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坑血淵

第二章:天坑血淵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神仙。萬千道修魔修,雖然壽元數百載,但得以長生萬年者,數千年來,僅聞一人,能渡劫飛升,或坐化飛升者,並無一人。

「你覺得,我們像神仙嗎?嘻嘻。」

少年見着粉衣少女一雙杏眼似笑盯着自己,月眉星瞳,紅艷的嘴唇如狐岐山中紅透的果兒,不覺心跳砰砰,臉色緋紅。撥弄著暗淡下去的篝火,少年越來越疑惑。

「我們是修道者,來此不遠處找一怪坑,此處可是狐岐山?」紅衣少女掩嘴輕嘗手中熟肉,也不抬頭,聲音如清風輕鈴,少年心跳又再一顫。

「狐其?往屋后跑個多時辰,有座狐狸山,狐狸山不遠有個大坑,一眼望不到邊,兩年前大雨,現已成了怪湖,日日大霧,一不慎就會從湖邊掉下去,野獸都不輕易接近。村裏狐伯伯都不准我們孩童去那處耍。」少年伸手指著方向,答了紅衣少女的問。

紅衣少女眉頭一皺,嘴中念了幾字。

粉衣少女反是大喜,扯著紅衣少女衣裳,口中歡叫:「是了是了,應是那方大坑,奔波數日,不想竟如此容易尋到了。紅梅姐姐,我們似是最快到此呢。」

紅梅冷嗔了粉衣少女一句,慢慢放下手中已無女子分肉的獸骨。看向少年。「你烤的瘦肉真是這山野間的絕味,好手藝。今夜我兩姐妹借宿,明日一早便離去,未知會你親人尊長,天色已晚,你爹娘是遠行未歸么?」

「仙女,我叫張明心,無父無母,叔叔養育我長大,兩年前叔叔便不見了。這裏,就我一人住了。」言語間,張明心低下頭,眉宇間帶着一絲悲傷。

「哦,一個人嘛……」,紅梅看向張明心的雙眼忽而一冷,又立轉為柔情,低頭的張明心並無覺然,「那便叨擾了。」紅梅轉頭,向還在不算矜持地品著烤肉的粉衣妹妹使了一個眼神。

粉衣妹妹點點頭,三兩下食完手中的肉,一翻手,不知從哪取出一條粉色的絲巾,輕抹沾上肉油,更紅艷的嘴兒。

粉衣收起絲巾,問道:「你這幾是狐岐山旁,你可遇見過狐妖嗎,或狐妖惑人,害人姓名之事。」

「狐妖?這裏叫狐鳴村,村裏是拜狐仙。山上也沒見什麼狐……仙,就是有幾隻狐狸,偶爾偷點獸肉外,也沒見傷人傷畜。」張明心合起雙手,向狐岐山方向拜拜,似乎怕「狐妖」一次得罪狐狸山,「村裏的爺爺和大嬸都不讓傷害狐狸,得罪了狐仙,村人上山便采不到山貨,打不到獵,狐仙不再保佑我們狐鳴村了。」

粉衣哦了一聲,杏眼四下顧盼,「你這一間房,我們若住了,你睡這庭院么?」

張明心一愣:「我的床睡得下三人吶。」

雙女猛的抬頭,「啊?」同時看向張明心,臉上立時緋紅。紅衣少女眼中升起一股駭人的殺氣。

張明心張大嘴,詫異兩人的驚奇:「我叔叔睡的大床夠你二人睡的,我也天天收拾乾淨。啊,對了,你們是仙女,劉家伯伯說過男女有別的來着,這,這……你們睡屋裏就好,我睡這外面。」

紅梅定定看着張明心,眼中殺氣逐漸消去,婀娜的站起,拉着粉衣的手,走向木屋的木門。一動一移間,帶起一陣冷風,吹過張明心身體,張明心「嗯」了一下,緩緩倒下。「怎麼困……了……」

屋中,粉衣透過牆上小窗縫隙,向躺在地上的張明心看去,張明心一動不動,秋風中,有深眠的呼吸聲響微微傳來。

「姐姐,他不會是狐妖所化?」粉衣細語道,「這村裏居然拜狐妖,古怪得很。」

「噤聲,今夜莫睡死,也別躺下,打坐度過吧。你第一次出門行事,以後切記萬事皆防。山野之民,奇怪之事多有之,拜個狐妖為仙乞求保佑並無稀奇。」

紅梅打量著除開雙床內空空的屋中,最後一雙杏眼在那張大得幾能容下四人同睡的大床,一絲紅暈,又升上雙頰。

「你給他使的是醉仙袖,還是合……」粉衣坐於床上,雙腳盤起,剛閉上眼又張開。

「你個靖丫頭,是什麼你看不出么,一個痴傻小兒,難道你看上了。」紅衣嗔怒,「快打坐吧,御器星空一天,我也累了。」

「離狐岐那麼近,還有什麼狐伯伯,不定是尾修鍊千年化人的狐仙,比你我還年長呢。」

紅梅不再搭話,閉眼打坐。但眼皮與雙耳微動,似並未修鍊,而是靜觀四周環境,思忖着什麼。

粉衣少女也沒有再言,雙眼緊閉,雙眉輕跳,身上發出淡淡光芒,一張精巧的小臉,不時的湧起一陣粉色紅潮,已是入定修鍊。

屋外,夜越來越深,篝火已再無明火,只餘下少許的暗紅火炭還證實其曾盡過其責,燃過火光。

張明心躺於地上,一雙眼睛的睫毛在秋風中已染上不少夜露,幾近滴下。雖穿着獸皮衣裳,身體還是蜷縮起來。秋風就著夜色,呼呼地撫著張明心着十二歲少年,似要喚醒這沉睡在地上的孩童,卻只為張明心帶來更多的寒意。

