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短短几天的時間,我就從天堂重新跌進了地獄,老天總是這樣,在我徹底絕望的時候,向我打開了一扇門,讓我看見外面有多美好,可當我鼓起勇氣用盡全力準備走出去的時候,它又殘忍的將門關上。

靜靜立在玉蘭樹下,仰頭望著天空,陽光有些刺眼,我半眯著眼睛,咬牙死死瞪著太陽,好像這普射溫暖的太陽正是操縱我命運的儈子手,而卑微弱小如我,只能無奈的通過這種方式,向命運表示我的不屈和抗爭。

我應該留下來嗎?留下來以後,我又能怎麼辦?嫁給十四阿哥?還是向康熙表明自己的真實心意,說我想嫁給四阿哥?康熙會同意嗎?經過上次的談話,四阿哥還願意娶我嗎?越往下想,我才發現,為了回草原,我竟然把自己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了。

那我,只有堅持原來的想法回草原?只是回了草原,我必定會將自己陷入另一個棋局當中,那個棋局的操盤手,未必會事事顧及到我的感受,而我也不能將整個科爾沁置於險地,十四阿哥說的對,如果我留在京城,不管嫁給誰,他們就算不看我,也必定會看在康熙的份上善待我,可草原上,山高皇帝遠,康熙的恩寵不過是在我身上渡上了一層金光,看著美麗卻不頂用。

走也不能走,留也未可留,想著如今的情形,嘴角不禁逸出一絲笑,我千般計較,萬般衡量,自以為心思縝密,為求一個滿意的將來,我步步為營,總以為老天一定會看到我的努力,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在命運面前,個人的力量竟是如此微薄,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株小草,生死根本由不得自己。

夜幕漸漸降臨,我依舊直挺挺的站著,月亮慢慢爬上了樹梢,又一點一點消失在夜色中,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不知新的一天,等待我的又是什麼?

門外想起一車敲門聲,我將視線轉向院門,聲音哽在喉頭,如何也發不出來,門外的人等了一會兒,見始終沒有人應聲,便自個兒推開門走了進來。魏珠見我靜立在玉蘭樹下,微微一怔,忙快步過來俯了俯身,笑道:「我還以為姐姐尚未起呢!」

我有些緊張,下意識捏緊雙拳,問:「可是萬歲爺要見我?」魏珠搖頭,笑道:「四王爺府上的小格格明日滿月,萬歲爺命姐姐和我一起去送賞。」我詫異,問:「萬歲爺讓我去?」魏珠點點頭,道:「是趙公公的意思,說姐姐總將自己關在屋裡,萬歲爺這才讓姐姐隨著一起去。」

我站著不動,魏珠道:「姐姐,出宮走走也好,你總是把自己關在屋裡也不是法子呀!」我默了會,道:「你稍等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魏珠笑道:「姐姐,不急。」

站在衣箱前,猶豫了半晌,最終仍是挑了我最喜歡的淡紫色長裙,利索的挽了個簡單的髮髻,發間斜插了支碧綠色的發簪,臉上未施脂粉,站在鏡前打量自己,素麵朝天,平淡無光,如果以前我算是一顆明珠的話,那現在這顆明珠早已被歲月掩蓋了光華。

馬車一路駛向雍親王府,我沉默的坐在馬車內,手裡握著我臨出門前,從箱底拿出的玉墜,滿腦子想的都是一會兒該如何面對四阿哥,不知他看見我突然出現在雍親王府,又會是一種什麼表情??還會像以前一樣嗎?心裡,開始有了一絲小小的期盼,但很快又被我強壓下去,我開始自嘲,以前那麼義無反顧的拒絕了他,如今他還會守在原地等我回頭嗎?但是無論我用多少個理由讓自己死心,可心裡的那絲期盼,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如滾雪球越來越大,我忙抑住滿腔的思緒,不敢再去深想。

魏珠倚著門口,正盯著趕車的小太監的後背發獃,我輕咳了一聲,他立即回過頭,問:「姐姐有何吩咐?」我搖了搖頭,問:「你和趙昌相處的如何?」魏珠笑了笑,道:「我一直謹記姐姐的話,要跟趙公公的和平相處。」我瞅了眼他,面色淡然,看不出在想些什麼,遂長嘆了口氣,道:「你在乾清宮這麼久,親眼見過的事也不在少數,有時退一步方能海闊天空。」

