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後浪

第二百九十六章 後浪

半日功夫,龍骨大船三樓之上,始終不見任何人影!除去王大管事進進出出,留下一個忙碌的身影。錢五依舊是想不出來,哪位樓主有如此雅興,能費這麼大周章在這陵州興風作浪。

大江浩蕩,船隊停歇,來到了目的地,三道河流交匯處!陵樂江至此更是越發壯闊,江面越發平靜。

起先有四五船隻搖搖曳曳湊近,等到晌午功夫,從其他地方駛來的畫舫越來越多,似那水中鯰魚結伴覓食,蜂擁而至。金意樓的奴僕也忙碌了起來,而王大管事得知這後來的樂師來到了百十之數!他才放下心來,起身趕往龍骨大船三樓。

三樓休憩處,終於有人露面。只見那女子一身青衣,身材曼妙,姿色不凡,更令人驚艷的是她面若冰霜,似要拒人千里之外!憑闌半日獨無言。看着江上的船隻,她眼波流轉,似乎要將其下畫舫看個究竟!

王大管事上得樓來,與青衣女子一番交談,言及畫舫樂師之後,然後徑直下樓而去。

屋內再出一白衣女子,青衣女子這才收緊了神情,低頭道:「白露姐姐,方才王管事來過了。」

「事情準備好了嗎?」

「王管事說,樂師畫舫已經就位,定不會負主人所託。」

「那就好。」喚作白露的女子也走到欄桿處,望着滿江的畫舫,笑道,「昨夜你就偷偷出來,今天更是在此處待了許久,告訴我,你從這滿江的小魚兒,看出什麼風景來了?」

「哪有?青薇不過是好奇而已。好奇這些樂師的技藝到底如何?會不會壞了主人的大事?」

白露掩嘴一笑,打趣道:「沒想到妹妹也是個精通聲樂之人。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呢?」

青薇臉色一紅,其實她哪裏懂什麼聲樂,今日憑欄而望,不過是想出來看看而已。

「姐姐,其實我……」

「你走近些。」白露擺了擺手,示意青薇也上前。「陪我看看這裏的風景。」

兩人無言,欣賞著這滿江的風景。江上有風,水中有紋,偶有碩美的魚兒跳出水面,極盡視野開闊處,竟然是可直望那水天相接的一線,朦朦朧朧,盡得模糊朦朧之美。

「青薇,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父母早亡,家中沒有任何親人。」

「白露姐姐,我……」青薇一咬牙,眼中帶淚,「我當時年紀太小,一心只想活命,所以就撒謊了。」

「所以,這世上,你還是有家人的吧。」白露說道。

青薇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青薇還有一個弟弟在世。當年我父母遭惡霸殺害,一家上下只有我和弟弟逃了出來,逃亡途中我和弟弟走散,最後,我僥倖遇到了白露姐姐你。」

「弟弟年幼,加上逃亡途中染上了疾病,失散之後,我也沒奢望他能活下來。這麼多年,我伺候主人,也就漸漸忘了他。誰知道,這一次青薇隨主人出來,遇到了金意樓。青薇一想,金意樓有通天之能,或許知道我那弟弟死在何處。於是,青薇斗膽,問了一嘴那王管事我弟弟的情況。誰知道,我那苦命的弟弟竟然還活着。」

女子眼角含淚,絲巾在手,緩緩擦拭,最終是哭紅了眼睛。「青薇感謝白鷺姐姐的救命之恩,也不敢對主人抱有二心。青薇就是想見見我那苦命的弟弟。」

「若是一見,便生牽掛,還不如不見。往後的思念,更是折磨。」白露說道。

「可是,白露姐姐……」

「恐怕更多的是想要離去吧?」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青薇大驚失色,眼神里看着白露,更是驚恐。

