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萬魄化七

第三十章:萬魄化七

忽而,老人雙目寒光一閃,看向門洞外,臉上閃過疑惑,又轉淡然:「入夜了,七玄宗弟子應已散去,你也迴流月峰去,別引得你師父來此尋你,拆了我石屋也罷了,這些酒,怕也會被砸完。」

聽得老人一番話,久久,那女子嗯了一聲,似是有所思會,緩緩轉身,便是離去。

「風不尋,你若在,便記着!他日見着,我必砍了你雙腳,讓這天下九州,一步都再走不得去!」女子走遠,幽怨憤恨地喊道,那聲音,卻是在整個葬劍谷久久回蕩不絕。

老人站在石屋之外,卻沒理谷中那女子聲音回蕩,只是看着張明心,皺着花白的眉毛。

老人緩緩走近張明心,蹲下,一手輕輕撫上張明心肩膀,立即電閃般放開。

張明心嘴中,緩緩流出一股黑色的血,流下胸前,落在獸皮衣上。

「個個皆是如此,不好好砍木劈柴,只會偷酒惹事,一個差點把人殺了,一個缺魂少魄還跑去那鬼谷求劍。」老人嘴角抽動,似是憤怒,又似埋怨。

「這下可好,還說劍未求着,身上不知帶了多少劍回來,縱是七玄宗初祖,那誰,那誰來着?罷了,反正也救不得你!白費了我一罐好酒,早知自己喝了。」

老人站起,向石屋內走去,走得兩步,背後嘭地一聲,卻是張明心頭向下撞在了地上,雙腳依然盤著,姿勢怪異。

老人一愣,搖搖頭:「碰不得碰不得,少個弟子,好過那千千萬萬的惡鬼鑽我身上,喝酒去喝酒去!」

彎背老人的身影,終是入了石屋。

月下,張明心半坐半趴,身體一動不動,只是那空中絲絲黑血,卻是長流。

張明心在打坐之時,便覺不對,一吸氣運起,腦中忽而一片混沌炸開,自己似是意識全無,手腳乃至是身體、肺腑,皆再無感覺。

眼中卻是可見,見的卻是奇怪,六個白色的自己,圍着兩個黑色的自己,眾人之中,還有一酒罐大的黑色桃核在眾人中心。

更奇的是,那八人,自己想動,則有人代己而動,自己想笑,便有人代己而笑。

那八人,便似是自己。

或者,那八人,便是自己!

而自己眼中所見,又竟似,是這八人所見。

八人之外,無數七色飛劍在圍繞飛行。

忽而,一柄赤色飛劍似是安奈不住,閃電襲來,斬在一名白色自己的身上,生生切開一處口子,那口子的白色,似被劍帶去,而劍卻又留下一塊赤色,在那處切口之上。

痛,不知是何處之痛,張明心感到無比的痛苦,卻感受不到是身體上哪處的痛苦,那飛劍切下的,是白色自己腰上,但自己之痛,卻無腰可尋。

那天上無數飛劍,似是要將眾個自己,斬割粉碎,一起涌動飛來,劍有七色,一色飛劍只襲一白色的自己。

白色的自己身上,不斷出現大大小小的切口,切口又被染上那劍之顏色。

很快,六個白色自己的身上,切口不知是千,還是萬,均是殘破不堪,卻依然能站能立,動之無礙。

張明心痛叫,卻又叫不出,那虛無又真實存在的痛苦,似是自己,只能默受,已無意識的自己,再也暈不過去,只能看着那六個白色的自己被無數的劍切割,砍劈。然後,便是無盡的痛苦。

