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消極，不肯醒來

「慕小姐！厲總來接你了呢！我在樓下看到厲總的車啦！」造型室的一個年輕小姑娘跑到慕暖身邊，微喘著氣，滿臉羨艷，「慕小姐，厲總對你……」

話音未落，就見慕暖猛地抬起了頭，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氣氛的突變，就見慕暖推開其他人，攥著禮服不顧一切地跑到了窗邊。

小姑娘不解：「慕……」

「慕小姐！」

誰也沒能攔住慕暖。

一向溫柔大方，舉手投足堪稱名媛典範的慕暖死咬著唇，白著一張臉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中。

小姑娘再傻，在這時也感覺到了什麼。

眨著眼，她緊張又不安：「我……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

這是慕暖自回到江城慕家以來第一次不顧別人的眼光失了態，活脫脫像是一個在婚禮現場被新郎拋棄，但不願接受所以追出去的可憐新娘。

可饒是如此，等她追到馬路上時，那輛熟悉的車早已開出去。

這時，一輛計程車恰好停下。

慕暖沒有任何猶豫地拉門坐了進去。

「跟上前面那輛黑色的賓利，快！」她隱忍著喊道，聲音不受控制輕顫。

司機詫異地從後視鏡看了眼。

「快啊！」

慕暖一瞬不瞬盯著前面，眼圈悄然泛紅，怎麼看怎麼楚楚可憐。

司機這下沒有浪費時間，踩下油門快速跟上。

很快，計程車追上。

不遠不近。

慕暖的視線始終不曾移開，哪怕眼睛早已酸澀不堪。

她死死地盯著，越看，心中那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委屈就越強烈，一次又一次地湧來，像是要將她淹沒似的。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周遭環境的變化，她的一顆心漸漸下沉。

這條路……

指甲掐入掌心印出道道痕迹，疼痛蔓延，大腦一片空白，慕暖只覺呼吸說不出的困難。

她記得，這個方向分明是去南山別墅的。

南山別墅……

他和慕時歡的婚房！

像是一桶冰水毫無預警地從頭澆下，刺骨的寒意瞬間蔓延至了慕暖全身，又冷，又狼狽！

她忍不住想，慕時歡住那裡么？

是吧。

她不是沒讓人查過慕時歡住哪，可查遍了慕時歡在江城名下所有的房產，都查不到絲毫消息。

偏偏，她漏了南山別墅。

或者說，潛意識裡，她很自信，厲憬衍是不會讓她住那裡的。

可現在……

她早該想到的。

那他呢？

他住……

心尖猛地一顫，慕暖閉上了眼。

她不敢再想下去。

「小姐，小姐？」司機為難地轉頭看她，試探問道，「我們被攔下來了，這個別墅區必須有門禁卡才能進去，你有嗎？」

睫毛顫了又顫，慕暖回神，睜眼。

她沒有應聲。

「小姐？」

仍是沒應。

司機皺眉：「小……」

話還沒出口，手機鈴聲倏地響起，從慕暖緊攥的左手中。

慕暖垂眸。

屏幕上，喬霜的名字閃爍著。

她不想接，想掛斷卻不想手滑到了接通鍵——

「暖暖！暖暖你在哪兒呢？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關於慕時歡的！」

……

別墅。

厲憬衍一進門徐姨就火急火燎地迎了上去。

「先生，」她急得都要上火了，「早上您走了之後，我想著喊太太起床吃點東西，沒想到敲門一直沒人應，我擔心太太出事，進去看了才發現太太竟然縮成一團躺在了陽台那兒，一摸額頭，很燙。」

厲憬衍腳步很快，她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量了體溫，太太高燒，39°多，我打電話請家庭醫生過來，可是……可是一整天了，吊了點滴，太太都……沒有退燒。」

想到什麼，她又急急說道：「太太一整天都沒醒，算起來幾乎兩天沒吃東西了，也不肯喝水，我實在是擔心……」

說話間，兩人已走上二樓。

家庭醫生等在卧室外，看見厲憬衍，面露擔憂。

「厲先生。」

厲憬衍面無表情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沉聲問：「怎麼回事？」

家庭醫生沒有浪費時間，直接說道：「照理說吊了點滴能好轉，但實際情況是，厲太太始終高燒不退，但她又沒有其他癥狀，所以情況有些奇怪。厲先生，冒昧問下，厲太太……有沒有受什麼傷，或者，有沒有受什麼刺激？」

厲憬衍掀眸睨去，眸色冷冽。

背後莫名有點兒涼意，家庭醫生張了張嘴，如實說：「依我看，著涼怕只是其中很小原因，如果厲太太沒有受傷也沒有什麼病的話，我建議最好還是去醫院做一個全身檢查。」

話落，沉默蔓延。

厲憬衍薄唇緊抿，面色很沉，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氣氛悄然變得壓抑。

徐姨著實擔心，忍不住開口：「先生？」

「等著。」涼聲吐出兩字，厲憬衍徑直推開門進去。

門關，徐姨和家庭醫生被隔絕在外。

厲憬衍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慕時歡，雙人床本就很大，此時看著，更襯得蜷縮成一團的女人身形更加單薄纖細。

