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這就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6）

導購小姐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我感到一絲憂愁。想了想家裏那幾塊swatch的手錶，和眼下的這些比起來，怎麼看怎麼像是童表。我覺得說不定人家導購小姐是好心呢，畢竟我也不是太懂，肯定比不上人家專業。於是趴過去看了看，皺着眉頭假裝在行地說，「嗯……要不……要不你就聽人家的吧……這個也不錯。」

蘇銘聽我這麼說，終於展露出好看的笑容，轉過頭去對導購小姐示意。

導購小姐一副缺氧窒息的樣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以為，如果身體不是那麼健壯，剛剛就不要一口氣說那麼多話。

導購小姐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斂了斂顏色，找出鑰匙作勢要開櫃枱的玻璃門。

踞這時候蘇銘朝着另外一個方向指一指，「開那邊的柜子。」

導購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沒聽清楚，揚起眉毛盯着蘇銘。

「開那邊的柜子，我要那塊表。」蘇銘說得那麼堅定，讓我在旁邊「啊」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槽導購小姐不情不願地開了票據然後刷卡。我聽着那麼小小一方機器發出「喀喀喀」的聲音，打出交易憑條，心都要碎了。好幾萬塊錢，就這麼沒了，我就差回家矇著被子哭一通去了。

不過蘇銘卻一臉寧靜，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剛剛隨意就刷去了我們普通小老百姓好幾個月的工資。而是將手錶遞到我面前，晃一晃手腕。

我有點迷惑，盯着他的手腕看了半天也沒明白他想表達些什麼。

我剛想開口詢問，蘇銘先我一步說話了。

「幫我戴上吧。」

我抬頭，他笑得一派澄澈，鑒於這樣我也不好意思回絕他，於是委曲求全地打開錶帶穿到他的手腕上。

我明白蘇銘的意思，他怕我仍舊介懷上次吃飯韓蓉乍驚還喜地看見自己曾經陪他買的那塊表的事情。

蘇銘跟個少年似的，挺開心的拉着我的手走出商場。

其實我們兩個人只需要乘坐商場電梯就可以直接到停車場，但是他領我出來了，我也就沒說什麼。

不過蘇銘看起來也並沒有什麼目的地領着我在王府井大街閑逛。前面有一對年輕情侶，穿着同樣款式的T恤，牛仔褲和帆布鞋，兩個人膩得就彷彿一個人似的。

我被蘇銘像牽閨女一樣牽在身後，我感到蘇銘似乎正饒有興味地看着前面那對情侶，他專註的模樣讓我不由得覺得這兩人有可能是蘇銘公司的員工。

只見那女子忽然興奮地驚呼，指著遠處商店的櫥窗，「呀……你看！」說着轉身對那男子撅起嘴，「我要我要！我要！」

那男子猶豫道，「都多大了，還像個小孩一樣。」

女子很堅持，「不嘛，我要我要，我不要你，我就要它！」

男子無奈地嘆了口氣，垂頭喪氣地走進商店。

我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不由感到一陣惡寒，我剛想轉過頭去跟蘇銘交換一個眼神，他就輕輕地鬆開我的手。

「在這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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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商場門口。我原地等了一小會，看見前方的女子忽然歡喜雀躍起來，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見她的男朋友舉了一個超大的紫色棉花糖遞到她手裏，那女子撲到男子身上，狠狠地照着他的臉頰嘬了一口。

於是，女子舉著比她腦袋還有規模的棉花糖，重新和她的男朋友膩得彷彿一個人似的離開了。

這時候蘇銘也出來了，他一手插著西褲的兜，襯衫的袖子被隨意挽起，另一隻手……舉了一個比剛剛那個男的買的棉花糖還要大的……棉花糖。

我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目視着蘇銘一步一步朝我逼近，他笑得挺靦腆，將棉花糖遞給我的時候我忽然有種錯覺，就好像電影里演的那樣。藍天白雲，青草凄凄，光線柔和得模糊了臉上每一粒青春痘。穿着碎花長裙騎單車的女生，和穿着乾淨白色T恤與球鞋的男生……

我正徜徉在自己美好的幻覺里，蘇銘的聲音響起。他的聲音低沉而悠揚，就彷彿夢境中的旁白，「這還是我第一次買這些小女孩兒的玩意。」

我透過棉花糖的纖維看到蘇銘的臉，他笑着指了指剛才前面那對情侶，他們已經走出去很遠了，「讓我穿成那樣，我恐怕做不到。不過給你買棉花糖，我還是能做到的。」他笑得那麼乾淨剔透，好像很快就要在日光下蒸發一樣。

蘇銘拍了拍我的頭，「快吃吧，不然一會就化了。」

為了表現我還是有一顆少女之心的，我生猛地張開血盆大口，撕扯著棉花糖。上一次吃棉花糖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我早記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時候的趙嵐女士一定還是個慈母。

蘇銘依舊像牽閨女一樣牽着我。路過一個廣告牌，不知道是棉花糖吃多了，還是腦子哪根筋搭錯了，我果然一顆少女心作祟，拉着蘇銘，學着韓劇女主角的樣子，在碩大的廣告牌前使勁抬起頭來，揚著臉，專心凝望着足足有我整個人那麼大的一顆鑽石。

我說，「哇……」

蘇銘笑着轉過頭來問我，「喜歡？」

我拚命點頭，「嗯，當然。」

蘇銘拉起我的手，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剛剛怎麼不早說……」說着就作勢要拉我原路返回。

我用三秒鐘的時間意識到蘇銘一定是誤會我的意思了。看來我們之間的代溝還是存在的，或許不是因為年齡，只是單純的資本主義和無產階級之間的代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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