「主人至情至性,我也不是什麼無情無義的人。父母,兄弟,姐妹,這便是至親。至親至親,那便再也沒有比這更親的了。不過,你可得想清楚,你做出這個決定,會有什麼結果?」

見到白露敞開心胸,青薇哪裏還不明白,姐姐這是打算替自己想。於是青薇躬身請求道:「請姐姐為我做主。」

白露一把扶起青薇,笑着道:「這個事,我可不能替你做主。一切只有主人才能做決定。我也無能為力呀。」

雖然嘴上說的無能為力,可青薇知道,白露姐姐才是主人最信任的人。而料想白露姐姐會儘力而為,青薇趕忙說道:「青薇自當感激不盡。」

「妹妹,這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白露輕輕在青薇耳邊低語。

於是,青薇跪在地上,白露慢步進樓,門輕輕合上,許久都沒有一絲動靜傳出。恍若沉寂。

與此同時,江面之上終於是起了波瀾

遠遠看着,一道竹筏順流而下,竹筏之上僅一道人影,竹筏速度極快,人影也漸漸清晰了。只見那人手持長槍,頭上綸巾迎風飄揚,說不盡的瀟灑。

竹筏剛好停在商船之前,那人中氣十足,自報姓名道:「扶搖第十六,鐵槍王軻前來挑戰!」

此時寂靜,也虧得是那人氣機一用,使得那話語在船隻上方飄蕩。

早就注意到來人的錢五皺了皺眉,心想,你這扶搖十六也有臉前來挑戰,這後生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了。不過他也想看看船上之人如何反應,也就站在原地,靜候下文。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船上之人,定不是哪位樓主。若是金意樓主在此,眼前挑戰之人是萬萬不會出現在此的。

只怕那人剛有行動的跡象,就會被人割下頭顱,立馬身首異處。這便是金意樓的錢和勢。

沒有人應答,那人更加放肆,一手叉腰,大聲笑道,「若是船上只有縮頭烏龜,不敢應戰,就給大爺讓出船來吧!這陵州可不是你們能撒野的地方。」不過人影似箭!

言罷,那鐵槍王軻腳尖一點,整個身子就要騰空而起!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倏然出現在他身後,一隻手穩穩地落在他的肩膀之上,王軻怎敢怠慢,只見他回頭,一槍迴轉,正是槍法中的回頭望月。

那人影揮臂抵擋,身形緩緩落在竹筏之上。

來者正是錢五。身為客卿,也是護衛的錢五也知道,若是讓這扶搖十六上船,恐怕事情就麻煩了。再者說,他何等身份,豈容一個小小的扶搖第十六如此大放厥詞。

王軻笑着問道:「你就是船上之人?」他沒有看清錢五的身法,所以手中的槍握得更緊了,表面笑語,實則心中警惕。

錢五也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饒有興趣問道:「你們可知道船上是何人?」

那鐵槍王軻輕輕搖頭以表示不知,不過,一瞬之間,他反應過來,硬著頭皮說道:「哪來的我們,此處就我一人。再者說,江湖之人,切磋武藝,哪裏需要問什麼身份?」

僅僅一個搖頭,錢五便知曉大概。「既然不問身份,萬一船上之人不會武功,你這一番挑戰,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若是不會武功,更不該如此大張旗鼓過陵州,挑釁陵州的英雄好漢!你若識相,就快些滾開,否則大爺的槍必定會戳穿你的胸膛!」

錢能使鬼推磨,卻擋不住人的嫉妒!龍骨大船打着金意樓的招牌,如此聲勢,雖能震懾一些宵小,卻擋不住這扶搖榜之人。

錢五也不打算廢話,笑道:「什麼陵州的英雄好漢,不過是一個區區的扶搖十六,也敢如此叫囂,簡直不自量力!」

王軻握緊槍桿,右手二指一伸,就要叫囂:「你是哪裏來的……」

末了的土雞瓦狗四字還未出口,下一刻,錢五眨眼已到身前。這是什麼樣的速度?王軻瞳孔微縮,長槍迴轉,便是一個風火輪!

長槍迴轉有勢,看似密不透風,更是不見長槍之形,錢五輕而易舉一手握住那槍桿,另一手輕飄飄的一掌拍下。

人影高高飛起,重重落入水中!

扶搖十六,還未出手,就已經敗得乾脆,不知這算不算真的土雞瓦狗呢。

「什麼英雄好漢,連我一招都接不了。我看,是狗熊吧。哈哈。」錢五打退來人,大聲笑道。

錢五眼角一低,往四周一掃,不知不覺,周圍已經有十數條木筏,每一條木筏上都站着一人。

聽到此話,落水的王軻哪裏肯罷休,下一刻,身形躍出水面,隨後一槍紮下。

一聲輕哼,錢五絲毫不懼,怒喝道:「好生不知死活。」

槍被奪,其後更是若閃電擊出,真的刺穿了一人胸膛!

