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好孩子or熊孩子

苗苗是我對門鄰居家的孩子，前段時間有個熱播電視劇里也有一個叫苗苗的孩子。不過，我鄰居家苗苗比那個苗苗要高一些，還胖一些，年紀也要大一些。

並且，他絕對是目前我見過的所有的11歲的孩子裏最懂事的一個，這話絕對不摻任何水分。

現在懂事的孩子正在我家裏，讓我給他檢查周末的數學作業。按理來說這個工作，應該是由他的父母來完成的。

但，我搬過來之前他的父母就離婚了，他跟着爸爸住。他爸爸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再有一個多月那些孩子們就要高考了。所以，他現在很忙。

於是，這個任務就只能落到我這個跟他關係比較好的鄰居大姐姐身上了。

苗苗不僅懂事，學習成績也好。期中考試的時候，他的數學考了滿分。

不過，今天這個卷子，做的實在是有失水準。

「苗苗，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11歲的孩子，是時候該讓他明白，現在談戀愛是不好的了。雖然我也沒有談過戀愛，不過，我想開導一個11歲的孩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誰知他聽了我的問題之後，一臉不可思議道：「就我們班兒那幾個小屁孩兒，也不會打扮自己，整天都穿着校服，我才不喜歡她們呢。」

他這話，我都不知道該先吐槽哪句了。明明自己也還是個小屁孩兒，竟然大言不慚的說別人是小屁孩兒，還有那校服他自己明明也要穿的。

「我也不想跟你玩你猜我猜的遊戲，你就直接告訴我，你有什麼心事。」

誰知我說完這話之後，他突然就低下了頭，臉也有些紅了。

我以為，他要告訴我他喜歡的其實是我，我都開始想要怎樣才能讓他明白我們兩個人之間是不可能的。

結果，他投下了另外一枚重磅炸彈。

「謝飛白女士，請你做我的媽媽吧！」

以前他都叫我小白姐姐的，現在可倒好，還整出了個謝飛白女士。不過，還挺有禮貌的。

我盯着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確定他沒有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身，還是我對門的那個小胖子之後。我忍不住用手背試了一下他的額頭。很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發燒，所以這些他不是他發燒說的胡話。

他還一臉認真的看着我，好像我不給他一個答案，他就能看到地老天荒一樣。

天地良心啊，雖然他爸長的是不錯，有房有車，還有他這麼一個『懂事』的兒子。可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怎麼可能喜歡他呢？

這讓我想起了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記得那是個周六的中午，那天我們才搬過來。我買菜回來，正好遇到了下樓倒垃圾的苗苗爸爸。

那時候，我已經從樓下燕奶奶那裏知道了，他是個高中老師。

「您是曲老師吧，您好，我叫謝飛白，剛搬過來的。」

「嗯，您好。」

我要是早知道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加前面那句曲老師的。

我擔心我這樣直接說出來可能會傷害到他幼小的心靈。所以，我決定先搞清楚，他到底是為什麼會有這樣...匪夷所思的想法。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是因為覺得我喜歡你爸爸，還是因為你太喜歡我了呢？」

他看了我足足兩分鐘，才回答了我。

「都有。」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喜歡你爸爸？」畢竟，這件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

「上周六，我和爸爸在樓下撿樹葉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看我爸爸的眼神，就是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

看他還有話要說，我也就沒有打斷他，一個合格的聽眾是不應該在別人講話的時候隨意打斷的。

「而且，這幾天，我仔細觀察過了，你每次跟我爸爸打招呼的時候都會笑的很開心。」

我就覺得他這幾天他看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就這些？」就只憑這些就能確定我喜歡上了他爸爸，這也太武斷了吧。

他信心滿滿道：「就這些，這些足夠了。」

「首先，我要對你能記住上周六發生的一件小事做出表揚......」

還沒等我說完呢，他就打斷了我，「那才不是小事呢，那可是關乎我爸爸和我的幸福的大事。」

「你知道一個善於傾聽的人，是怎麼做的嗎？他們不會隨便打斷別人說話，你看，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就沒有打斷你，對不對？」教孩子，一定要以身作則的。

我先前說過，苗苗是個懂事的孩子。所以，在聽了我這話之後，他立刻就跟我說了對不起。

並且向我保證道：「我以後肯定不會再這樣了。」

雖然看他的表情，更像是在討好我。不過，也無所謂了，只要他能記住我的話就好。

「而且，對你在發現自己的猜想之後，沒有立刻找我來求證，而是認真觀察了我一周之後，才來找我說，也表揚一下。」

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臉上的笑容卻是不會騙人的。不過有些家長就很不合格，他們從來都不會誇獎自己的孩子。

「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其實看錯了。」說完這話之後，我就不再說話了，因為我看他已經忍不住想要說話了。