魏珠笑道:「這個我懂,姐姐不用為我操心。」我道:「你跟了我這麼久,也是我第一個親手帶出來的人,姐姐也不希望你出什麼事,如今宮中形勢複雜多變,明哲保身方是上策。」魏珠點點頭,過了會兒,又道:「寒梅如今已是御前的領頭宮女了。」這個我能猜到,寒梅久在御前侍候,熟知康熙的一切癖好,自從我走後,康熙跟前能拿的出來的人也只有她了。

我們到的時候,雍親王府外門庭若市,門口站著不少迎客的下人,因馬車有宮裡的標誌,車還未停下,就有一堆人迎了上來,魏珠率先跳下車,跟站在最前面的人寒暄了一番,隨後又過來打開帘子扶我下車,指著前面的人向我介紹:「這是雍親王府的總管高公公。」高公公趕緊俯身向我行禮,我也客氣的還了一禮。

高公公一面領著我們進府,一面遣人去向四福晉稟報,魏珠陪著高公公走在前面,我沉默的隨在後面,這是我第二次來四阿哥的府坻,上次來是我初進宮的時候,一同來的還有回玉,十三阿哥和子青,沒想到我第二次踏足這個地方,竟是十二年後。

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走在前面的高公公和魏珠聞聲都扭過頭看我,我臉一紅,忙借故看向別處,過了一會兒,忽聽魏珠問:「王爺可在府中?」我轉過頭,細心聽著,高公公道:「爺最近一直在圓明園禮佛,不曾在府中住。」我有些失望,插口問道:「小格格滿月,王爺也不回府嗎?」

高公公有些詫異的看向我,回道:「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我想了想,又問:「那刑年在府里嗎?」高公公道:「刑公公一直跟在爺身邊,也不在府內。」原來我根本就見不到他,虧我還胡思亂想的一路,心裡的期盼慢慢消散。

不知不覺間,已行至正廳門口,以前的四福晉,現在的雍親王妃烏喇那拉氏領著一堆人等在門口準備接賞,與她並肩站在一起的,是雍親王府最得寵的側妃年氏,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大紅色旗裝,站在花叢中格外耀眼,魏珠理了理衣服,上前兩步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道:「皇上口喻。」四福晉那拉氏忙領著眾人跪在聽旨,我木然的靜立在一邊。

雍榮華貴的那拉氏,明艷照人的年氏,溫柔嫻雅的鈕鈷碌氏,柔媚動人的李氏,後面還跪著幾個我根本就不認識的女人,她們面上雖都在謙遜恭謹的聽旨,可眼睛卻是若有若無的瞟著我,本來我與她們來說,也不算是陌生人,想著以前我也差點成為她們中的一員,心裡突然生出幾分好笑,又夾雜著幾分悲涼和酸澀。

正在發怔,那拉氏已笑容可掬的站起了身,不理會俯身行禮的魏珠,卻快步走到我面前,親親熱熱的拉著我的手,笑道:「許久未見曉楓姑娘了。」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俯身行禮,那拉氏托住我的胳膊肘兒,笑道:「我與姑娘也算是老朋友了,姑娘何需多禮?」語氣連嗔帶怨,滿是親昵,我有些不自在,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年氏側過頭問那拉氏:「姐姐,這位姑娘就是我大清朝的首位秉筆女官嗎?」那拉氏笑著點頭,道:「就是這位曉楓姑娘。」年氏笑吟吟的打量了我一番,笑道:「早就聽哥哥說過,曉楓姑娘才思敏捷,是咱們大清朝的才女。」李氏笑著接過話頭,道:「妹妹可說對了,當年曉楓姑娘在宮中可是紅極一時呀!」她的話雖是稱讚的話,可笑容中一絲稱讚的意思都沒有,聽在耳中,倒像是一種嘲諷。

我不做聲,只是笑看著年氏,她很瘦,肌若凝脂,腰若細柳,眉若柳葉,眼若秋波,發間只插著一支粉色的簪子,臉上同樣是未施脂粉,她反而顯的清麗動人。早聽宮人議論,四阿哥十分寵愛年氏,這次年氏生的不過是一個格格,四阿哥竟特意為她生的女兒辦滿月酒,恩寵可見一般,我有些好奇,不知一慣冰冷淡漠的四阿哥,在年氏面前,又是什麼樣的表情?冰冷淡漠?還是柔情似水?