不過,刺穿的乃是王軻的胸膛。王軻瞳孔微縮,滿是驚訝和不可思議的情緒。最後,重重地癱落在水中。

「落水狗不好,偏偏要當一條死狗。現在好了吧。」

「什麼扶搖十六,抵不過本大爺的一招,如今這天機閣的榜單越發的不可信了!他-媽的,比這大江還要多的水分!」

不僅一手擊殺了扶搖榜十六的王軻,而再聽錢五口中大放闕詞,更是有貶低天機閣的意思,另外十數條木筏之上的人影,個個都是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或許回過神來,錢五轉過身來,一手輕點那十多條木筏,輕蔑道:「本大爺今天心情很不好,爾等速速離開此地,不然跑得慢一點,老子要拿你們祭旗。」

江水輕輕拍打着兩岸的沙灘峭壁,這道聲音回蕩在江面,那面紅色大旗與水面的鮮紅交相輝映,在錢五的有意為止,祭旗二字的聲音似滾滾雷聲,十分地威嚴!

木筏之上刀客劍客皆有之,身形大小不一,年紀也長幼有別,此時眾人面面相覷,一時更是不知如何應對。面對這樣的一尊殺神,他們自然不敢忤逆。可若是因為這樣一句威脅而草草退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曾留下,恐怕不日他們就會淪為江湖笑柄,日後再難在江湖行走。

一位年長稍大的刀客終於鼓起了勇氣,只見他一拱手,神色恭敬,說到:「我們是陵州的……」

不料,錢五蹙起了眉頭,神情有些凝重。

那刀客頓時心頭一緊,生怕那殺神出手,下一刻,自己會命喪當場。額頭上的汗珠輕輕擦過眼角,他哪裏敢有絲毫動作。

值得錢五如此,自然不會是眼前這隻差點嚇破膽的驚弓之鳥。

錢五目光所見處,是一個黑點。

黑點變化,不一會兒,就是一道黑色身影,比之前還要迅速的黑影。

終於,錢五所見,黑影清晰了起來,那少年著一身黑衣,腳底之下,似踏浪而來!

那一道浪如一道線,將江水青天分割開來。

眨眼間,線由遠及近,此地此聲籟寂處,終於是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隆隆的響聲。

見到此景,年長的刀客哪裏還敢停留,也不管什麼風度,棄筏而走。那其餘十數條木筏也似鳥獸般退散,江面頓時冷清了不少。

而錢五自不必說,他無處可退,更不想退。而他紋絲不動立在原地,倒使得那十數個江湖人士越發期待,期待他的本事。這年頭,要想在江湖混得開,見識可不能少,不然,以後與後輩,哪來的談資呢?

浪花越發高了,不用度量,已經有一人高低。而那聲音也越發大,似萬馬奔騰,連馬的嘶鳴嚎叫聲都可聽見!

十丈,八丈,五丈……浪花無情,似乎只消一個碰面,就要將竹筏吞噬。

令眾人捏了一把汗的是,錢五依舊佇立原地,面不改色!

終於,那道黑影動了,少年攜帶千鈞之勢,泰山壓頂,直衝而去!

浪花白如練,更有勝雪者。只有一道寒芒閃爍,霎時間,一道長達數丈的威猛罡氣從天而降,狠狠劈在少年頭上。

江面頓時水花四濺,先前萬馬齊鳴之盛景,如兩軍衝鋒,戰場一決生死。可惜,入了雷池,只傳來兩聲炸響,轟隆隆,聲音迴響長鳴,震人心弦!最後,終於恢復了平靜,了無聲息!

江面這麼大陣仗,龍骨大船上也是熱鬧了起來。好些金意樓的護衛竊竊私語,小聲議論了起來,龍骨大船之上某些護衛更是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乖乖,這位看着和氣的大爺,竟然有如此強悍的實力!幸虧自己沒有怠慢了他。

江面之上的竹筏早已盡數破碎,那些打着挑戰旗號的江湖人士都是瞠目結舌,背後一陣涼氣上涌!也幸虧他們站在江邊,才沒有被波及。要是在江中,那不得死翹翹了。

也不知是誰人叫了一句:「寰首刀,是寰首刀,是爍金榜第五的寰首刀!」

「那他豈不就是……」

「刀林之中摘得寰首刀的刀王!」

人群中江湖俠客的記憶又重新被喚起,他們雖沒有見過錢五,可是從江湖紀年中,聽說過這柄寰首刀,更聽過這位刀王的故事。

人的名,樹的影。

江邊再次將目光投向錢五,不過這一次,羨慕有之,崇拜有之,更有甚者,手中拿刀的刀客彎腰低頭問好!

