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牽連（一）

「楚璃你想殺人呀。」

楚璃一睜開眼，入簾的就是元瑾身着男裝，捂著肩膀不滿的抱怨聲。

他頭痛欲裂，緩衝了好久才漸漸清醒過來，人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元氣，渾身無力。

元瑾斥了楚璃一句后就沒得到回應，看着他呆坐在床上發愣，好半晌，她才小心地靠過去，伸手在他面前揮了兩下。

「楚璃？子羨？喂，你，你認得我嗎？」

楚璃想開口，可嗓子疼得厲害，心裏也痛得厲害。想去抱元瑾，尋找一些溫暖，才發現自己剛才打出的那一掌已耗盡了所有力氣，現在想抬下手都難。

元瑾臉變了變，一屁股坐在床上，哀道：「完了完了，這不會是重生或者穿越了吧？」

還能聽到元瑾胡言亂語，楚璃竟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重生？還能重生嗎？

「阿瑾。」沙啞的聲音讓人心悸。

元瑾一下就抱住了楚璃，唔咽了起來：「哇，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了五天了，你再不醒來就要成植物人了，我不要有個植物人男朋友。哇，你到底出什麼事了？嚇死我了。」

元瑾不停哭喊著，如魔音灌耳，震得楚璃腦袋嗡嗡的響，也勒得他骨頭疼。

「你，你先放開好我好不好，我渴。」

「哦，渴啊，好好好，我給你倒水。」元瑾眼淚鼻涕一起流，吸著鼻子給楚璃倒了杯水，盯着他喝了下去，然後從懷中掏出個藥瓶。「快，這是固本培元的葯，老頭說你一醒來就給你吃下去，以防你變成個傻子。」

楚璃：……

喝了水，吃了葯，楚璃才有了點精神。

這是他的房間，他昏迷了五天，她守了他五天？

手上了有力氣，楚璃撫摸著元瑾的臉：「都瘦了。」

元瑾眼淚一下又下來了，看着楚璃蒼白的臉哭道：「你到底怎麼了？王爺王妃都不肯說，只急急忙忙去靖國公府通知了我和師傅。我來時，你就跟死了過去一樣，師傅說你就只剩一口氣了。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你救醒，你是不是受了什麼打擊？你要不想出征或者不想參於燁王貪污公款一事，咱就想個辦法脫身，你這樣作踐自己太嚇人了。我……我害怕……」

「唉……」楚璃閉了閉眼，然後深深地抱住了元瑾，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聞着她身上活力四射的味道，他才覺得自己真的又重活了一回。

「對不起，是我不好，讓大家擔心了。」

「那……你現在能告訴我出什麼事了嗎？說出來會好過點。」

陰暗齷齪的人生由他一人來承擔即可，元瑾是那麼快樂美好，她的生命中不應該有陰謀詭計，更不該陪他一起經歷這些黑暗，有些事，他一個人扛着就可以了。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有個妹妹，十四歲那年去世了。」

預感接下來楚璃要說的話題會很沉重，元瑾環上他的腰，稍稍收緊了下雙臂。楚璃便發出了聲貪婪的輕嘆，然後鬆開了元瑾。

「她是被人害死的，是燁王害死了她。還有皇后，也脫不了干係，我，不會放過他們。」

元瑾睜大了眼睛，嘴動了動，最終又抱住了楚璃，平靜地說道：「好，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咱們，一個都不放過。」

楚璃眼中的血色清透了不少。

「咳。」門口，楊北峰打斷了兩人，「看來元氣恢復得挺快呀。」

楚璃身體頓了下，想抽身，元瑾卻挽住了他的胳膊，半點難為情都沒有，理直氣壯地對楊北峰說道：「乾柴烈火、血氣方剛，這不是人之常情么？」

「咳咳咳。」楊北峰被自己給嗆到了，朝元瑾豎起了大拇指。

楚璃則驚愕不已，蒼白的臉上開始染上紅暈。

楊北峰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恨恨地說了句：「女大不中留。」

元瑾坦然接受。

「璃兒。」北翼王夫婦聞得楚璃已醒，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對楊北峰千恩萬謝，對元瑾，亦是態度和藹。

元瑾挑了下眉，然後就看到楚璃似乎對北翼王的態度，也有所不同。

人家一家三口肯定有很多話要說，元瑾和楊北峰迴了禮，支呼了聲，便出了北翼王府。

只要楚璃沒事，她還可以再來。

出了門沒走幾步，就碰見了慕塵然。

「咦，阿瑾，楊師傅。」

慕塵然是打算去探望楚璃的，得知楚璃已醒，正和北翼王夫婦說話，便打消了現在去的念頭，和元瑾、楊北峰一起去了她終於開出來的酒樓：徳泰恆。

「子羨既已醒，想必皇上要舊事重提了。」慕家最近因燁王一事受了牽連，嘗盡了人間冷暖，從門庭若市到人人避之不及，不過一夜之間的距離。

偏偏這事又交給了楚璃去查辦，所以慕塵然現下的身份就有些尷尬，連探個病都猶豫了好久。想去，又怕落人口實，只能從元瑾口中探聽楚璃的病情。

現知道楚璃已醒，他也放心了。

楊北峰喝着茶，神色不變，對慕塵然的話和慕家的事表現得都很淡然。

元瑾不能將名單的事告訴慕塵然，又心想他最近連番遭遇挫折，從雲端跌入泥濘，不知會不會與楚璃生出罅隙來。

「承恩，慕家的事我聽說了。你……你還好吧？」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現在多少有了些落寞，苦笑道：「人走茶涼，雖然皇后還是我姑姑，但燁王被打下大牢，皇后被軟禁，一旦罪名落實，慕家能保住門楣就很不錯了。」

慕塵然更想說能活命就是萬幸了，畢竟謀逆這種事是要滅九族的。

元瑾一驚，她的確沒想到這麼深。

「那，要不然我去幫你問問楚璃？」

這事的確挺難辦的，兩人自小一起長大，關係非比尋常，依著楚璃的個性他是絕對不會放水的。而且他才跟她說過，害死他妹妹的人就是燁王和皇后，他怎麼可能會手下留情？

可一旦燁王被定罪，皇后倒台，又要怎樣才能保住慕家呢？

其實慕家保不保得住元瑾不關心，她只希望慕塵然能平安。

慕塵然何其了解楚璃，再說他也做不出讓楚璃徇私枉法的事，畢竟楚菲之死……

「多謝，只是不必了，沒這個必要。」

是啊，她這麼說倒是有點侮辱了兩個人的意思，元瑾對自己的魯莽感到一些懊惱。

「無須如此悲觀。」一直沒說話的楊北峰開口了，「子羨做事公正無私，只要慕家行得正，沒有參與到燁王貪污和結黨營私一事中，他自會如實向皇上稟明。再者，只要不是造反，皇上想必也不會對慕家趕盡殺絕，畢竟慕家百年名門，本次牽連是人又廣，一下動這麼多人，難免傷及根基。只要能從此事中脫身，日後慕家能看淡名利，做個普通富貴人家也不是不可以。」

元瑾想了想，深覺有道理。

但慕塵然卻沒有這麼樂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況且皇上此舉的用意……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