他走近。

布滿不正常潮紅的小臉映入眼帘，幾縷髮絲被汗沾著黏在臉上，她的眉頭還皺著，大約是很不舒服。

厲憬衍抿著唇，伸手探上她的額頭。

果然滾燙一片。

視線往下，她的唇不似往日的水潤，早已被乾燥取代，且還起了泡。

厲憬衍收回了手。

卻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女人像是無意識的低喃聲，還帶著哭腔——

「師父……師父……我不是……不是……」

呢喃間，有眼淚從她眼角滑落。

「師父……」

哭腔愈發明顯，委屈至極，而細看下，才發現她臉下的枕頭已然濕了一大片。

舌尖抵了下后槽牙，厲憬衍無聲冷笑，他盯著她，最終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回來了？來趟南山。」

門外。

徐姨雙手握著拳，擔心地在原地轉了又轉，忽然聽到門開的聲音，連忙轉身：「先生？」

「先給她物理降溫。」厲憬衍冷著臉吩咐。

「先生……」徐姨張了張嘴，眉頭皺到一塊兒，很為難，「我也想過給太太物理降溫，可太太……太太她不讓人碰，早上扶她上床就用了很久時間，之前吊點滴，也……也費了不少時間，幾次都沒戳進去……」

話還沒說完，就見厲憬衍的臉色更差了。

「先生？」

「我來。」厲憬衍幾乎是咬牙吐出了兩字，隨即重新轉身進去，似有些不耐煩，「把東西拿進來。」

徐姨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連連應下，小跑著下樓準備毛巾和稀釋的酒精。

很快，東西準備妥當。

「出去。」厲憬衍頭也沒回。

徐姨想要幫忙的話被堵在了喉嚨口，想說什麼，但瞧著厲憬衍的神色，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卧室里重新恢復安靜。

厲憬衍盯著慕時歡，始終面無表情。

片刻后，他伸手去掀她的被子。

被子下……

她還穿著昨晚那身旗袍。

隨著她的呼吸急促，胸膛也一直在起伏。

玲瓏曲線……

厲憬衍驟然抿緊了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不要……不要……」

他聽到她低喃，儘管在昏睡生病，但抗拒的意思十分明顯。

厲憬衍臉色當時就不好看了。

冷笑了聲，他這才拿過酒精先給她擦一擦額頭。

卻不想還沒碰上，她的手倒是揮了過來，只不過因著高燒綿軟無力，才碰到他的手腕就垂了下去。

「走……不要……」

她搖頭，眉頭皺得很緊，即便閉著眼，那股委屈似乎都快溢出來了。

厲憬衍哼了聲。

下一秒，像是故意報復，他大掌惡劣地蓋在了她額頭上不許她動。

果然，反抗無果，她的眉頭越皺越深。

她又說了什麼，起泡的嘴唇一直在蠕動。

聲音太小，厲憬衍聽不清，無意識的，他俯下身貼近，然後，他聽清楚了——

「……滾……滾開，不要……」

一個吐字清晰的滾字，成功讓厲憬衍臉色倏地一冷。

「再說一遍！」

「啪」的一聲。

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硬是打上了他的手。

厲憬衍氣得直冷笑。

想也沒想，他伸手就要捏住她的臉，不想才碰上，忽的就見她閉著眼上半身撐起——

「嘔！」

吐出來的水全部吐在了厲憬衍手上。

猝不及防。

「嘔——」

又是一下。

空氣倏地靜滯。

吐完后，毫不知情的女人重新跌回到了床上，肩膀抖動，胸膛起伏，一副難受至極的模樣。

「走……不要……不……」

厲憬衍額角狠狠一跳，臉色極差！

「慕、時、歡！」

每個字，都幾乎是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

冷，且危險。

……

一小時后。

容修寒眼睫微抬，看著站在落地窗不知道在抽第幾根煙的男人清冷斯文地提醒：「要聽么？」

厲憬衍抽煙的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頓。

「嗯。」兩秒后，他淡漠吐出一字。

容修寒點點頭，問：「說實話，她是不是受了刺激？」

刺激……

再次聽到這個詞，厲憬衍眸色微暗。

綳著俊臉，他沒有作聲。

容修寒看他一眼，繼續：「那就是了。她的狀況很消極，或許是潛意識裡覺得生病了是安全的，抗拒現實，自己不肯醒來，不肯配合，吊多少點滴作用也不大，如果一直不退燒，再嚴重些恐怕會引發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