「晚輩見過刀王前輩。」

哪裏還有剛才劍拔弩張之氣氛!

錢五如此修為名聲,自然也不會降低身份和那些後生晚輩打招呼,他置之不理,一言不發。

不過,在那些人眼中,錢五這樣做更是理所當然。這才符合刀王風範嘛。若是他和眾人好言好語,那才是破天荒了呢。

少年終是開了口,好奇道:「看上去,你好像很了不起!」

錢五單手負后,不做回答!

「少年,我看你修為不易,快快退下吧!」

腳踏浪花,穿黑衣,雙手前臂盡數袒露在外面,來者正是白鯨兒。

白鯨兒筆直站在江面上,很快搖了搖頭:「那可不行喲。」

「你年紀有些老了,我還沒長大!要是打了你,我師父知道了,會很不高興的咧!」

錢五險些沒有一個踉蹌跌進水中。

黑衣少年穿着單薄,江風一吹,那黑衣鼓動,少年一身的肌肉輪廓也展現了出來!

「不過,幸好,我師父不在這裏,是不會知道的喲!」少年露出了兩排銀牙,十分天真。

「老爺爺,雖然你看上去有些討人厭,卻不厲害哩!」

接着,少年一手指了指錢五手中的刀,笑嘻嘻道:「老爺爺,你手裏那把刀看上去很不錯,你把那刀送給我嗎?我可以放你離開喲!」

這已然不是挑釁了,而是羞辱!言語上的羞辱,心理上的凌遲,年紀太大,要刀放自己走!

錢五修養不錯,不代表能受如此大辱而不發。

「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嗎?」

「人呀,難不成是一條魚嗎?你可不是魚!也沒有魚那麼可愛呀!」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眼前的少年不說被凌遲,也已經被千刀萬剮了!少年不經世事,不過,錢五細細一看,發現少年嘴角流着口水,這般神情,好似心智也有些問題!

「剛才你用什麼接住了我的刀罡?」

白鯨兒拍手道:「刀罡,刀罡嗎?我可是用頭就接住了你的刀罡喲。」

錢五接着問道:「那你說,你的頭和我的刀比,哪個更硬呢?」

「不知道,要試試才知道吧!」

「是嗎?我的刀可是很鋒利的。」

「那太好了。這把刀我要定了!」說完這話,少年鼓掌大喜,然後踏上了竹筏。

錢五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看上去人畜無害,伸出刀說道:「那你過來呀。我立馬就給你。」

白鯨兒摩拳擦掌,似乎真的要過來接受錢五的饋贈一樣。少年的腳步漸快,錢五心底的笑意更甚,他不知道剛才這少年是如何抗住刀罡的,可近身之後,他有把握一刀切下這傻子的人頭。

黑衣臨近了,不多不少,剛剛好是一尺有餘,不曾想少年卻停下腳步。

這個距離十分曖昧。若是再進一步,就會落入錢五的進攻範圍。

白鯨兒嘿嘿一笑,再度詢問道:「老爺爺,這刀是你喜歡的寶貝,你真的,真的願意送給我嗎?」

「當然啦,爺爺可是很喜歡乖孫的。」錢五的語言也變得有趣起來。

少年左腳提起,毫無防備地落下。

這便夠了,錢五的刀動了起來。那柄短刀,樸實無華,直挑白鯨兒頭顱。

白鯨兒哈哈一笑,似乎早就料到錢五會有這麼一手,躲過那柄短刀之後,兩人身形很快交織在一處,

刀光四溢,罡氣縱橫,很快就將黑影少年罩在重重刀影當中。

饒是如此,白鯨兒絲毫不亂,更似一條魚兒,游曳於刀光縫隙中。

錢五刀法何其高深莫測,數息功夫之間,就是上百刀。其中,砍在少年身上不下十數刀。

那刀結結實實落在肉身之上,可惜少年身上不僅沒有任何血跡,更沒有不見一絲傷痕。

岸上眾人越看越是驚心,畢竟誰也沒見過,有人能以肉身之軀,抵擋住那爍金榜的寰首刀。

只可憐二人腳底的竹筏,哪裏能架得住兩人如此折騰,很快就變得支離破碎。

變故抖生,錢五竟然被那少年拖下水而去,江面之上再無竹筏,江面之下,卻是暗流涌動。偶有水花激射,一道道水柱直衝天際。更有漩渦涌流,激得水面波濤起伏,好似水龍王翻江倒海,饒是龍骨大船也微微震蕩。