木屋遠處小坡上,一道白色的矮矮身影,正怒目注視着木屋,那雙晶瑩通透的黑瞳,緊緊盯着木屋庭院中,躺在地上的張明心。

那隻搶去張明心烤獸肉的白狐。

白狐似為座立不安,雖然眼中不離木屋,四爪一直不安的動着,站立一會,左右跑動一會,這兩丈的坡地,已印下不少的狐爪印。

最終,白狐搖搖狐首,輕叫一聲,又如嘆息,轉身向山林中跑去,未幾步,又回首看向木屋,頓住幾息,裂開嘴,憤怒的嘶叫一聲,向木屋跑去,一路隱匿輕聲,速快而無影。

白狐輕聲鑽入木屋庭院,輕爪踮腳走到張明心身邊,怒看了木屋一眼,伸出狐喙吻去張明心睫毛與臉上的露珠,后蜷縮成團,靠着張明心的胸前,依偎著躺下。

白狐忽抬頭,像是想起了什麼,看了看將熄的篝火,張嘴輕輕一吹,篝火呼的又在生起火了,一股暖意,又裹住了張明心和白狐。

一夜,那狐,雙瞳均睜著,視着木屋。

翌日,晨光照入木屋庭院,張明心睜開眼,從地上坐起,伸了個懶腰,「咦,我怎在這睡了?」張明心抓抓頭,看向木屋。

木屋門前,一女子臉沐晨光,對着張明心輕笑。「你醒了。」正是一身紅衣的紅梅,已早早起身,梳洗完畢,等著張明心醒來。「昨夜你怎就在這庭院睡去,也不怕著了風寒,喊你也不醒,我又羸弱搬不動你,莫不是這篝火到了臨天亮才熄滅,怕你已是病了。」

張明心痴痴看着紅梅,一身金光籠罩的紅梅,俏臉姣好,身體頎長,細細的腰身上方鼓鼓的胸脯,散發出難得的韻熟之美。一身流雲袖紅衣隨早晨的秋風蕩漾,露出的肌膚雖比不上白玉,卻膚華瑩光,盪動了張明心的心。十二歲不諧情事的張明心並非被紅梅的艷梅迷惑,而是這在狐鳴村中,那些嬸嬸姐姐,黑黃蠻壯,都是粗野之人,相比紅梅,這紅衣女子真如天仙下凡。

何況,門后屋內又走出了另一粉衣女子靖丫頭王靖,雖不如紅梅之韻熟,卻更年輕活力,精力勃勃。與紅梅一起在這小屋庭院站着,同浴晨光,真若蓬蓽生輝。

張明心應了兩句,自己也想不清為何昨夜會睡在庭院。趕緊梳洗之後,從木屋外牆上取下了一個藤籃,從水井打了水,把藤籃里的物事細細洗了,放到已坐在庭院中的兩女前。

「這是昨日山中採的果兒,你們吃了吧。」

藤籃中放着幾枚熟透的紅艷野果,兩女看了看,紅梅並沒伸手,王靖倒兩指輕拈一枚,放進口中品味,紅梅也阻之不及。

「好酸。」王靖輕皺眉宇,似是沒有想到這紅艷的果子竟會是酸的,「合我口味,就是早晨就吃,略顯怪異。」

紅梅嘆口氣,也拿起一枚果子,卻未食用,遞過去給張明心,「你也吃吧,就幾枚,別讓這小丫頭全霸了。」

看張明心接過果兒全吃了,紅梅才拿起另一枚,掩嘴慢嘗。

「這大山茫茫,昨夜你雖給我們指了去那大坑怪湖的路,我們也未必尋得到,不如你今日帶我們前去,可好。」紅梅嘗完一個果兒,對張明心笑語。

「啊,帶着你們去是好,雖狐家伯伯不讓我們近那怪湖,我也偷偷去過幾回,但你們不是,不是從天上飛去么?」張明心好奇的看着紅梅,眼中帶着種莫名的期待。王靖拿起第三枚野果,也奇怪的看着紅梅。

「我們御器飛空是極累的,昨夜休息也沒恢復過來。且這狐岐山附近山巒連連,古林幽幽,走走賞賞也沒那麼累。」紅梅含笑看着張明心,那笑意,竟讓張明心不可拒絕。修真之人,總讓凡人觀之有仙氣或魔怪之感,紅梅不知修的什麼功法,一眸一語中,竟帶着些許魅心之能。

