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演技太爛

俞團團看著那輛車，腳步漸緩。

拉著她的初墨玦立刻感覺到，回身朝她看來。

俞團團立即朝他甜甜一笑：「初墨玦，你們初家的周年慶好會選日子哦，你看今晚正好是滿月之夜，真是美滿的好日子呢。」

初墨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月光灑落在他發梢肩頭，投入他鏡湖一般的眸底，似有朦朧的光暈泛開，素潔，美好。

俞團團見他不說話，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喂，今晚月色這麼好，空氣又這麼新鮮，良辰美景，不容辜負，不如我們走一走吧，晒晒月光？」

初墨玦仍是靜靜地凝視著她，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好。」

他扭頭，吩咐司機將車開去第二個路口處等待。

看著車子駛離，兩個人慢慢往前走去，走過會所前的燈光噴泉，走出會所大門外，步入那條林蔭大道。

秋天裡的法國梧桐，雖已枝葉泛黃，卻仍葳蕤滿樹，月光到了這裡，便斑駁成了點點光影，彷彿落了一地的星光。

隔得很遠才有一盞路燈，這一路，忽明忽暗。

走到一株粗大的法國梧桐樹下，初墨玦忽然停下了腳步，這裡距離路燈較遠，光線十分昏暗，俞團團察覺到他止步，回過頭來看他，卻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怎麼了？」她問。

初墨玦在昏暗中凝了她一會兒，才忽然說道：「這裡偏僻幽靜不會有人打擾，你……想哭就哭吧。」

俞團團怔住，好半天才咬了咬小嘴，囁嚅道：「你說什麼呢，誰想哭了……」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偽裝自己，」初墨玦柔聲說道，仍在昏暗中靜靜凝著她，「要不要……把肩膀借給你？」

俞團團看著他，不由一陣沮喪，無力地低下了小腦袋，喃喃說道：「初墨玦，你是不是覺得我演技太差啊，不過是個狗血的重逢戲碼，卻表演得這麼爛，我還立志要當演員呢，看來這第一部電影……真的前景堪憂呢。」

初墨玦仍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聲音很輕，彷彿耳邊嘆息的秋風。

「我不是演員，所以你不需要用演技來跟我對戲，團團，在我面前，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

俞團團咬著小嘴，抬起頭來倔強地看著他，可軟糯的嗓音卻微微發顫：「你不要小看我，演技雖然差，但我哭戲可是很好的，說哭就能哭的哦……」

她說著，眼淚便已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卻還撐著那雙大大的淚眼，若無其事地解釋道：「你看吧，眼淚說來就來了呢……」

即使光線昏暗，還是能看到她小臉上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看到她那雙借著夜色掩蓋而不再深藏著痛苦的淚眼。

初墨玦真的心疼了，不禁一聲長嘆，忍不住伸臂將她輕輕擁入了懷中。

掌心下，她纖弱的背脊一直輕顫不止，卻也一直沉默無聲，初墨玦感覺到胸口衣襟很快被浸濕，心中揪得越加難受。

當年那個想笑就咯咯笑，想哭就哇哇哭的小女孩，她真的長大了，學會了偽裝，學會了隱忍，學會了默默無聲的哭泣，卻更讓人疼惜不已。

初墨玦深吸了口氣，懷中清淡的香水味里，還有一縷隱隱的奶香氣，仍是當年那般可愛純美。

他低頭，看著懷裡一動不動的小腦袋，終於輕聲說道：「既然這麼放不下，當時……就不該離開。」

一陣沉默后，懷裡的小女人搖了搖頭，語聲艱澀，嗓音還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

「初墨玦，你有沒有看過……那部電影……」

「什麼電影？」

俞團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仍喃喃說道：「那部電影里……紫霞仙子說，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雲彩來娶我，我只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

初墨玦的心驀地揪緊，狠狠地疼了一下。

這細弱又平靜的低語，道盡了這四年多來她內心無窮無盡的折磨與痛苦，被迫面對，無力挽留，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在那一夜之間徹底破滅傾覆，當年她的離開，是帶著怎樣破碎得無法修補的心，是帶著怎樣的絕望與悲涼……而他們，又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去質疑斥責她的不告而別？

初墨玦心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氣，大手輕輕撫上懷裡的小腦袋，他始終只是克制地輕擁著她，壓抑著內心想要緊緊將她嵌入懷中的衝動，唯有那雙月色般清潤的瞳眸中，透出無盡的溫柔與疼惜。