「我哪裏看錯了？你就是含情脈脈的看着我爸爸了。而且，電視上也有演，一個女人對單親爸爸的孩子好，最後就會嫁給那個男人。」

我眼角抽了抽，努力剋制了一下，沒有在他的面前翻白眼。有時候，孩子確實比大人更容易搞定。

但是，我見過的所有父母離婚的孩子沒有一個像苗苗這樣的，他們為了不讓自己的父母給自己找后爹后媽，可謂是用盡了手段。

哪像苗苗，他爹都沒急着找呢，他自己倒先尋摸上了。而且，那些孩子，最感興趣的也不是電視劇，他們最感興趣的是動漫、遊戲和零食。

「你說的那天，我也有些印象。」

聽到這裏，小胖子臉上又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不過，我看你們絕對不是含情脈脈。準確說來，那應該是羨慕的眼神才對。」

小胖子很明顯並不接受我的回答，「撿樹葉子，有什麼好羨慕的？」

「重點不是撿樹葉子，而是你和你的爸爸一起撿樹葉子。」

聽了這話，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名為希望的小火苗又燒了起來。

我接下來的話就想扇滅火焰山的芭蕉扇一樣，一下子就把那小火苗給扇滅了。

「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我...爸沒有陪我做過任何事情。所以，在看到你跟你爸爸在一起的時候，就有些想起了我小時候的事情。我的眼神可能確實有些變化，但是，那絕對不是因為喜歡你爸爸。而你，也因為這錯誤的判斷，在接下來對我的觀察中，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如果，你觀察的再仔細一些，你就會發現，我也會對燕奶奶、倩倩、小濤、倩倩爸爸媽媽那樣笑。那是我在對鄰居表示友好。」

「不可能。」他小聲說道。

看起來，他已經有些懷疑了。我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讓這個烏龍事件有個完美的結局了。

「我爸那麼好，你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他。徐夜哥哥，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徐夜哥哥還不識字，我爸爸是高中老師，他認識可多字了。還有，上次，你讓他去買陳醋，他買回來了醬油。要是我爸爸去買，就一定不會買錯的。」苗苗很是激動道。

他說這些的時候，我往徐夜的房間看了一眼。幸虧他現在不在家，要是被他聽到苗苗說的這些話，他大概會難過幾天了。

徐夜是和我一起搬過來的，所以大家理所應當的就覺得我們兩個人是男女朋友。樓下的燕奶奶，看到我教訓徐夜的時候，總是會勸我們『小兩口，不要吵架，有什麼事，你們好好商量著來。』

這其實也怪我，因為我覺得跟他們解釋我跟徐夜的關係太麻煩了，所以就任由他們誤會了下去。當然這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大家就不會想着要為我介紹男朋友了。同樣的，他們也不會想着為徐夜介紹女朋友。

「苗苗，你這麼做是不對的。」他現在能在我的面前說出這些話，說不定哪天就會在徐夜面前說出來了。而且，這樣下去，苗苗長大后說不定就會變成一個在別人背後嚼舌根的小人。只是想到因為這件小事，將來，這個陽光懂事的小男孩兒，變成人人唾罵的過街老鼠，就讓人痛心。我肯定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我要讓他現在就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買錯了東西，確實是他的不對，但之後，他還是重新去買回來了陳醋。還有，他也不是不識字，他是因為有閱讀障礙，所以才沒有辦法教你做作業。」

苗苗愣愣的看着我，很顯然對一個11歲的孩子來說，他還不太明白閱讀障礙是什麼。他也不太明白，在背後這麼說人家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因為現在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很喜歡這樣做的，畢竟，我也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

「閱讀障礙是一種病，徐夜其實也很難過的。」頓了一下，我又說道：「你想要為自己幸福努力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不應該通過貶低徐夜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想想，你徐夜哥哥知道了你說的這些話，他該有多難過。」

聽我這麼說，苗苗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說了。我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別人，我也會跟徐夜哥哥道歉的。」

「不只徐夜，你也不能在背後議論別人，明白嗎？」

他鄭重的點了點頭。

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只要再把那個事情說清楚就好了。

「你讓我嫁給你爸爸，是想要找人陪着你嗎？」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讓你爸爸媽媽復婚呢？」他從來都沒有在我們的面前提過自己的媽媽，我也不好問什麼。但是，這個問題我真的好奇很久了。

他看了我一眼，重重的嘆息一聲。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小小年紀嘆什麼氣，等你長大了，會有事情讓你嘆氣的。」