那拉氏面上有些不安,不滿的看了眼李氏,拉著我的手,邊往裡走邊笑言:「我還記得,姑娘上一次來王府的時候,還是十二年以前。」我收回視線,也笑道:「是呀!」身後的李氏重重哼了一聲,瞄著走在我身側的年氏,滿臉的幸災樂禍。

魏珠和隨行的小太監被高公公帶到了偏廳休息,那拉氏拉我坐在園中的石亭里聊天,丫頭端來了茶,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沉默的喝著茶,四阿哥不在府中,刑年也不在府中,我根本見不到他,那坐在這裡還有何意思?正在猶豫著該不該告辭,那拉氏忽道:「上次爺還說有些事要詢問姑娘,今兒姑娘來的正好,我已打發人去請爺回府了。」

我驀然抬頭,心一下子大力的跳著,臉上差點掩示不住喜悅,那拉氏依舊笑容滿面,可一邊的年氏卻是臉一白,望著我的眼神極為複雜,坐在下首的另幾位也都神情各異的盯著我,這樣的眼神讓我渾身不自在,那拉氏瞟了眼年氏,臉上的笑意更甚,道:「姑娘若是覺得無聊,不如我陪姑娘去園子里走走?」

此言倒正合我意,我也隨著放下茶杯,輕點頭道:「有勞王妃。」那拉氏剛拉著我起身,就見高公公領著兩個太監匆匆而來,那拉氏停下腳步,李氏低聲道:「像是額娘宮裡的人。」那拉氏不吭聲,轉眼間,高公公已行至眼前,俯身道:「王妃,德妃娘娘派人送賞來了。」

那拉氏看著我,面有歉意,我忙道:「奴婢可以自個兒去的。」那拉氏略一沉吟,扭頭對身邊的一個宮女道:「流雲,你留下來陪曉楓姑娘。」流雲忙應下,對我道:「曉楓姑娘這邊請。」

我微笑著對那拉氏施了一禮,快步隨著流雲離去,流雲是那拉氏身邊的貼身宮女,舉止大方得體,說話有條不紊,沿路上遇到了不少王府中的人,紛紛向流雲行禮,流雲卻只是望著我微笑,這絲笑讓我對她更多了幾分好感。

我們從南院,過方磚砌成的綠蔭甬道,經過富麗莊嚴的迴廊,一直逛到東院的花園。我隨意的踱著步子走在前面,她落後於我半步跟在我身後,不時的給我講解園子里的景色,話不多但也不會讓場面冷下來,我面上平淡,耳朵卻是十分專註的聽著她的話,想著我走過的地方,四阿哥也曾走過無數遍,心裡就有種難言的喜悅。

東院的後面是一片荷花池,此時正是四月天,滿池只見一片翠綠,讓人眼前一亮,我走到池邊,默默瞅著這一池翠綠髮呆,腦子裡不停閃現一個畫面,一片花開正好的荷池邊,一個男子執筆畫荷,面色淡然,卻滿含深情,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想來,竟恍若是昨日才發生。

流雲見我不走了,也停下腳步,笑道:「這池子里的荷花,還是王爺親自領人種下的,後來王爺又在池邊辟了一處小院,用作書房,只要王爺在府中,一般就在書房裡看書。」流雲指指不遠處綠茵環繞的小院。我聽見自己笑道:「四王爺真是好興緻,竟還親自打理這些。」流雲笑著點頭:「奴婢記得好像是四十二年九月的事,有一天王爺從宮裡回來,就領著刑年在池子里忙碌了半個月,後來又建了那個書房。」

緩步往前走,望著眼前的翠綠,一直苦澀的心,慢慢透出一絲甜,四十二年九月,那不就是我初時宮的時候?是那次嗎?是因為我們在御花園賞荷作畫,所以你便回府種了這池荷花,你是想日日與我賞荷觀花,所以才會如此,是嗎?胤禛。