半晌，他才緩緩說道：「團團，放棄你是烈的損失，他會後悔的。」

懷裡的小腦袋輕輕搖了搖，聲音悶悶的：「不會的，他那麼冷靜理智，怎麼可能做後悔的事？」

初墨玦想到風雲烈與卿玉暖的現狀，不由眉心輕蹙。

「你……不想努力挽回他嗎？」他忽然問。

俞團團又搖了搖頭：「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四年多前，我就已經明白，不屬於我的，強求不得。」

初墨玦眸光微微一黯，心中似有觸動，默然無語。

半晌，俞團團忽然輕輕掙脫開他的懷抱，似有些窘迫，有些難為情。

「對不起，我……我把你的衣服都弄濕了……」

她說著，帶著濃濃的鼻音，嗓音仍是啞啞的，微哽著似乎說不下去，連忙抬起頭，拚命地想要忍住不斷湧出的淚水，然而卻是徒勞，淚珠兒根本不受控制的，仍在大顆大顆地滾落。

「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你不必在意。」初墨玦心疼地看著她，語聲溫柔至極，懷裡涼冰冰的，空蕩蕩的，心裡更是有些悵然若失。

豈止是一件衣服而已，只要她願意，他整個胸懷都願意向她大大敞開，供她依賴，給她歸屬……

「初墨玦，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出息？」

俞團團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卻怎麼抹都抹不完，滿面淚痕里，她唇邊卻浮出一抹自嘲的淺笑。

「這幾年，其實我早就明白，哭泣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地球不會因為我掉眼淚就停止轉動，時間也不會因此倒流，已經發生的事更不會因此而改變，可我卻還是控制不住這些沒用的眼淚，小時候人家總笑話我是個小哭包，我以為自己長大了就會變好，可現在還是個小哭包，一點都沒長進。」

初墨玦心疼得厲害，唇邊卻漾開一道微笑，似春夜裡的月色，溫柔得醉人。

他從衣袋裡取出一塊白色的絲質手帕，抬手幫她擦拭眼淚，動作輕柔愛惜，而凝著她身影的眸底，愛憐不盡。

「想哭就哭，忍在心裡反而對身體不好，要那麼長進幹嘛，你就算是當媽媽了，在我心裡仍是那個可愛單純的小丫頭，所以，在我面前不用偽裝堅強。」

溫暖撫慰的話語，似柔柔春風撫平波光亂漾的心湖。

俞團團仰頭看著面前的男子，昏暗中雖然看不清他眼底蘊著的情緒，心裡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那份憐惜與愛護，真真切切地暖入心底。

俞團團由衷的感動，眼眶又是一熱：「為什麼……你們都對我那麼好？」

「因為你是小哭包啊。」初墨玦唇角含笑，溫暖中透著無奈的寵溺。

俞團團一聽這話，綳不住了，破涕為笑：「怎麼辦？你們都這麼好，好想厚著臉皮一直賴著你們啊，都別急著找女朋友好不好？」

初墨玦垂眸看著昏暗中那張白皙晶瑩的小臉，眸底溫柔無盡，心，也柔軟得不行。

「好，你想做小賴皮，做多久都行。」

溫柔寵溺的語聲，真的讓人想要沉溺進去，可是俞團團很快便想到了雲澈那張冷漠疏離的臉，機場那陌生的一瞥，至今仍像根刺一樣扎在她心上。

她唇邊的笑意淡去，小臉又是一片黯然。

「你們幾個人里，我好像最讓……」她咬了咬小嘴，心裡很難受，「最讓澈學長對我感到失望。」

初墨玦聞言，沉默了一陣，這四年裡，他們四個人似乎都因為她的離開而受到不小的影響。

風雲烈越來越冷，冷得連他們這幾個人都似乎難以靠近，藺傲彷彿有些厭世，鑽進那個密訓基地就不願再出來，初墨玦自己，則拚命地鑽研腦部疾患的治療，近乎廢寢忘食，而雲澈……

初墨玦暗暗輕嘆，這些年，雲澈就像個自閉的大男孩，誰也不想理，經常遠遠地躲開，甚至迷上了極限運動，足跡遍布險峰峻岭溝壑深淵，去體驗那些驚險刺激之極的戶外運動，彷彿只有這樣遊走在生死邊緣，才能刺激到他沉寂的內心，才能證明他還活著。

「澈他……」初墨玦終於開口，卻不禁又是一聲嘆息，「他從小就孤僻冷漠，不願與人親近，但其實，他的內心應該是很渴望溫暖與歸屬的，所以……你的不告而別，他，最難以接受。」

俞團團怔住，想到雲澈那張冷漠到近乎陌生的臉，想到他那雙失去熠熠星輝的眼眸，心中忽然一酸，泛開一陣深深的自責與愧疚。

「看來，是我……我讓澈學長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