兩個黑色的自己,卻是未受一劍,張明心讓其擋住飛劍,飛劍卻穿過黑色的自己,沒有切口,也擋不住。

那些飛劍,似是只為白色自己而來。

有一色紫色之劍,卻不向著白人襲擊,四處盤繞,似是找著目標,卻終尋不著。

最終,紫色之劍卻是互相爭鬥起來,劍劍相碰,一劍與一劍相碰,便容在一起,變成一把前後皆是劍柄的劍,更多的劍一起碰來,最終,變成一個巨大的紫色劍球,且在不斷擴大。

紫色劍球成時,張明心那無比、無盡的痛苦似又多了數分,又多了一層。

痛苦之中,張明心掙扎,那六個自己便掙扎。

張明心讓六個白色自己避開飛劍,那飛劍無數,怎避得開。

張明心讓六個白色自己抵擋飛劍,那飛劍斬來,怎擋也是被切開割去一塊白色。

那紫色劍球,也似在掙扎、閃避、抵擋。

不知何時,張明心看到四處已全是煙雲似的七色彩氣。

七色飛劍飛動之間,襲擊自己之間均會飄散七色彩氣。

便是那紫色飛劍,互相觸碰之時,飄散的紫色更多,更盛。

那是什麼張明心不能想,因為想的不是自己。

張明心卻知那是什麼,那是和不盡木中的木紋一樣的東西,那是讓不盡木成長的東西。

那便是天地靈氣。

不盡木中的靈氣,並無顏色,

或是說,這些七色彩氣,是已煉化的天地靈氣,或叫,真氣。

張明心不知自己為何,忽然便能知那是天地靈氣,那便是真氣。

似是,那便是自己應知的,那便是,便對。

此時,應打坐,引氣,鍊氣,修鍊太上玄元訣。

張明心讓所有的自己,白色和黑色的自己,都如此做了。

各色天地真氣各自引入六個自己的體內,並於體內經脈運轉、煉化,再沉入丹田。

六個白色的自己,各引一色靈氣,身上顏色由淡到重,已是各變一色。

兩個黑色的自己,卻引不入靈氣,只是獃獃打坐,便如先前的自己,無法感受天地靈氣。

那紫色劍球,也似在打坐,也在引靈氣入體,只是引的是紫色靈氣。

那無數飛劍,依然在襲擊自己,只是,已非切割,而是刺向六個自己的身體,刺入之後,卻是再不飛去,就那樣刺著。

張明心看着六個自己,變成六個各色的劍球,已非自己模樣。

能做的,就是讓六個自己打坐修鍊,只是,那已不是自己,已是一個個劍球。

當劍球之內的自己,已不能承載那漫天飄蕩的七色靈氣時,劍球卻為白色自己承載了靈氣。

那些靈氣纏繞在劍球之上,在劍於劍之間的縫隙纏繞。

不知過去多久,在不停承受無盡痛苦中的張明心,也無了時間之感,似是一日,兩日,一月,一年,或是,百年之久……

所有的劍,已蕩然無存。

六個白色的自己,也蕩然無存。

赤、橙、黃、綠、青、藍、紫。

只餘七個纏繞各色靈氣的巨大劍球,是白色自己的百倍之巨。

此時的張明心,讓劍球動時,劍球只有滾動,便是那紫色劍球,也是一樣,能令其動。

白色自己,已蕩然無存。

劍球上那些劍,依然各自顫動。

而痛苦,終於停下。

那痛苦停下之時,張明心意識全回,感到肉體全在,睜開眼,便是大叫。

嘴一張,一叫,再一合,吃得一口血土。

曾有絕頂聰慧之人問,世間有換血之術,那若自己吐出的血,若是無毒乾淨,再自己吞下,是否,便治了自己的傷?無人能答。

至少,張明心是把那血土吐了出來,然後又坐起,看了地上一地酒罐,又是大叫,似是,要把白色自己所受之痛苦,盡數叫出。

也有穎悟絕倫之人說,痛時苦叫,叫亦是痛,不叫亦痛,何費叫之力?有人舉掌,儘力扇其左臉,其臉歪驚叫,那人曰,你應笑,與那右臉我打。

「日都未出!便在鬼叫!滾去砍木!」師父不知何時,已立於門洞,睜目怒容,鼻中塞著兩團不知何物。

張明心停下叫嚷,看看師父,又看看地上一灘血土,惶恐問道:「師父,地上何物,如此……如此……腥臭。」

師父微笑,抬頭看天,久久才說:「老七啊,那不過是,你躺在那,吐的一些血,或是還有些許肚中之物,或是鼻中口中,也可能是你夜溺,不好說,不好說。」

張明心一抖,又是大叫,身立豎起,那身,卻是輕旋許多,手腳也是不痛,身上之傷,似是全好。

張明心來不及想,飛快取了砍木所需物事,便往,向著湖邊跑去,那跑動之疾,竟比往日快得多,幾似一躍一躍。

師父在後,用手頂頂鼻中之物,幽幽說道:「日中回時,取些凈土蓋住,風吹入屋,那味道,有些,嗯,些許難聞。還有,身上洗乾淨些,衣裳,最好也洗了。」

張明心空着腳跑着,記起昨日,下山掉入湖中,心中煩惱,卻是連置於湖邊的鞋,也是忘了穿。

到了湖邊,張明心一瞄,布鞋仍在,自是無人會要,只是那鞋之上,塵土覆蓋,竟似蒙了一層厚土。心想,這兩日雖人來人往,怎有如此大塵。

也不多想,到了湖邊,置下物事,張明心便一躍入湖。

一股濃濃黑水,從張明心躍入之處翻滾濺出,又再四散。少年向湖中游去,那湖水,頓時顯現一道黑污。

石屋之中,老人靠着牆邊,摸著心愛的葫蘆,也不喝,冷冷一哼,自語道:「寶貝葫蘆,你終是又空一次。怪那小兒,躺了一月,雖是無事,只是費了我幾十罐酒,寶貝,何日,能又再將你灌滿。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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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魄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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