不知不覺已走到綠茵環繞的小院門口,我扭頭問流雲,「我能進去看看嗎?」流雲一愣,面有難色,吶吶道:「這個書房,只有王爺才能進去。」我「哦」了一聲,不好意思的道:「抱歉,是我冒昧了。」流雲笑了笑。望著這個古樹環繞的小院,腳步無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門口往裡看,亭台錯落有致,被裝點的古樸典雅,清幽明凈。

我站在院門口探頭探腦,不知從何處冒出兩個侍衛,面無表情的站在我面前,喝道:「誰在外面鬼鬼祟祟?」我嚇了一跳,被驚的後退了好幾步,流雲忙扶住我,對侍衛大聲解釋:「這是宮裡的曉楓姑娘。」那個侍衛瞟了我一眼,依舊沒有任何錶情,冷冷道:「王爺有令,此地不允許任何人踏入。」

我雖十分好奇,但也不好再呆下去,忙俯身道:「是我一時好奇,不好意思,我這就走。」說罷趕緊拉了流雲離開,流雲一面暗暗打量我,一邊陪著小心,道:「姑娘恕罪,這些侍衛不識得姑娘,失禮之處請姑娘原諒。」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是我舉止失常,不怨他們。」

回到園中,已近正午,雍親王府的格格滿月,自然是賓客雲集,看著來來往往的太監侍女,我扭頭對流雲道:「你先去忙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流雲面色有些猶豫,我笑道:「沒事,一會兒我自會給王妃解釋。」流雲這才俯了俯身,快步離去,我走進離我最近的石亭里,倚著欄杆,眺望著遠處。

時間在等待中慢慢流逝,我一直靜靜倚著欄杆,面上淡然如常,可心裡早已亂成一團,不明白自己等在這裡,究竟是在等待什麼?等待他的回頭?可他還會回頭嗎?他若回頭了,難道我就願意嫁給他嗎?我究竟是為什麼要等在這裡?我反覆的問自己,卻一直沒有答案。

「喲!曉楓姑娘真是好興緻。」身後驀然有人說話,我忙回頭,年氏和李氏立在亭外,滿面帶笑的上下打量著我,她們身後還跟著一個懷抱嬰孩的老嬤嬤,我在臉上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笑,俯身行禮,道:「奴婢給兩位側妃請安。」年氏和李氏相對看了一眼,誰都沒說話,相攜著一道走進亭子,慢悠悠的坐下。

我垂著頭,靜靜蹲著,過了好一會兒,李氏才裝作剛發現我蹲著的樣子,笑道:「曉楓可是皇阿瑪跟前的紅人兒,還用的著給我們行禮嗎?請起吧!」我站起,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兩人,心中滋味難辯,但臉上笑的更為燦爛,道:「側妃言重了。」年氏笑看了看李氏,指指一邊的石凳,道:「姑娘,請坐。」

看這兩人的樣子,應該是來者不善,我暗暗好笑,從容不迫的在一邊坐下,年氏笑問:「聽說姑娘在皇阿瑪跟前已經有十多年了?」我起身回道:「回側妃,奴婢是康熙四十三年正式進宮當職的。」年氏面有不解的問:「那按年份,姑娘前年就該出宮了呀?」我心一緊,心裡泛起几絲悲涼,依舊笑道:「前年,奴婢的阿瑪和伯父獲罪,奴婢被皇上罰到南苑為外公守孝一年。」

李氏笑對年氏道:「皇阿瑪一向看重曉楓姑娘,這不一年之期剛過,皇阿瑪就恢復了曉楓姑娘的身份。」年氏一邊打量我,一邊問我:「看來皇阿瑪是捨不得曉楓姑娘出宮了?」

我還未及說話,李氏就笑起來,道:「我估摸著,皇阿瑪一向寵愛曉楓姑娘,一定是在考慮要給曉楓姑娘指一門好親事。」我微微笑著不語,年氏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曉楓姑娘即是大清第一才女,德才兼備,溫柔嫻熟,又久在皇阿瑪身邊侍候,一般的男兒可配不起。」

李氏掃了我一眼,對年氏笑道:「昨日我見年大人身邊的管領,英武不凡,長相出眾,倒是跟曉楓姑娘甚是相配,這位管領出身鑲藍旗,與曉楓姑娘也是門當戶對。」年氏開始只是一愣,過了半晌,才開始掩嘴笑起來,李氏也笑著,邊笑邊拿眼看我,好像在說,你再有才,也只能配一個管領。