誰也不知道水底之下的戰況。

許久之後,終於是一人飛出水面,立在一根竹竿之上。。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寰首刀王。他手中長刀依在,不過,經過剛才的落水,顯得有些狼狽。整個上半身也是一片血色。

「是刀王贏了。」

「那小子敗了。應該死無全屍了吧。」

兩位刀客很快下了結論,不過,其他人也都相信了。刀王的勝利似乎才是順理成章。如此之下,也沒幾人能發現錢五身上那血色更加濃郁的事實了。

錢五心裏頭不是滋味,這些年他都是一人精修,極少與人決生死。不過,現在他傷了,這種久違的受傷,讓他難以適應。肩頭被咬下了一塊肉來,任誰都不好受,這種莫大的痛楚也似乎在提醒着他,他方才錯得多麼離譜。

該死,自己竟然動了惻隱之心!

黑衣少年稍顯輕鬆,他依舊是站立在水面之上,一如來時的瀟灑。

不同的是,白鯨兒此時哪裏還有痴獃模樣,他盡情笑道:「雖然你刀不錯,可論水底的功夫,我才是你爺爺!」

錯了。錯了。從開始就錯了。原來這少年一開始就打着扮豬吃老虎的主意。而自己竟然傻傻地上當了。一念至此,錢五慘白的臉色瞬間通紅,心底的一陣羞愧,漸漸轉化為眸子中的憤怒!怒火快要噴薄而出。

就在二人打鬥之時,江面之下,一陣人影似魚兒遊動,慢慢逼近龍骨大船。

倏然,一道水柱衝天而起,不僅炸出四五魚兒,龍骨大船四周湧現出數十個黑影!

「動手!」

霎時間,水面之上,數十人影衝天而起,動作靈敏,很快就登上龍骨大船!

要怪就怪江面之上二人打鬥太過精彩,而龍骨大船底層甲板周圍的護衛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喪命在黑衣人的刀下!護衛不僅沒看清來人,還有人至死都沒發出一絲呼救。

黑衣人訓練有素,進攻有序。等到一些護衛反應過來,黑衣人早已到了他們身前!

終於,甲板最上有護衛發現了異樣,大呼起來:「敵襲!」

金意樓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在隊長的組織之下,紛紛拿起手中的兵器,進行了反擊!

可惜,黑衣人明顯實力更高一籌,如虎入羊群。護衛雖然拿着刀,最後也只能化作了刀下亡魂。

龍骨大船雖大,那數十人如火勢蔓延,迅速蔓延至三樓之處。火勢所過,一片血雨腥風。

最先只有三人上前!

沒有任何話語,三人相視一眼,紛紛點頭,兵刃一亮,迷霧四起。

曲星憂上船而來,心生感應,三樓之處,那三位人竟然都達到了凝神境界!

而三人祭出的意境,威力又將到達何種地步?他沒見過,也沒辦法想像。

曲星憂趕忙往三樓趕去,他身後一人則是不慌不忙!

誰知道,下一刻,曲星憂見到了終身難忘的一幕。

其中兩位黑衣人意境尚未完全施展,整個天地忽然一亮,明明已經是艷陽當空,如何還能更亮呢?天地似被秋雨洗過一般,洗去了那多年的污穢和頹靡,整個世界也顯示出從未有過的清晰明亮!

更令曲星憂心悸的是,沒有任何徵兆,那兩位黑衣人直接被攔腰切斷。何以如此脆弱呢?那可是切斷,就好像一塊豆腐一樣,被刀簡簡單單地齊齊切斷。

同伴身首異處,而第三黑衣人感知敏銳,在那光亮出現之時,他已經放棄了意境,整個身形飛躍!縱然如此,他的手臂也被切斷,血如泉涌,重傷不已。

不過,那人哪裏還敢停留,立馬跳下船去,蜻蜓點水,就要離去。

可惜,沒有走出多遠,被一道光柱擊落水中!