「我媽媽根本就不喜歡我爸爸，而且，她也沒有陪着我，她最關心的就是她的工作。還有，她不會做飯。」

他媽媽會不會做飯，這跟我沒有關係，不過，我好奇的是，「你為什麼會知道，你媽媽不喜歡你爸爸？」他爸爸看起來不像是會當着孩子的面說這些的人啊。

「我聽姑姑說的，她說媽媽不喜歡爸爸，她只是把爸爸當作墊腳石而已。」

聽他這麼一說，我有些明白為什麼燕奶奶每次看到苗苗都會露出心疼的眼神了。

看苗苗好像不是很喜歡提起自己的媽媽，我決定換個問題，「你爸爸一直是高三的班主任嗎？」

苗苗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不過，他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問，但還是回答了我，「沒有，去年跟媽媽離婚之後，他才做了高三二班的班主任。」

他對高三二班的怨念頗深，每次提到都非常的氣憤。

「嗯，我明白了。」

這下，他更疑惑了，「小白姐姐，你明白什麼了？」

好了，現在他又重新開始叫我小白姐姐了，看來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我做不成你的后媽，但我們是朋友。作為朋友，應該要互相幫助的。所以，今天我會好好和你爸爸談一下的。」

苗苗癟了癟嘴，「你要把這些事情都告訴爸爸嗎？」

「當然不是了，就把這件事情當成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我呢，會好好開導一下他，讓他儘快走出離婚的陰影。或者，我還可以讓他重新給你找個媽媽。」

苗苗遲疑了一下，問道：「你真的不能做我的媽媽嗎？」

「不能。」我認真且堅定的拒絕了他。

得到我的這個回答，他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那，小白姐姐，你不要勸爸爸重新給我找媽媽了。你勸勸他，讓他帶我搬回爺爺奶奶身邊吧。」

他這話，我是有些疑惑的，因為我覺得小孩子都不怎麼喜歡搬家的。當然，很大原因是，我小時候是這樣的。

「為什麼啊？」不懂的就要問，畢竟這可是事關他們父子二人幸福的大事。

「媽媽和爸爸離婚之後，爺爺奶奶就想過要我們搬回去。爸爸覺得媽媽可能還會回來，所以他一直不肯搬走。」

從他這些話里，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他的爸爸一定非常愛他的媽媽。這對我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

「所以，你留下來，是為了照顧你爸爸嗎？」

「這是主要原因，還有就是，我也是想給媽媽一個機會。可是，他們離婚都快有一年了，媽媽從來都沒有回來過。」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透露著濃濃的失落。可見，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是想念自己的媽媽的。

我覺得他現在應該需要一個擁抱，所以我一把抱住了他，小胖子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子，但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謝謝小白姐姐。」他小聲說道。

放開他之後，我認真看着他，「媽媽就是媽媽，你要是想她了，就給她打個電話。」

他嘴硬道：「我才沒有想她呢。」

我也沒有拆穿他，而是問了另外一個我很在意的問題，「那些話不是你姑姑告訴你的，對吧？」

他點了點頭，然後告訴我那是他不小心聽到的。

「那你不應該被這些話影響自己的判斷，你已經11歲了，要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看了我足足有兩分鐘，才小聲問道：「這會不會打擾到媽媽工作啊？」

聽到這話，我的心都要化了，這個時候他還想着自己的媽媽，真的是太懂事了。

「那就給她發短訊，你呢，也不用每天都發，一周給她發一次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打擾她工作了。」

苗苗認真思考了一分鐘，「小白姐姐，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嗯，知道就好。」說實話，他這麼說讓我着實鬆了一口氣。因為我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回答他媽媽不回復他的問題，幸好他沒有問這個問題。

我看了眼時間，快要吃晚飯了。

「你想吃什麼？」

「紅燒排骨。」他迅速回道，快的就好像事先演練過的似的。

我指了指桌上的卷子，「我去拿錢，你先改卷子，改完卷子，我們就下去買排骨。」

「好。」

看着他臉上又重新出現了笑容，我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等我從卧室出來，他已經把卷子改完了。

「小白姐姐，我已經改好了，你看。」

我仔細看了一下，這次確實沒有問題了。

「很好，沒有問題了，我們走。」

我們並沒有立刻下樓，而是先去了他家把他的東西都放下了。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來他家，但絕對是我第一次認真觀察他的家。門口的鞋櫃，最上面放着一雙粉色的拖鞋，它一直在等著那個可能永遠不會回家的女主人。就好像......

「小白姐姐，你怎麼了？」

苗苗的話，一下子就讓我回到了現實。

「這雙拖鞋挺好看的。」我指著那雙粉色拖鞋認真說道。

苗苗有些無奈的說道：「爸爸說，這是媽媽最喜歡的一雙拖鞋。」頓了一下，他又道：「不過，我覺得這完全是爸爸想多了。」

「好了，我們還是下去買排骨吧。」聽他這麼吐槽他爸，有些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