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唯一使命】

韓十步往城裏走，嘴張得越來越大，眼珠也瞪得越來越圓。

最終，起伏不定的身體僵硬立在立交橋下，城市的陌生與喧囂氣息將他包圍。

這是哪兒？

為何如此不對勁？

韓十步四處看，眸光渙散，

那是什麼？

那又是什麼？

坑坑窪窪的大路呢？

跑得轟隆轟隆一路冒黑煙兒的拖拉機呢？

那些土瓦房呢？

他記得人們穿着的是黑白灰色彩單一的衣服，可來來往往的人又穿的是什麼？

五顏六色，樣式繁多！

這是哪兒？他是不是夢還沒醒來？

韓十步忽略掉周圍投來的諸多目光，好片刻，他渙散的雙目終於有了焦點。

他看到左邊一棟大樓上，有很大一塊屏幕正放着一個女人手作喇叭狀大聲說『歡快購物就上拼夕夕』的畫面，畫面右下方有時間顯示。

2019年5月4號！

2019年…

韓十步只感覺腦袋眩暈，身體劇烈一顫，「不，不，這不可能！」

但，此時一個女孩正走過，憤憤比劃着手，口中的話語宛若一大盆冰水潑下，「媽，現在都2019年了，我有男朋友怎麼了？喂，媽你…」

韓十步直勾勾盯着距離他幾米遠走過的女孩，身體顫得越來越厲害。

「呸！」一聲吐口水的聲音響起。

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在離路東方許遠處盯着他，神色好奇又厭惡地吐了吐口水。

不僅這個小男孩，其餘行人打量着他時也神色厭惡。

這人上身赤裸骯髒，下身胡亂裹着，臉上極其糟蹋，粘著泥土的長發拉攏下來，這麼個人盯着一個女孩的背影，還身軀顫慄雙眸大睜似乎對美麗的背影很迷戀的樣子，想不讓人感覺到厭惡都不可能。

這副模樣，讓人判斷出這絕對是個流浪漢，且極有可能是很變態的那種。

吐口水的聲音與四周的目光以及些許的議論聲，讓得韓十步回過神。

目光轉動，心頭急切，正準備找人詢問現在到底是哪年，卻見與他隔得近的人都嫌棄著臉遠離開。

韓十步就徑直走向已經走了十多米遠的年輕女孩，那女孩手裏拿着個紅色塊狀物體貼在耳邊憤憤埋怨說着話。

女孩穿着黑色的緊身褲將腿型臀形勾勒得很完美，隨着尖銳的高跟鞋踏在地上一扭一扭，上身是一件靚麗的橙色齊腰柔軟輕紗短外套，一頭柔順散批著的酒紅色頭髮就像瀑布一樣，隨走路上下微微起伏，渾身上下充滿二十歲左右青春靚麗的美好氣息。

「這…這位姑娘，請問現在是哪一年？」韓十步走過去，那女孩剛好說完話，他就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帶着希翼與緊張問。

女孩轉過身來，一看見韓十步就嚇得臉色一白，尤其是其糟蹋的面孔上，那雙眼睛裏的神情就像要生吞活吃了她一樣。

「神經病！」女孩向後大退一步，扭腰轉身高跟鞋踏踏踏地快速走開，還回頭皺眉盯了盯韓十步。

韓十步沒有窘迫情緒只有焦急，儘管不遠有人笑出聲，說什麼這逼樣竟然還搭訕。

他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年月，這對他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強行壓住情緒免得太嚇人，他橫跨幾步，攔在一個學生模樣的小孩童面前，「小朋友，現在是多少年？」

那七八歲的小男孩，皺着鼻子吸了吸快要流出來的鼻涕，雙手拉着雙肩的小書包背帶，面目有點呆，好奇又很害怕地盯着韓十步，吞吞吐吐道，「二…二零么九年…」

韓十步心頭極致緊繃，屏住呼吸湊近一大步，「可是1999年過了20年的2019年？」

這突然湊近，將小男孩嚇得一哆嗦，面對面前這怪人真感到害怕了，嘴巴一癟似乎要哭，又扳著指頭點頭，「是，是……」

韓十步眼眶泛紅，魔怔了那般低語，「2019年，竟然真的是2019年！」

「怎麼可能？2019年，已經過了去20年？這是為何啊？」

「我還在做夢嗎？醒來！快醒來！！」

情緒，終究是壓不住，越來越激動，雙拳緊握牙關打顫，讓得小男孩後退跌坐到地上，哇地一聲被嚇哭。

四周指指點點，甚至有個中年男人站出來神色戒備，有隨時出手的架勢。

韓十步情緒激動之後，很快低頭變得頹然，就像做了最後的掙扎抱着最後的希望、最終迎來的卻是絕望一樣。

2019年！

他記得明明是1999年啊！

就一場夢而已，怎麼可能做二十年吶？

韓十步多麼希望一切都只是幻象！

可依他所見所聽，這明顯就是事實啊！

20年！

20年！

20年了！

她呢，她還好嗎？

那場夢裏，他醒來前忽然感覺缺了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就是她，他的妻子。

對，妻子！

他的愛人！

唯一的親人！

韓十步重新激動起來。

時間過了很久已是事實，韓十步可以做到放下不去在乎，哪怕就是他馬上要死了，他也可以不在乎，但他的妻子，比什麼都重要！

而激動之中，又有濃烈的害怕情緒，喉嚨哽咽，心頭髮堵，發慌。

20年，她肯定早改嫁，為他人妻，孩子都應該多大了吧。

而這20年，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已變成如今這番模樣，不再是從前的自己，她可能都認不出他了…

韓十步目光快速掃過，他看到稍遠的那條河，河彎彎曲曲穿過城市，他與她的家，就在河邊的一個小區里。

城市變化太大了，但這條河不會變，靠着河走，一定沒錯！

他不管，無論如何，他都想立刻看到她！她改嫁了，他就暗中看着！

二十年過去，這個世界，他已陌生了，也失去了所有。

那麼，

他就一直暗中守着她，直到生命的終結，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自己應該有的使命，是他還活着的意義。

韓十步放下心裏的害怕，直接闖立交橋下紅燈飛奔。

疾馳的汽車踩急剎險些撞上他，司機按喇叭破口大罵，『找死啊』…

道路四處等綠燈的路人紛紛盯着，新鮮驚奇喊著『嘿，快看那個怪人』，或目瞪口呆目送他奔跑到道路對面的河邊，奔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