沒想到這樣的場景,竟也會在我面前上演,強壓住滿心隱隱升起的怒火,臉上笑的極為璀璨,起身對李氏行了一禮,朗聲道:「奴婢謝側妃,只是奴婢的婚事不由奴婢做主,少不得還要勞煩側妃去給雍親王爺說一聲,讓王爺在皇上跟前提提。」李氏的笑立即僵在臉上,愣愣的看我了半晌,慢慢扭過了頭,年氏臉色也不好看。

氣氛有些怪異,我面色淡然的眺目觀景,絲毫不理會身邊的人,可是面上再鎮靜,可心裡仍是止不住的酸楚,如果我嫁給了四阿哥,這樣的場景,恐怕只會更多,**三千佳麗,爭寵的手段,恐怕不會比現在的紫禁城好多少。寂靜的氣氛被一陣啼哭打斷,老嬤嬤懷裡的嬰孩突然大聲啼哭起來,我的視線不由自主的移過去。

孩子一面啼哭,一邊在老嬤嬤懷裡揮動著小手,手腕上的鈴鐺,叮叮作響,想著這就是四阿哥和年氏生的女兒,腳步不經意的移了過去,拉開錦被,露出一臉白白的小臉,看不出像誰,只是那含淚的眼卻是像極了年氏,心中猛然一陣刺痛,自從進府就築起的堡壘,在這個孩子的哭聲中,瞬間倒坍。

李氏似是看出了什麼,也起身走過來,一面逗弄著小孩,一面笑對年氏嗔道:「妹妹還不趕快哄哄,若是爺聽見了,又該心疼了。」不等年氏回話,李氏就將目光轉向我,笑道:「姑娘不知,自從年妹妹進府,爺就一改常態,連續兩個月都宿在年妹妹房中,幾乎是專寵年妹妹,惹的我們不知有多嫉妒,連嫡妃都好生羨慕。」

年氏紅著臉,笑瞪了一眼李氏,道:「姐姐的舞姿妙曼,爺常說就算漢武帝的李夫人重生,怕是也比不過姐姐。」李氏面露得意之色,斜睨著我,笑了半晌,接著又長長嘆了口氣,無限惋惜的道:「可惜我一連給爺生了三個孩子,身子也不及往日了。」

我靜靜聽著她們的話,炫耀不過是後院爭寵中,最平凡最低級的手段,比起紫禁城裡的那群女人,這種手段實在不值一提,可一邊又會忍不住去想,李氏一連為四阿哥生了三個孩子,肯定也是極得四阿哥的寵愛的,而年氏如今更是風頭正勁,從剛剛正廳上就可以看出來,連那拉氏也讓著她幾分。

孩子哭的越發大聲,年氏和李氏仍是不停的說著對方如何如何得寵,抬眼看了看已到正午的太陽,決定不再等下去,就算等回了他,又能如何?恐怕也只是徒增傷感罷了。暗嘆口氣,起身對斷她們的話,俯身行禮,道:「兩位側妃,奴婢還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回宮了。」

李氏咦了一聲,道:「曉楓姑娘不是在等爺嗎?怎麼,這就要走了?」年氏擺弄著手腕上的玉鐲,笑了幾聲,忽側頭笑道:「忘了告訴姑娘,爺剛召了哥哥去圓明園議事,恐怕今兒是回不來了。」我愕然,剛召了年羹堯議事?剛召?望著李氏和年氏帶笑的臉,我突然明白過來,怪不得我來王府這麼久,四阿哥還未回來,本還以為他是被什麼事能絆住了,原來是他根本不願意見我,不肯見我,又或許他是真的放下了?

可笑我還像一個傻瓜一般,傻傻的站在這裡任由別人嘲笑和譏諷,心一點一點冷下去,期盼消散,絕望襲來,悲傷再也掩示不住,漸漸迷漫了全身,匯成河流,我側頭看年氏和李氏,看她們笑逐顏開的臉,心不可抑制的疼起來,胤禛,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我傷了你,所以你一定要這樣來傷我嗎?我笑起來,心有多痛笑的就有多開心。

年氏和李氏當即愣在原地,見我笑的花枝亂顫,臉上的笑容也變的勉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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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清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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