麼走？他看看虛有其表的大兒子沈璧，老實本分，固守成規的二兒子沈誠，跳脫活躍，卻不怎麼靠譜的三兒子沈青。只覺得自己老得更快了。
此時，陳管家前來：「老太公，江大公子來了。」
沈老太公眼前忽然一亮：「有請！」
他隱隱的，找到了沈家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