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祠堂

第四章 祠堂

在這樣的山村裏,出了事兒半天就能傳遍。

來到鄭軍家的時候,我看見鄭軍的家門外面已經圍聚了很多人,屋子裏不斷傳來鄭軍他媽悲天蹌地的哀嚎聲。

世上最難過的事情,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一個兒子養到十多歲,突然沒了,作為母親,真的是痛不欲生。

鄭軍的屍體就擺在堂屋裏面,堂屋裏放着兩條長凳,凳子上架著一口黑漆棺材,漆色都還是新的,顯然是剛買回來的。

我們這裏的習俗,人死之後要在屋裏放三天,所以棺蓋並沒有合上,鄭軍就躺在裏面。可能是害怕死狀嚇著人,鄭軍的臉上和身上覆蓋着一張白布,只剩一雙烏青的雙腳露在外面。

棺材後面擺放着一張案台,案台中央是鄭軍的黑白遺照,兩邊點着香火蠟燭,下邊放着一個盆,盆里燒着紙。

鄭軍他爸跪在火盆邊上,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一個親戚在旁邊攙扶着他,應該是跪了很長時間了。

我原本想給鄭軍上兩柱香的,看見鄭軍他爸那副樣子,我又不敢過去,只是繞着棺材走了一圈。

屋子裏的氣氛很壓抑,而且由於鄭軍爺爺是村幹部的關係,前來弔唁的人很多,幾乎全村人都來了,絡繹不絕往屋裏走,我很快就被擠了出來,在門檻口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正準備爬起來,忽然瞥見堂屋的房樑上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蛇!

又是那條小玉蛇!

它纏在房樑上,微微昂起蛇頭,像是在看我。

我心中一凜,這條小蛇怎麼跑到鄭家湊熱鬧來了?

鄭軍莫名其妙自殺,不會跟這條小蛇有什麼關係吧?

小蛇救過我們的命,應該不會害死鄭軍的!

我正胡思亂想着,一隻手將我拉了起來,原來是胖子。

胖子把我一直拉到牆角,我問胖子:「你怎麼在這裏?」

胖子神色惶恐:「聽說鄭軍死了,我過來看看!」

我說:「沒什麼好看的,都罩着白布呢,回去吧!」

「哎!」胖子拉着我,緊張兮兮地問:「你說鄭軍是怎麼死的?」

「上吊自殺的,你沒聽說嗎?」我問。

「不是!」胖子搖了搖頭:「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鄭軍為什麼要自殺?」

「神經病,我又不是鄭軍,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要自殺?」我留給胖子一個白眼,不想繼續跟他糾纏。

胖子上前拉着我的衣服,說:「楊程,你沒覺得不對勁嗎?鄭軍自從昨晚從鬼哭溝回來以後,就莫名其妙的自殺了。我想來想去,都想不到他自殺的理由,所以我懷疑……昨晚他可能招惹到了不幹凈的東西!」

我打了個冷顫:「我們昨晚全都去過鬼哭溝,照你這種說法,我們豈不是全都招惹上了不幹凈的東西?」

胖子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所以我很擔心,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胖子的話讓我很不舒服,我沒有跟胖子繼續聊下去,而是快步趕回家裏。

路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陰影在作祟,我總覺得背後好像有不幹凈的東西跟着我,每走幾步路,我都會忍不住回頭看一看。

老爺子和老爸都不在家,只有老媽在灶房裏忙碌著,她給我燉了一隻老母雞,讓我多喝點湯,好好補一補身體。

「老爺子跟你爸在祠堂等你,吃完飯你就去祠堂吧!」老媽說。

「去祠堂做什麼?」我放下碗,擦了擦嘴角的油跡。

「聽說是庫瘸子的意思,讓你們那幾個小娃,今晚全都去祠堂避一避!」老媽走過來,收拾碗筷。

「避一避?要避什麼呢?」我奇怪地問。

老媽瞪了我一眼:「哪來那麼多廢話呢,讓你去你就趕緊去,你還想不想保住你的小命啦?」

老媽說這話的時候,眼圈又紅了起來,我不想見她這麼傷心,我說我立馬就去,然後一路小跑去了村尾的祠堂。

村尾有座祖宗祠堂,裏面供奉著這座村莊的列祖列宗。

每當逢年過節,或者清明中元,村裏人都會去祠堂里拜拜。

平日裏鄉親們有個大病小痛的,或者祈福消災的,也會去祠堂里求老祖宗庇佑,所以祖宗祠堂常年香火不斷,漸漸也成了一座很有靈氣的祠堂。

在夕陽投來的餘暉中,這座古色古香的祠堂顯得有些老舊頹敗,幾隻烏鴉立在祠堂的屋頂上,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

祠堂門口圍着不少人,都是昨天的夥伴及他們家裏的大人,大家皆是面有戚戚之色。

我問我爸這是要做什麼,我爸讓我不要多問,待會兒庫瘸子讓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中間站着的瘦高老者叫余老爺子,在村裏的地位很高,依着他的吩咐,我們這些小娃一個個走進祠堂,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燒香叩首,然後老老實實在祠堂里待着。

我們都知道了鄭軍橫死的消息,原本活潑的眾人此時聚在一起,氣氛難免得有些沉重,大家彼此對視看了看,都默默地沒有說話。

如此干坐了一個多鐘頭,直到日落西山的時候,幾個人影緩緩走進祠堂。

余老爺子,我爺爺,他們中間還有一個拄著拐杖的庫瘸子。

在我們這種偏遠的山區地方,怪事時有發生,所以幾乎每個村子都會有個走陰請神,能掐會算的半仙,而這庫瘸子便是附近一帶有名的能人。

據說在早些年前,庫瘸子本也是個尋常莊稼漢,後來生了一場怪病,病好以後就有了一身能通陰陽的本事,可這左腿也莫名的瘸了。

托那些愛嚼舌頭的婦人功勞,庫瘸子是八仙鐵拐李下凡之類的傳聞愈演愈烈,這庫瘸子的名氣自然也水漲船高。

不過對於庫瘸子這種人,我並不是很相信的。

庫瘸子差不多五六十歲,綳著一張老臉,搬了張凳子坐在我們面前,挨個問了一遍昨晚的情況。

我們哪裏還敢隱瞞,一個個老老實實交代昨晚的行蹤,包括去鬼哭溝,碰上唱鬼戲這些事情,全都倒豆子般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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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陰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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