王靖掩嘴一笑,而張明心卻低下頭,應允了帶路,臉上些許失落。心中失望,若這帶路是在天上飛,自然,她們也會帶着自己了,可惜,是行路去。

三人食完果兒早膳,張明心從木屋外牆取藤籃旁兒取下把一尺多長的柴刀,別在腰上,便領着兩女出門,繞過木屋,往兩女要去的怪坑怪湖方向走去。

一路上皆是青山密林,並無大路,好在也有張明心或村中獵人舊時開的小路,也算走得。張明心長居山中,此一路自然是腳步輕旋,行山如平地。紅梅盈盈而走,卻能緊緊跟着張明心,只是王靖,經常被枯枝草刺掛住衣角,或是看到一兩株奇花嫣紫,也要聞之香味或摘下戴於頭上,拉拉扯扯之下,畢竟是修道之人,也沒怎麼落下。

一路幾乎無話,也就張明心與一山頂之中小憩,觀四方地時,給兩女指看狐岐之處,大坑怪湖之處。或兩女問之張明心,張明心答之。

只是紅梅,雖去向怪湖,但視野開闊時,眼神總是探向狐岐山方向。狐岐山石木斑駁,女子石女子林,其他山林有隨風而動,映陽光而綠,而紅梅數次看去,狐岐竟是如靜止死畫,林不動,石無光,相比其它無名山巒,卻是陰森怪異。

約莫一個時辰多,十餘里路,兩座小山,比平時快了些,走出一座山腳的林地,張明心伸手前指:「那便是怪湖了,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找的地兒。」

兩女抬頭望去,何處有湖?出林前方一二里地,儘是平坦的沙石,無草無木,沙石地后,根本就是無盡的灰白雲霧,無一絲水色泛光。更奇的是明明秋風吹拂著兩女的鬢角黑絲,那雲霧竟似一動不動。

往前再走大女子柱香,兩女終在這「怪湖」岸旁停下了。黑水灰霧,左右湖岸何止千丈,卻是圓得虛假,湖岸邊兩里之內,均是沙石,也無一絲青綠。兩裏外的林木花草也比更遠處低矮極多,竟似慢慢長到這沙石地來。這「怪湖」從湖內湖外,真合適一個「怪」字。

無盡寂靜!讓這個怪湖更怪,水沒浪,連細浪漣漪皆不見,水靜;鳥獸無影,灰霧不動,霧無聲;淡秋之際,天寒應有風,湖邊卻絲風難尋,天地寂靜!

兩女繞着湖岸走了半晌,細語交談著,張明心聽不清,只能跟在後面。等兩女停下,盯着湖內灰霧不語,張明心撥開淡淡的灰霧,走到岸邊捧起水洗了一把臉,那水也怪,看着黑色,張明心捧起在手,卻又通透無色。

兩女看着張明心的舉動,慢慢靠了過來,早在沿岸而行時,兩人早已祭出了自己的法器。紅梅是一柄紅色彎刀,狀如血月,日光之下可看清,刀上有蛇鱗凹凸紋路。王靖法器是掛在手臂上的金環,變大了十數倍,懸與王靖身後。越近湖邊,兩人的法器慢慢散出光芒,一紅一金,金環之上鑲嵌八根血色金刺,此時也轉為暗紅之色,並無光芒。

兩女在岸邊停下,看着張明心單手在水中攪著。終於,張明心忍不住問:「兩位姐姐,這『怪湖』雖然怪,也就這樣,湖裏面也沒有魚,你們……你們來這,到底是想找什麼呀?你們是修鍊神仙的人,莫不是來這裏找的什麼妖怪吧?」

兩女對視了一眼,王靖笑着回了張明心一句:「這湖這麼怪,說不定是有妖呢,等我和姐姐捉住了,讓你烤著,看好不好吃。」

「啊,妖怪,也能吃嗎?」張明心嚇了一跳,差點摔到水中

「為什麼不能啊,妖能吃人,人,當然也是能吃妖的呢。你烤的獸肉味道絕佳,想必烤妖肉也不差。」王靖一張調戲張明心的笑臉,輕笑出聲。

「妖未必吃人,神仙嘛,可是要吃人的,用不着火烤,生啖即好!」從三人走來方向的灰霧中,突然傳來一句清靈輕語。

「什麼人!」王靖一驚,雙手快速捏了個法訣,往聲音方向一指,那懸於身旁的金輪,立馬急懸,按所指方向飛出,破空之聲劃破靜寂的湖岸,灰霧急速向兩旁被金輪切開。

一隻頎長的手臂從霧中伸出,極盛白光包裹的白皙玉掌向前,細指微張,推向金輪,手臂后的灰霧瞬時如風催,向手掌前方摜去。「嘭」的一聲,金光大勝,但最終被白光壓下,金輪被霧中人一掌擊退,金輪之力僅僅吹散了些裹住霧中人的灰霧,白袖,白衣,黑髮,婀娜細身,合著清靈如鈴兒的聲音,是位年華極好的少女。

「萬一,我不是人,是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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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魄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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