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卸磨殺驢
回到顧懷仁的房間，老實和尚從長衫中取出一個小瓷瓶，瓶身雕刻四個小篆「冰露凝香」，以火漆封緘，並蓋有印章，顯得極為莊重。
「這是冰露凝香？」陳伯的面色大變。
老實和尚點點頭，道：「老頭，我能相信你么？」
「小師傅儘管安排。」
老實和尚看著他：「一會兒你們出去，你守住房門，無論裡面發生什麼，無論是誰，都不能讓他進來，你能做到嗎？」
「小師傅放心！」
老實和尚轉頭對顧懷仁說道:「顧先生，麻煩你脫去外衣，你全身放鬆，不論有何痛癢異狀，千萬別動手抓撓，此事關係你我性命，極為要緊。」
顧懷仁淡淡一笑，道：「我就當自己是個死人。」
「吞下此葯！」老實和尚撥開瓶塞，取出一粒晶瑩剔透的藥丸，一股濃烈的清香襲面而來。
冰露凝香入口即化，顧懷仁頓覺胸中鬱結盡去，轉瞬炙熱不堪，胸中好似一團烈火熊熊燃燒起來。
老實和尚出手如電，右手食指已點在顧懷仁的百匯穴，顧懷仁只覺一股熾熱的灼痛感從頭頂直透下來，與胸中的那團火交織在一起。
老實和尚一指點過，立即縮回，只見他身子未動，第二指已點在百匯穴后一寸五分處的后頂穴，接著強間、腦戶、風府、啞門、大椎……一路點了下去。約么一刻鐘的時間，老實和尚已將他任脈穴道順次點到。
顧懷仁臉上豆粒大的汗珠，頻頻落下，身下的床單也被汗水浸濕。
「洗精伐髓！」陳伯不禁脫口而出。
「那不是小說里的嗎？世上難道真有這樣的功夫？」秦蓉忍不住問道。
「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不被常人所知的。」陳伯臉上露出了笑意：「達摩面壁九年，作《洗髓》、《易筋》二篇，相傳大成者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小師傅既然會此功法，顧先生可以無憂了。」
老實和尚抬手越來越慢，額頭上沁滿了汗珠，點的是任脈各穴，自會陰、曲骨，沿腹部正中線向上經過關元、石門、氣海等穴，到達天突穴。顧懷仁感覺身體中的那股熱氣忽然消失不見，彷彿置身在冰窖之中，一股冰冷的寒意身入骨髓，渾身哆嗦起來。
顧傾城被陳伯擋在門外，看不到裡面的情況，道：「陳伯，情況怎麼樣了？」
陳伯道：「大小姐，不用擔心。小師傅正以上乘內功，催動人體陰陽二氣，淬鍊顧先生任督二脈，所以顧先生現在會感到時冷時熱。」
說話間，老實和尚已點完任脈最後兩處穴位——齦交穴、承泣穴。他腳下一個踉蹌，已跌到在地上，面色慘白。顧懷仁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過了良久，老實和尚才有氣無力的說道：「老頭，你進來。」
陳伯走到顧懷仁近前，先是聞到一陣腥臭之氣，再看顧懷仁的臉，臉色雖顯蒼白，但眉宇間那層隱隱的黑氣卻消失不見了。
老實和尚這時站起身，道：「你給顧先生清洗一下身子，半個小時后，他就會醒過來。」說著，搖搖晃晃出了房間。
「懷仁他怎麼樣了？」「我爸他怎麼樣了？」兩個女人幾乎同時問道。
「和尚餓了，已經說不出話了。」
秦蓉和顧傾城帶他來到餐廳，老實和尚看著滿桌的素餐，笑道：「你們也坐下一塊吃，別客氣。」
到底誰是主人，誰是客人？
顧傾城無語，怔了半晌，才道：「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你不乖乖吃飯，和尚很不高興，和尚不高興的時候也不會說話的。」
顧傾城胸膛起伏，顯見在勉強壓制著胸中的怒火，勉強吃了兩口菜：「你現在可以說了嗎？」
「食不言，寢不語。」老實和尚淡淡說道。
顧傾城把嘴裡的菜咬得喀嚓喀嚓響,彷彿此刻她咬得不是菜,而是老實和尚的肉。
秦蓉在一旁看得更是驚奇。她從未想到顧傾城竟會有一日對男人如此忍氣，一時之間，她不禁對這和尚更覺神奇。
老實和尚見秦蓉和顧傾城都停下筷子，故作紳士的問道：「二位女施主，還要不要再吃一些？」
秦蓉站起身，道：「小師傅，別客氣，我們已經吃不下了。」
老實和尚一聽這話，笑了，咧開大嘴，一陣風捲殘雲，桌子上的飯菜吃得乾乾淨淨。
秦蓉笑道：「看小師傅吃飯真有趣，你一頓吃的東西，我和傾城三天都吃不完。」
顧傾城沉著臉，一句話不說。
老實和尚摸著肚子，也笑了，道：「但我可以三天不吃飯，你們能不能？」
這時候陳伯走進餐廳，輕聲道：「夫人、小姐，顧先生已經醒了，想吃夫人做的蓮子粥。」
一聽這消息，顧傾城興奮的衝上樓去，秦蓉卻流下了淚水，動情的說道：「小師傅，謝謝你，謝謝……」
老實和尚正色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出家人慈悲為懷，阿彌陀佛。」
顧懷仁雖大病初癒，但精神瞧上去很不錯，房間里很暖和，他只穿一件月白色休閑襯衣，沉穩的目光透著權威。
他拿出一張銀行卡，遞到老實和尚面前，笑道：「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請小師傅手下。」
老實和尚感覺很屈辱，為什麼城裡的人都喜歡拿錢侮辱他，他真想大聲說一句：「侮辱我吧，狠狠侮辱我吧。」他剛要伸手接過來，卻感受到一道殺人的目光，趕忙笑道：「顧先生客氣，貧僧怎能收呢，更何況咱們是……」
「一家人」還沒出口，老實和尚忽然感覺手臂一疼，趕忙改口道：「朋友。」
顧懷仁哈哈一笑，道：「是我唐突了，還望小師傅不要見怪。」
「爸，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顧傾城真怕待下去，和尚再說出驚人的話語來。
老實和尚也趕忙笑道：「顧先生，我也先走了。」也不等顧懷仁答話，轉身向顧傾城追去。
「你等等我呀。」老實和尚叫道。
顧傾城停下腳步，回眸道：「你別跟著我。」
「你要卸磨殺驢？」話一出口，老實和尚就後悔了，和尚最忌諱的就是禿驢兩個字。他急忙改口道：「呸！你要過河拆橋？」
顧傾城卻失聲笑了起來，老實和尚又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