曲星憂知道,這是自己的師尊出手了!

澹臺滅明吩咐道:「下去平亂吧。」

曲星憂點頭,默默下樓而去。

都齊齊餵了白鯨兒大魚。

後續十數黑衣人上得三樓來,發現同伴死狀凄慘,其中一人當機立斷道:「快撤。」

可惜,一切已經遲了。

而位於龍骨大船其他黑衣人看到江面之上的屍體,心中也是驚駭不已!那可是領頭人之一呀。

一位青衣人,表情平靜,就要那攔住十數人退路!

「找死。」黑衣人何其默契,不用任何人吩咐,他們很快就做好決定,一擁而上,就攻向了青衣曲星憂。

曲星憂玉海蕭一動,身後猛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人從一片虛空之中走來。

只見他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腰系勒甲玲瓏獅蠻帶,體掛西川紅綿百花袍,背後扎八背護旗,胯下大馬更是七尺來高,堪稱十面威風。

那人手往天上一揚,一桿方天畫戟從天而降,終於落在了那人手中。

大戟長約一丈,戟桿一端槍尖寒冽,兩側有月牙利刃,與槍尖交相輝映。

一聲呼嘯,空中憑空出現了無數的擂鼓聲,轟轟隆隆,好似天雷滾動。

最後無數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最後只匯成了三個字。

「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好似整個大江都顫動了起來。

曲中見霸王,而曲星憂的意境比上次更加精進了,這已經是凝神境界的如實質了!

霸王持戟,眼神一冷,見心上人不得,殺入數十黑衣人當中,頓時如虎入羊群。

方才還算威武的黑衣人,只能夠淪為戟下亡魂。

戰局很快逆轉,在王大管事的統領之下,龍骨大船再度回到金意樓護衛的手中。

金意樓的護衛展現出驚人的實力,如秋風掃落葉,終於撲滅了那些火焰。

不久之後,就有一些黑衣人的屍首被扔入江中。

江面之上,白鯨兒還在與錢五打鬥,見到船上局勢已定,他也不再戀戰。

白鯨兒一把架開錢五的寰首刀,然後迅速後退:「原來還有高手在此。那本少爺走咯!」

打不過就跑,少年再一次證明了自己的狡黠。

一聲口哨,一條終於大魚浮出水面。白鯨兒端坐在大魚之上,拍了拍魚背,說道「小白,這回你可吃飽了吧!那我們走咯。」

大魚很快潛入水下,轉眼,一人一魚就消失了蹤影!

方才在水底下吃了虧,錢五縱然再不長記性,也不至於如此去尋死。眼看自己再也追不上那少年,錢五今日知曉報仇無望,更加氣結了,他娘的,自己今日竟然吃了個啞巴虧。

他收回寰首刀,只能靜靜趕回甲板,精神有些萎靡。

見到錢五身上帶傷,王大管事依舊很得體地笑道:「五爺,辛苦了。」

辛苦什麼,老子現在很鬱悶。錢五一臉的不樂意,懶得搭話。

此時上船之後,他自然注意到了船上的變化。三樓之處,他看到僅僅只有一個青衣人,他上前問道:「剛才是你的意境?你叫什麼名字?」

青衣曲星憂此時一臉的污穢,身上也沾了血跡,他沉默無言,就此走下船去。

眼看錢五在爆發的邊緣,王管事趕緊過來和稀泥,說道:「五爺別生氣,曲大官人約莫是累了,力脫得不想說話了。」

錢五不耐煩道:「這算什麼話?不過是殺了幾個人而已,在老子面前裝什麼呢?」

「話不是這樣說的,五爺,曲大官人可是殺了幾十人。着實是有些累了。」王大管事何其圓滑,不用錢五追問,他接着介紹道,「話說,這曲大官人也是金意樓的客卿,之前更是八大山嶽之一!」

「是扶搖第八的八大山嶽?」錢五滿臉的不可置信。

王大管事點了點頭。

擁有寰首刀,被人稱為刀王的錢五更加鬱悶了。

先前那個古怪少年就算了,一個扶搖第八竟能有如此不凡的意境?

這世道到底是怎麼了?這江湖的後浪都這麼殘暴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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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天劍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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